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玉碎凤凰叫 第10章 孔雀鱼

不小心磕破了揽月长老心爱的琉璃盏，揽月长老的神侍孔雀鱼鱼音吓得慌忙跪倒在地，向揽月长老告饶道:“揽月长老息怒，鱼音实属无心之举，还望揽月长老恕罪！”

揽月长老却铁了心要降鱼音的罪:“孔雀鱼鱼音，既然你磕坏了琉璃盏，那便罚你待在琉璃盏内赎罪罢！”话音刚落，揽月长老便施展仙法，将这位冒失的神侍封印在琉璃盏中，并降下神谕:“你将做为琉璃盏内的灯神，遇到不同的人类主人，并实现每个人三个愿望。待到你实现凡人共一百个愿望之后，你便可赎清罪孽，重获自由！”

在降下这道神谕之后，这尊琉璃盏就降临到了人间，等待着与它的人类主人的邂逅的命运。

琉璃盏初次降落的地方是一座距离净隐寺不远处的灵空佛塔之内。这里每日都有前来扫塔的和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琉璃盏内的鱼音在这座佛塔内与前来扫塔的僧人相安无视了十年，终于有一天，一个长相伶俐性格不大安分的小和尚被眼前这尊做工精致漂亮的琉璃盏所吸引，将它拿在手中，举起来仔细地端详把玩。

琉璃盏内的鱼音正在小憩，忽然感到一阵天悬地转，知道定是有人动人琉璃盏，遂出声道:“好心人，请你帮帮我。”

小和尚骇了一跳，左顾右盼道:“何人在说话？”

鱼音稳住他的情绪:“你别害怕，我乃琉璃盏中的神仙，可以实现你的三个愿望，只要你把我从琉璃盏中给我出来。”

小和尚将信将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万一你是个妖怪，把我给吃了可如何是好？”

鱼音连忙为自己辩白:“我是神仙！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难道我们不能相互信任彼此，愉快地交谈吗？”

小和尚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也不再对他过分怀疑，问他道:“琉璃灯神，我该怎么救你呢？”

鱼音道:“你看到琉璃盏上的四行诗了吗？你只要念完这四行，再诚心诚意地说一句释放琉璃灯神，我就能出来了。”

小和尚听罢寻找琉璃盏上的诗句，果然在琉璃盏的底部发现了四行诗——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功名尘土荒芜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敛财红眼人情薄，金银成山眼闭了。

小和尚照着读完这四行诗，又语气虔诚地道:“释放琉璃灯神！”

琉璃盏骤然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接着，十年后重见天日的鱼音伸了个大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满足地喟叹道:“啊！我终于出来了！”

小和尚打量着眼前的琉璃灯神——束着高马尾，身穿锦衣华服，怎么看都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少年郎模样，和自己想象中的神仙长相完全不同。

鱼音见小和尚看得呆了过去，便在小和尚眼前打了声清脆的榧子，问道:“你怎么啦？怎么傻啦？”

小和尚道:“我以为你会是个老人家，没想到你年纪这般小，倒似与我差不多大。”

鱼音笑道:“那当然啦，我是神仙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和尚道:“我叫智景明。”鱼音道:“好，我记住了。我叫鱼音哦。那么，我的主人，你的第一个愿意想许什么呢？”

智景明这才想起他救鱼音的最初目的是什么，他想了想道:“我…我希望自己可以还俗，到京城去，成为京城最年轻的首富，让所有人都景仰我！”

“好啊，我将立刻为你实现第一个愿意…”

言罢，智景明只觉天旋地转，眨眼的功夫，耳边传来热热闹闹地吆喝声，他竟然置身于一座酒楼之中，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小二与他的目光相对，恭恭敬敬地喊他“大少爷”，吓得智景明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时，身边的鱼音微笑着问道:“主人，你的第一个愿意实现了。你已经是全京城最富有的大少爷了，整个京城最繁华的洛阳酒楼都是你家的产业，你已经是全京城最年轻的富翁了。”

智景明高兴得张大嘴巴，下巴差点脱舀。鱼音把他快脱舀的下巴扳归位，笑着对他说:“主人，你不必太过惊讶，这些都是现实。我为你实现了第一个愿望，你有的是时间接受它。”

智景明狂喜地拽住鱼音的手道:“鱼音，你是我的…我的…”

想了半天，智景明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汇形容鱼音。

鱼音见他张口结舌，便向他吐吐舌头，接过他的话道:“我是你的神。”

“对！对对对！”智景明点头如捣蒜。

智景明沉浸在如梦如幻的有钱人的世界中过得醉生梦死，直到有一天，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豪华气派的府邸。

鱼音正在府邸后花园与池中的鱼群嬉闹，仆从丫鬟们正忙前忙后地为智景明准备晚餐，见到他归来，纷纷恭恭敬敬地行礼:“大少爷。”

“嗯。”智景明懒懒散散地应了声，摆摆手打发仆从丫鬟们走开，自己径直向鱼音走去。

“鱼音，鱼音！”智景明喊道。

“怎么了，我的主人？”鱼音停止嬉戏，跳上岸来。

“这些个女人！这些个女人！气煞我也！我真是受不了！”

说着说着，智景明用手肘捂住双眼，竟开始号淘大哭，泣不成声。

鱼音不紧不慢地安慰道:“怎么啦？我的主人？你受了什么委屈，不妨告诉鱼音哦。”

智景明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向鱼音断断续续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智景明暴富后就开始流连于烟花柳巷这类的声色犬马之所，由于他出手阔绰，所以深得舞伎乐伎或是其他类型的姑娘们喜爱，但他也有最中意的姑娘——尔雅楼能歌善舞一票难求的头牌檀溪儿。

智景明作为檀溪儿众多拥趸中最富有的一个，时常为她散尽金银，只为博美女千金一笑，檀溪儿也会单独弹琴给他听，在他的面前说着动听的情话，与他共度良宵。

可是今日，智景明再次去尔雅楼喝花酒找檀溪儿的时候，听到了檀溪儿与其他几位姐妹的对话。

一个女子向檀溪儿道:“溪儿姐姐现在有了固定的金主可真是享福啊，可羡煞死妹妹我啦。”

另一个女子也帮腔道:“是呀，对方可是咱们京城的首富智景明大少爷，姐姐好福气呀！”

智景明听这些女子在夸他，心中越发得意，继续贴着耳朵听墙角，想听听檀溪儿对自己的赞美。

谁知，檀溪儿说话的声音比平时粗了两倍，音调也高了八度:“享福个屁！这福气给你要不要？谁喜欢那个秃驴啊！你们是不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个秃子整个人兴致都减了一半！谁想和那个光头共处一室啊！”

偶然听到檀溪儿对自己炸裂评价的智景明如遭当头一棒，瞬间蔫头耷脑，像被抽了魂似的颓丧着脸。

这是自己捧在心尖上宠着的乐伎、戏子，可她却对他弃若敝履，把他骂得一文不值。

智景明拖着空壳似的身体回到了自己豪华的府邸。他喋喋喋不休地向他的琉璃盏灯神鱼音控拆自己心爱的女人檀溪儿的表里不一、薄情寡义，又优柔寡断地替檀溪儿说好话:“也许溪溪只是嫌弃我没有头发，如果…如果我立刻拥有一头柔顺的长发就好了！对！如果我现在拥有一头好看的长发就好了！”

智景明接连说了两遍自己对头发的渴望，身边静静听着他诉苦的鱼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主人的第二个愿意，就是拥有一头长发对罢。”

智景明还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时，连忙叫停，但为时已晚:“等等，我的第二个愿望不是…”

想阻止的声音还未落下，智景明便感到头皮有些发痒，接着，他长出了一头乌黑茂盛的长发。

智景明愣在原地，不知道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捶胸顿足，他白白浪费了一个愿望，竟将这个愿望浪费在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怎么了主人？你不开心吗？”鱼音歪着脑袋望他。“我的第二个愿望不是长头发！”智景明气得冲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鱼音不明白智景明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咦，你们人类真奇怪。”

智景明气成了内伤，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仰着头，心平气和地向鱼音道:“鱼音，你听好了，在我没说——鱼音，我要许第三个愿望这几个字之前，你都不能自作主张帮我实现愿望。”

鱼音点了点头，微笑道:“嗯，知道了，我的主人。”

那之后，智景明不再去尔雅楼寻欢作乐，又转而去了弄花阁寻花问柳。他不再专捧一位姑娘的场，不对一人情有独钟，而是广撒网，捧一群姑娘们的场。专情一人会伤心，那么把心分成块分别留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好像也不再那么难受了呢。智景明心想。

整个京城里，智景明风流成性名声在外，好人家的女子不敢嫁给他，当然也有贫穷人家长得漂亮的女孩上赶着要嫁给他的，却都被他回绝了。

智景明心道:我为何要娶女人过门，我的那些红颜知己们我尚且都爱不过来，又为何要娶女人回家碍眼？

智景明的贪婪像一个无底洞，对金钱的**已经深入骨髓，不放过任何揽财的机会。在赚钱之路上他开始不误正道，走私盐，在贩卖的酒水里掺杂致了一种他自制的由蔓陀罗花研磨而成的能致人上瘾的药物——百日红。

百日红这种药物一旦过量便会致人死亡。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智景明终于为自己的劣行付出了代价。

朝廷查出了他赎卖私盐的恶劣行径，他贩卖的酒水里因为掺杂了过量的百日红毒死了京城的一位三品官员。这些事情传到了圣人的耳朵里，圣上当即便下令诛连智景明九族。

庆幸的是，智景明是孤儿，没有九族可诛杀，只有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的自己。

智景明的府邸和酒楼一夜之间被查封殆尽，化为乌有。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戏乐伎，眼看他…楼都塌光了。

智景明琅珰入狱，两日后便要问斩。就在他意冷心灰的时候，他那忠心耿耿的琉璃盏灯神鱼音出现在了狱中。

阴暗潮湿的狱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智景明蜷缩在角落里，蓬头垢面，满脸的灰败之色。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他知道，自己两日后便要问斩，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就在智景明意灰之际，一道微弱的光芒悄然出现。光芒渐渐明亮，鱼音那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他还是那副俊俏的少年郎模样，锦衣华服，束着高马尾，仿佛与这污浊的牢狱格格不入。

鱼音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智景明。那微笑中似乎带着一丝关切，又仿佛有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主人，我来看你了。”鱼音的声音在寂静的狱中轻轻响起，如同清澈的泉水流淌过干涸的土地：“你应该想许第三个愿望了罢。再不许愿的话，你会死掉哦。”

智景明听到鱼音的话，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悔恨，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他颤抖着满目疮痍的身躯，感到一阵恶寒，咬牙切齿地道：“鱼音，你为何还要出现？都是因为你，我才落得如此下场。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救星，可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带来灾难的魔鬼。”

鱼音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主人，我只是按照约定为你实现愿望。你的选择决定了你的命运，并非是我害了你。”

智景明沉默了片刻，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的贪婪与放纵，心中充满了自责。“我错了，我不该被**冲昏头脑。我以为财富和名利能带给我快乐，可最终却差点让我失去生命。”

鱼音看着智景明痛苦的模样模样，心中涌起一丝怜悯。“主人，现在还来得及。你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可以改变这一切。”

智景明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鱼音，现在我要许第三个愿望——我要自己从未拥有钱财和名利，重新做回净隐寺的小和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平平淡淡地渡一生。”鱼音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呀，你的愿望…实现了哟。”随着他的话语，一道绚丽的光芒笼罩住智景明。在光芒中，智景明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在净隐寺扫地的日子，那些简单而宁静的时光。

当光芒渐渐散去，智景明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居然又回到了这座暌违多年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灵空佛塔之内，手里还拿着扫帚。他抬手摸了摸脸，脸上滑嫩嫩的，竟又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

他四处寻找那盏琉璃盏，心中既有对过去的感慨，又有对未来的期待。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凡生活。

他仍在佛塔中寻找那盏琉璃盏——就是这只琉璃盏里的灯神给了他一个如梦似幻的人生，却险些害他命丧黄泉。他有种想毁掉琉璃盏的冲动，不想再让这害人的灯神祸害他人。

而那琉璃盏，早已不知所踪，在等待着它新的主人的来临。

实现完主人愿望的琉璃盏，会自动出现在新的地方，等待它新主人的来临。

那么，它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