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夏没想到自己竟会和魔尊箜篌再次相遇,大脑一片空白,随之,曾经与箜篌相遇的画面又历历浮现于眼前。而他觉得自己对箜篌的敬畏多过所有的情绪,恭敬地朝箜篌行礼,说了些敬词:“魔尊大人,您大驾光临现身凡间,真是有失有迎。”
“小狐狸说话何时这般拘谨了?本座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那个张牙舞爪,又爱憎分明,喜怒皆行于色的你。”箜篌笑了一声,上前捏住栀夏的下巴,扭动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得出结论:“许久不见,你却瘦了。难不成,本座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茶饭不思,所以才消瘦了几分?”
栀夏简直想砍人:这该死的魔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会茶饭不思?我只不过是每次吃饭时都用了“吞象术”,吃不胖而已!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负,我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大魔头节食?真是…
“吃屎去罢!你算哪根葱啊!”栀夏脱口而出,戎玉和蝶娇娇都以万分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尤其是蝶娇娇,那眼神仿佛在说:兄弟,你完了啊,自求多福罢。
啊啊啊!我怎么把心里想的话给吼出来了啊!这下完蛋了!栀夏抱着脑袋直甩,怕得差点原地装死。
然而,神奇的是,箜篌听了栀夏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后非但没有与他置气,反而朗声大笑:“哈哈哈哈,本座就是喜欢你这真实不做作的性格!”
啥?栀夏瞬间傻掉:这个魔尊大人脑子不会有病罢?难不成,这大魔头有受虐的癖好?啊啊啊!太变态了!
蝶娇娇悄悄问栀夏道:“狐狸,我问你哦,你和魔尊大人有什么关系?你竟敢对他如此出言不逊!”
栀夏道:“一面之缘而已。”
“什么?”蝶娇娇满脸写着“我才不信”和“我要八卦”,刨根问底:“你还是老实交代罢,你是不是已经和魔尊大人有一腿了?你瞒不过我哦,栀夏。”
栀夏真想给他一拳:“有你个头啊!你个缺货!”
蝶娇娇还在分析:“哦…原来魔尊大人喜欢的是暴躁、双眼皮、清秀这一挂的类型呀…不知道魔尊大人是更喜欢男子,还是更喜欢女子咧?”
“蝶娇娇!你够了!给我闭嘴!”栀夏手动捏住蝶娇娇的嘴唇,由于用了些力度,蝶娇娇上下唇瓣被捏得变成了扁扁的形状,紧紧地贴在一起,活像个鸭子嘴。
戎玉道:“不准玩闹!救赵小姐要紧!”
箜篌用右手掌心对准大门中央,向右扭动手腕两下,又向左扭动手腕两下,只听“咔”的一声开锁似的声音传来,结界便消失了。
戎玉向箜篌点了点头,说了句“多谢”,便踏进赵玫儿的新房,她的夫君正将她圈在怀里,他的獠牙深深地刺入赵玫儿细嫩的脖颈中,贪婪地吮吸她的血液。
吸血蝙蝠…戎玉心道:原来赵小姐的夫君是魔族昼伏夜出的吸血蝙蝠,可让我们好等!
赵小姐深爱的男子却是个要吸她血液的魔物,这是多么令人寒心之事!
戎玉调出白羽剑,白羽剑见魔斩魔,飞到扁蝠的面前,白光一闪,削断了扁蝠的发尾。
扁蝠将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赵玫儿扔在地上,躲开了白羽剑的进一步攻击,口中骂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仙界的神仙为何要来坏我好事?”
栀夏和蝶娇娇紧随戎玉之后,栀夏手持血蕊桃花扇,朝扁蝠挥来一阵扇风,扇风化作利刃,切伤了扁蝠的肩膀。
扁蝠按住受伤的肩膀,露出獠牙和尖爪,向栀夏扑来:“摄魄魔爪!”
蝶娇娇挡在栀夏面前,迎上扁蝠的魔爪:“奇幻花粉!”
扁蝠让蝶娇娇的花粉攻击呛得咳嗽不止,蝶娇娇得意地道:“怎么样?你蝶爷的花粉不好受罢?”
扁蝠瞪着血红的眼睛,挥爪朝栀夏的脖子袭来,还未碰到栀夏一根头发丝,他的脖子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狠狠掐住。那只掐他脖颈的右手力量惊人,压制得他亳无招架之力。那右手掐住扁蝠的脖子,将扁蝠朝上一提,扁蝠的整个身体一轻,就被这强大的力量拎得悬空而上,双腿踏空,即使拼命蹬腿挣扎,也再无逃跑的余力。
“扁蝠,你好大的胆子…”箜篌轻而易举地掐着扁蝠的脖颈,将他高高拎起,悬在半空中,轻松得就好像是拎着一只鸡仔,他睥睨着扁蝠,兴师问罪道:“你可知罪?”
扁蝠被箜篌掐得气若游丝,嗓音也哑得细如蚊蚋:“尊主…属…属下知罪,求尊主…放…放属下一条生…生路…咳咳咳咳…”
箜篌“桀桀”地笑了两声,转脸望着栀夏:“小狐狸,你说,本座该如何处置这个下属?”
栀夏冷不丁被箜篌这样询问,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先是支支吾吾,然后义正严辞地说:“呃…我想想…他吸赵小姐的血,害得赵小姐奄奄一息!自然得严惩了!”
“好,便依你的话。”箜篌勾唇一笑,手上多施了三分力道,却听“咔嚓”一声,他扭断了扁蝠的脖子。
箜篌召唤出一把由白骨制成、鲜血染色的又长又弯的镰刀,扬起镰刀柄,手起刀落,割掉了扁蝠的头颅。
箜篌拎着扁蝠被割下的头颅的一撮头发,提在手中问栀夏道:“本座将他处决了,小狐狸可还满意?”
栀夏哪里知道这丧心病狂的魔尊会用如此血腥暴力的方式惩治下属,吓得他连退三步,欲哭无泪:“救命…”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箜篌竟颇有几分天真地问道。
栀夏要抓狂了:“谁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我是什么心如蛇蝎的歹毒之徒吗?我是有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杀人的特殊癖好么?”
箜篌认真地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你若不喜欢本座如此,往后本座便换个温柔的方式…”
“喂!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栀夏吼道:“你说话说的暧昧不明不清不楚的,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好不好!别人还以为我跟你很熟似的!”
箜篌将扁蝠的尸体和头颅都化成了一滩水,又无辜地望着栀夏道:“你我不是相识许久了么?”
栀夏气得脑壳疼:“我什么时候和你相识许久了?你不要让别人误会我俩的关系好吗!”
戎玉冷冷地问栀夏:“你似乎和魔尊箜篌熟稔?”
蝶娇娇也八卦地问:“狐狸,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魔尊大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完了,彻底解释不清了,我的清白啊!栀夏自暴自弃了:这下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们还是赶紧看看赵小姐罢!”栀夏岔开话题,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赵玫儿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他问其他三人:“赵小姐面色惨白,失血过多,你们可有救赵小姐的办法?”
戎玉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递给栀夏:“这是凝血丹,可促进赵小姐体内造血。”
箜篌露出促侠的笑容:“仙界的凝血丹的效果出了名的慢如龟速,只怕凝血丹还未发挥作用,赵小姐就命丧黄泉见阎王去了。”
“那怎么办?”栀夏焦急地问道:“我们走不能眼睁睁地见赵小姐撒手人寰罢!”
“本座可以帮忙,只要这是你的要求。”箜篌望着栀夏,笑容熠熠。
栀夏急道:“那你快救救赵小姐!”
箜篌扬唇笑了笑,将两根手指贴在他红色的镰刀上,念了句:“血现!”
红色镰刀顷刻间开始不断向外渗血,箜篌变出一只玉杯,将镰刀上流出的血盛进玉杯里,然后施展法力,让玉杯中的血流进赵小姐的颈部动脉中。
栀夏等人望着箜篌救赵小姐的补血之法,都感到这画面简直叹为观止。
赵小姐的脸颊逐渐恢复了血色,连发白的嘴唇也变得红润了许多。
眼看着赵小姐幽幽转醒,众人都倍感释然。
赵玫儿记得栀夏等人,问道:“咦,我记得你们是来参加我婚宴的客人,为何你们还我府中?”
现在是寅时,府中的下人们还在休息,戎玉道:“不知赵小姐可还记得你那夫君咬破你的脖子吸血之事?”
赵玫儿忽然感到脖子一阵刺痛,连忙用手摸了一下脖子,竟摸了一手鲜血,吓得她惊呼道:“啊!怎么这么多血!”
“赵小姐,你当真不知道你夫君不是人类吗?”箜篌望着赵玫儿,用询问的眼神问她。
栀夏道:“喂,你不要吓着赵小姐!她才刚醒来!”
赵玫儿迟疑片刻,向众人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没错,我的夫君其实不是人类,他是个吸血魔物。”
蝶娇娇惊愕地道:“天呐赵小姐,你明知道他是个吸血成性的魔物,却还非要和他成亲吗?”
栀夏也听的满脸感叹号:这个赵小姐,可别太爱了…这可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厢情愿的故事…
赵玫儿道:“可是我真的很爱扁蝠哥哥,我从未如此深爱一个男子,我可以接受让他吸我的血,因为他是我孤独人生里最温柔的邂逅,为了他的温柔,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栀夏听无语了:真是顶级恋爱脑,为了他的温柔,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是么?
蝶娇娇听不下去了:“赵小姐,你为何要如此痴迷他呀?”
赵玫儿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如今,是我一人打理这偌大的赵府。我真的好孤独,好无助,若不是遇上了扁蝠哥哥,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栀夏感慨万千:这不就是个年轻小富婆恋爱脑爱上个低质量男性的故事吗?赵小姐啊,男人多得是,你为什么要单恋一棵草啊?有道是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栀夏不小心把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了,赵小姐听罢,叹息道:“公子你说得也许有理,可是,公子你可听过‘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这句话?”
我听过啊。栀夏心想:但你那个吸血成性的老公怎么能称得上是彩虹呢?
赵玫儿问道:“对了,扁蝠哥哥呢?”
“他…”蝶娇娇刚想告诉赵玫儿你的亲亲老公已经挂掉了,头都被砍了,就被栀夏阻止了,栀夏微笑着说了个善意的谎言:“扁蝠说,你只是他认识的千万个姑娘中的一个而已,他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众人都用佩服的眼光看着栀夏,敬佩他这话说得委实高妙。
栀夏留心观察着赵玫儿的神情——还好,恼怒胜于悲伤,这谎他说得很有用。
他希望赵玫儿对扁蝠留下的是恨意,而不是今后都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去怀念一个不值得怀念的男子。因为恨意是短暂的,时间可以冲刷掉恨意。然而,悲痛却并不能轻易消失不见,它将伴随一个人左右,带给她无尽的折磨与痛苦,甚至让人画地为牢,自我惩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希望通过这样的谎言让赵玫儿对扁蝠彻底死心,减少她的痛苦。他可以理解赵玫儿对爱人甘愿付出的痴傻,也可以共情赵玫儿的孤独与寂寞。
赵玫儿自嘲一笑:“可笑,原来我对他而言不过只是过客而已。”她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赵小姐,生活还是得继续的,何苦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子而悲伤?”蝶娇娇安慰她道。
“心肝儿!你在哪儿呢?”众人忽然听见一阵年迈的声音,向房外望去,见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向赵玫儿走来。
“啊!外祖母!”赵玫儿飞奔向老太太,扎进她的怀里,号啕大哭:“外祖母,玫儿有错!玫儿知错了!”
老太太一下一下地拍着赵玫儿的后背,为哭到打哭嗝的赵玫儿顺气:“心肝,那个男子不是你值得依靠的人,如今,你终于明白了吗?”
赵玫儿哭得梨花带雨:“嗯!外孙女知道了…外孙女知道自己有错…”
赵玫儿搀扶着外祖母,扶她坐下,为她倒了杯热茶:“外祖母请用茶,玫儿先前不该不听您的劝阻,不该一厢情愿地要嫁给他…”
老太太慈爱地摸了摸赵玫儿的头发:“我的乖乖知错就行,不要再自责了,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罢…”
戎玉等人看着眼前祖孙二人温馨的场景,都觉得很暖心。戎玉俯身问老太太道:“敢问老人家贵庚几何?”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戎玉,手指比了个“九”字:“老太婆我九十有八啦!”
戎玉道:“老人家高寿!”说完,戎玉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递给老太太道:“晚生这里有一瓶寿仙丹,您服下这个,可滋养身体,活血化瘀。”
老太太接过瓷瓶,慈善地握住戎玉的手道:“老太婆见公子身得仙风道骨,瞧着竟像是神仙一般,既然有仙人赐丹,那老太婆是一定得收的,多谢仙人。”
戎玉道:“老人家不必客气。”
蝶娇娇戳戳栀夏道:“师尊将寿仙丹给这位老婆婆了,寿仙丹何等珍贵,每百年才炼得一颗,吃下它可以延年益寿,师尊竟将如此珍贵之物给了个萍水相逢的人类老太太。”
栀夏道:“这说明咱们师尊和这位老人家有缘,你也别再惋惜了,仙丹赠有缘人,有什么不好?”
箜篌带笑望着眼前的画面,他见惯了太多麻木与冷漠,如今却看到这般和谐温暖的场景,竟出奇得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