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 第26章 第 26 章

杨柳自是岿然不动，泰然自若地把车开好，丝毫不理会身旁好像要发/情的某人。

插在扶手空格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杨柳伸手去拿，被某人拍开了手：“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开车不许看手机。”

杨柳：“……”

某人拍他的时候分明是在摸他的手，臭流氓真是逮着各种机会占他便宜。

陈嘉树皮糙肉厚，尤其是脸皮，天下无敌地乐了乐，还觉得自己特别遵守交通规则。

杨柳：“那你帮我看，应该是找到他了。”

陈嘉树划开手机就看到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新短信：旧砖厂。

杨柳说：“导航。”

陈嘉树又用他的手机导航到旧砖厂：“这地儿不错，适合藏人。”

旧砖厂位于城北，厂房有两层楼，后面是职工宿舍。从规模看得出来砖厂曾经辉煌过，可如今的荒废程度也令人难以置信，外墙斑驳，脱落的墙砖更添一份萧条落寞。

杨柳把车停在院门口，和陈嘉树一起走了进去。厂房的门上贴了封条，还挂了锁外加铁链条，两人绕到侧门，侧门虚掩着，挂锁断在地上。

陈嘉树：“你在外边等着，我进去看看。”

杨柳看向乌黑麻漆的门内，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一起。”

陈嘉树偏头看了他一眼，杨柳一派沉静，眼底隐约有些什么在月光的照映下闪耀着。他没有再说什么，轻轻推开侧门，两人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渗入几丝黯淡的光线，两人静立片刻，直到眼睛适应黑暗，才继续往里走。

这里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里面堆满了垃圾、木材和旧机器，旧砖炉被肢解得乱七八糟，旁边的大水池面上不知浮着什么，上面长满了霉菌。

陈嘉树在旁边的木材堆里捡了一根较长的棍子，插入大水池里翻动，几乎立刻就碰到不明物体，他左右摆弄了几下，一块黑色的东西浮出水面，借着月光，能看出来是一只已经腐烂的猫尸，上面还有蛆虫蠕动。

整个厂房散发着积累多年的腥臭味，陈嘉树忍着作呕的冲动“靠”了一句，嫌恶地皱了皱鼻子，转头看见杨柳已经拉上运动服的拉链，领子立起来遮住自己的口鼻，露出的眼睛里写满了抗拒，眉毛已经拧成一团。

真是难为这位洁癖少年了。

陈嘉树伸手指向楼梯。

杨柳会意，跟着他爬上二楼。

二楼分隔成几个房间，里面一样堆满乱七八糟的破烂和垃圾，其中一个房间的门锁住了，陈嘉树粗暴地一脚踹开了门，顿时满天灰尘。

陈嘉树用手挡住鼻子，还是闻得到房间里的一股霉味。

就着昏暗的光线，能看见里面有一张脏污的床垫，墙面上结了许多层的蛛网，地上散落着一些开了口的食品包装袋，还有吃剩的食物残渣，上面也布着霉菌。

“这哥们儿够能委屈自己的，这地儿也能住？”

陈嘉树抬头，看到透过窗户缝隙挤进来的月光里还悬浮着许多细小的微尘，而头顶上的木板发出微弱的嘎吱声，极轻的一声，却在寂寥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上面有人？

两人都没有再吭声，只对视了一眼，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这间肮脏的小屋子。

杨柳揪着领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正要转身走，忽然被一股大力卡在腰间，往旁边移了好几步，随即“噗通”一声，有东西砸在地上，飞起无数石膏灰尘。

陈嘉树有惊无险地把杨柳拽到自己身边，避开那一记偷袭，旋身把杨柳挡在身后，正对上大钟那双阴骘的眼睛，在幽暗的角落里更加骇人。

“……来……了……”大钟沙哑着嗓子，他那张原本与陈嘉树一模一样的脸，因为鼻梁歪了一节而显得有些怪异。

大钟从幽暗中走出来，眼里布满红血丝，人和衣服一样脏兮兮的，每走一步都要多沾染些灰尘，跟这破旧发霉的厂房完美地融为一体。

陈嘉树冷着声音明知故问道：“朋友，怎么称呼？”

大钟双眼泛红，勉强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陈嘉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脸居然能笑得这么惊悚。

那副表情说不上是在笑还是在怒，他盯着陈嘉树，而后又越过陈嘉树盯了一眼杨柳，眼里的阴狠更深了，透着股怨恨。

陈嘉树看上去闲散地插着兜，警惕性却一分不少，他见过这个人的行凶现场，也和他交过手，这人浑身硬得像石头，且没有痛感，是个狠角色。

不过再狠的角色，总归是肉/体凡胎，上回要不是被电击棒殃及，说不定早把这杀手绑了交给警察，哪至于等到现在？

“……死……”沙哑的嗓音再次突兀响起，喉咙里像卡了上千颗小石子一般难听：“……你……们……死……”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个单音节，每发出一个声音，眼里的狠辣又多了几分。

陈嘉树挑眉，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憋了什么大招，原来是憋着不洗澡，准备把我们熏死。”他扇了扇鼻子：“味儿太重了，这算生化攻击吧？”

杨柳：“……”

都什么时候了，嘴还这么欠！

大钟恼怒地瞪着他，嘴里“哼哧”出着气，倏地就朝陈嘉树扑过来，陈嘉树敏捷地侧身躲开，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时候多了个小瓶子，冲着大钟的眼睛“嘶——”地一顿猛喷，空气中瞬间充满辛辣味。

大钟始料不及，辣椒水直接喷进眼睛里，他捂着脸摔倒在地，巨大的空间里回响着痛苦又沙哑的哀嚎，像电影里的恶鬼被打得魂飞魄散时发出的惨叫。

陈嘉树的备料很充足，小瓶子的喷口源源不断地往大钟脸上喷辣椒水，大钟虽然捂住了眼睛，可辣椒水透过指缝沾在眼皮上，然后慢慢划向睫毛根部，顺着泪腺钻进去，这酸爽……

也算对得住陈嘉树同志制作过程中辣肿的手指头了。

杨柳一边被这股刺激的辛辣呛得直咳嗽，一边又有些好笑，这种贱招，亏他想得出来！

陈嘉树从来不自诩正人君子，也没觉得用辣椒水有什么不光彩的，反而恨不得物尽其用，一整瓶都喷光光。

“咳……够了……够了……”杨柳被呛得想流泪，忙喊着陈嘉树收手，一看，大钟浑身颤抖，脸上和手背上都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整个人就像是从修罗场里逃出来的一样惨烈。

陈嘉树对自己制作的“生化武器”十分得意，也十分满意它的效果，顽劣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乐极生悲，笑中多吸了一口气，立即被自己的“杰作”呛得直不起腰来，过了一会儿才满脸通红地感慨：“好辣！”

辣劲儿正上头，李子予就带着警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个旧砖厂。

等陈嘉树和杨柳回过头来的时候，数十把枪已经对准了他们——警察的速度比他们预想得要快。

……

早上九点。

苏小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挪动着鼠标，左手不时敲着空格键。她是早上来上班了才知道李副队昨晚带人出任务去了，还抓了三个人回来，审了一夜。

苏小洁不知道李副队出任务为什么没叫上自己，可眼下队里的人忙成了一团，她也没空细想其中缘由，正调着四月十九日凌晨王翼中枪的视频，一桢一桢地抠细节。

“叩叩！”

有人轻轻敲着桌沿。

“干嘛？”苏小洁头也没抬。

敲桌子的手缓缓移开，苏小洁全神贯注在电脑上，过了一会儿，终于欣喜地跳起来——找到了！那人拿枪的右手小指少了半截！

苏小洁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下终于可以抓住真正的罪犯了，别墅倒推视频，少了半截的手指，以及“花仙子”酒店拍下来的可怖的身体。

苏小洁重新将资料整理好，仔细翻了一下，确定没有遗漏。可是奇怪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唉！刚刚是谁在找她？

苏小洁四处望了望，同事都在埋头做事，她困惑地挠了挠头，才发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纸袋，里面的咖啡还在散着热气。

……

周思源今天穿了一身正经笔挺的西装，陈嘉树乍一眼居然没认出来，再一看时，周思源风骚地扯松了领带，陈嘉树一秒就反应过来了，这才是这货的真面目啊！

“造化弄人啊，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要到局子里来捞你！”周思源冲他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指尖搓了搓：“律师费记得打我卡里，虽然是我全桦城最贵的精英律师，但是看在咱哥俩好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个九九折。”

陈嘉树敷衍地把他的手拍回去，混不吝地露齿一笑：“行，我给你当保镖那几次账麻烦加利息结一下，虽然我是全桦城最贵的打手，但是看在咱哥俩好的份上，我给你打九八折，怎么样，大气不？！”

周思源皮笑肉不笑：“哥你真棒。”

陈嘉树一夜没睡，配合警方调查审讯，此时却异常精神，问道：“杨柳呢？”

“他没有前科，又不是嫌疑人，问完话签了字就走了啊。”

“走了？”陈嘉树眉心微拧，又问：“他自己走的？你怎么让他走了？”

周思源一愣，“他自己要走，难不成我还留他？我又不喜欢男人，周大爷我要留也留美女啊，留他作甚？”周思源看出他沉默里的不悦，充满同情地摊了摊手：“不是吧，你被甩了？”

陈嘉树：“……”

周思源恍然大悟：“哇撒，那小子可以啊！”周思源心里不无遗憾：早知道这种情况，说什么都要把那小子留下，能吃到老陈的瓜可不容易啊！

陈嘉树当然知道周思源在想什么，刚想叫他“滚”，李子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