困兽之斗 第64章 第 64 章

杨柳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就能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等意识适应了身体上的疼痛后，他才能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声音上。

“杨柳，杨柳！”

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

“杨柳，你醒醒！杨柳！”

这回杨柳听出来了，是四月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没有开灯，只是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上有一个砖块大的铁窗，光线从铁窗里射进来，隐约能看清周遭的环境。

习惯性地动了一下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一根铁桩上。

这是一个半地下室，四月被人绑住手脚，蒙住了眼睛。

杨柳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缓慢地扶着铁桩坐起来，发现几步远的墙边还有一个人影。

“杨柳，你没事吧？”四月听到杨柳的回复，略有些担心地问道：“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还好。”杨柳稍微活动了一下脚踝、膝盖，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脸上嘛，估计不会太好看。

四月放下心来，又说道：“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把眼罩摘了？”

“我试试。”杨柳留心着墙边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小心地朝四月的方向挪步过去，可惜距离有些远，他的脚够不着绑着四月的椅子。

“……太远了。”

墙边的人影忽然抖了一下，四月警惕地问道：“谁？！”

那人还没来得及答腔，“嘎吱”的铁锈声传进来，地下室的门被人打开了，随着深重的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一个粗哑的声音，“都醒了？”

“都醒了。”

杨柳听出来，后面一个声音是杨翟。

而和杨翟说话那人随着脚步声渐近，影子也渐渐从楼梯处现出来，并不高大，又瘦又小的……

凌恒？

“呵，原来是凌叔。”杨柳嗤笑了声，“凌叔要见我，打个电话就好，怎么还亲自派人来接我们了？”

地下室里虽然不够亮堂，但靠着那一缕射进来的阳光，倒也可以看清凌恒那张消瘦的脸，眼镜后面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即使隔着镜片也遮不住的精明。

他的眼睑抽了两下，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我老啦，请不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啦！”

“所以你们俩……”杨柳将视线移到杨翟身上，鄙夷道：“这是臭味相投了？”

“去你妈的！”

杨翟咒骂着要上前动手，被凌恒拦住。

“杨翟啊杨翟，你可真是背叛界的钉子户啊，不用说，这次为了抱凌叔大腿，又把阿布卖了吧？”杨柳看向墙边那个人影，“阿布？”

那人影咳了咳，刚移动一下，脚边立即发出铁链碰撞的声音，他顿了顿，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道，“……是我。”

听这声音，看来伤得不轻。

“我说你图什么啊？”杨柳鄙视地看着杨翟，“你他妈就不能忠贞一回么？你自己说说，还有谁没被你卖过？”

杨翟咧嘴一笑，苍白的皮肤下仿佛长了一张空洞洞的大嘴，他无所顾忌地说道：“我连杨庆云都杀了，还怕个鸟？！”

潮湿的地下室里散发着一股霉味，杨柳叹了一口气，“怕鸟？真酷。我以为试剂救了你的命，没想到你这么多年来还有这种难言之隐。”

杨翟眉目渐渐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试剂的后遗症原来这么厉害，你的生理结构现在连晨……”

“他脑子抽风了！”四月一听树柳似乎又要犯旧毛病，只要遇上组织的人，明明命都攥到别人手里了，还非得上赶着激怒对方自讨苦吃。四月于是赶紧打断他的话，冲杨翟说道：“帅哥，他夸你酷呢！”

杨柳：“……”

“帅哥，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好好商量，好吗？”四月被蒙住眼睛，寻着杨翟声音的方向笑了笑，“帅哥，能不能帮人家把眼罩取下，人家怕黑~”

那声音又甜又软，嘴角噙笑，身体微侧，单薄的衣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体曲线。

杨翟明显吞了下口水。

“你还是乖乖带着吧。”凌恒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我们这些老人家脑子里没装芯片，万一看了你的眼睛，恐怕就是一个死字了。”

“凌叔叔，您说笑呢？”四月十分乖巧地坐直了些。

“说没说笑你自己很清楚。我老头子活得比你们久一些，胆子也不如你们年轻人，所以我怕死，如果非得让我选，我会选择让你死。”凌恒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挖了你的眼睛。”

四月不说话了。

大概是对自己的震慑效果很满意，凌恒回头叮嘱了杨翟一句：“学聪明点！”然后走到杨柳面前。

站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年轻人面前，凌恒气势上居然也没有输，也许是这些年历练的结果，他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当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知道屈就、卑微、讨好，蛰伏得够久了，才能有将其他人踩在脚下的机会。

“小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都吃了那么多苦头了，怎么还不肯学乖一点呢？”

杨柳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反问道：“什么叫学乖一点？”

“跟我合作。”

“……呵呵，”杨柳笑道：“凌叔手下那么多能干的人，需要我这个废物做什么？”

“别这么说，你受过伤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也清楚。”

杨柳冷声哼道：“你想要什么，直接点。”

“是这样，”凌恒背着手踱了两步，刚好站在杨柳和四月中间，“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去岛上？”

难得被人威胁要挖了眼睛的四月垮着脸说道：“记洲岛？卡曼岛？还是力士岛？凌叔你别乱点鸳鸯谱啦，我们俩还没打算度蜜月呢！”

凌恒没理睬她的胡说八道，只说：“卡曼岛。”

“不去不去。”四月连连摇头，“我才不去那个鬼地方！”

“别装了，”凌恒耐着性子说道：“杨朵被关在卡曼岛，你们准备去救她，是不是？”

“关在别的地方还可以商量，卡曼岛那鬼地方，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出来，决不回去！”四月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画面，后怕地往椅背缩去，“凌叔你别开玩笑了！”

“你呢？”凌恒看向杨柳，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说道：“魏先生定好日子了。”

虽然不甚明显，仍是没有躲过凌恒的眼睛。

杨柳的身子轻微的僵了一下，嘴边不自然地挂着笑，“怎么，他要结婚了？你随多少份子钱，告诉我一声。”

“手术的日子。”

“……”

“你们俩……哦不，你们仨，”凌恒指了指墙边的阿布，狞笑道：“你们三个都想救杨朵吧？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漠不关心！哼，我人虽然老了，手段比你们多多了！”

地下室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凌恒得意地笑道：“小柳，我看着你长大的，并不想欺负你。你和小朵感情好我知道，你想救她，我也没告诉魏先生，但是能不能救她，就得看你的能耐了。”

杨柳很想把“有屁快放！废什么话！”甩在凌恒的脸上，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偶尔意气用事骂骂杨翟乔纳森就当消遣了，这会子，他认得清形势。

“凌叔，”杨柳抿紧了嘴唇，轻轻磨了磨牙，而后虚心问道：“哪一天？”

凌恒满意地笑道：“是个好日子，七夕。”

“……”七夕？魏先生在国外长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七夕。

“虽然不是结婚，不过估计在魏先生心里，跟结婚是一个意思吧。”凌恒抬起手，以长者之姿拍了拍杨柳的肩膀，说道：“你也知道魏先生等了多久，为了这个项目……”

“已经成功了？”杨柳急切地问道：“成功率多少？要是失败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吧，魏先生和你一样在乎杨朵的死活，毕竟像她那样适配的载体太少了。”

杨柳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忐忑，又问：“‘双重意识’真的可行吗？如果真的……如果她真的成了载体，她会怎么样？”

“放心吧。”凌恒典型地“站着说话不腰疼”，淡然道：“如果手术成功，最好的结果是他们把杨朵本人的意识‘休眠’，可是这样的话，新上传的意识——也就是魏夫人可能无法顺利操控杨朵的身体，所以呢，他们应该不会让杨朵休眠，而是让两个人的意识共存。”

“可是杨朵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载体，魏先生不会允许她的意识占用身体。”想到这里，杨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她这样活着……”

凌恒：“你说得没错，杨朵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只要手术成功，她就和植物人差不多，甚至比植物人更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和别人上床……”

“嘭！”

杨柳一掌拍在铁桩上，手臂立即传来阵阵刺痛。

这刺痛的位置有些怪异，受力的地方明明的手掌，疼痛感却是来自手臂内侧。杨柳低下头，手臂内侧原本因为车祸有些擦伤，方才醒来没注意，这时才看到多了一条血痕。

“这是……”

凌恒盯着他，笑着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