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沼救援突击队组建好了后,支队的人只吃了压缩饼干垫肚子,然后随着刘成健启程去花沼县。
几辆敞篷越野军卡在残骸废地上艰巨行驶。遇上好的路,铺的是碎石,不好的路,那就是巨石了。
沿路有幸存者拦车,这无疑是生的希望,他们都想要去安顿伤患的大本营。
刘成健转派了一辆用来专运送重伤患者的,面对其余的他都要耐心解释说:“这是去花沼的急救队,后方救援队在来的路上,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大家伙安心!”
也不知是型号原因还是技术原因,军卡容量极小,再加上装了些救援器物,一辆车能载的人只七八个。
前前后后大概十来辆。
花沼县在六方区北的最边上,沿路去几乎全是山,经过一次大震和余震的洗劫,一路上多的是挡道岩石。
桥路单位首当其冲,几辆挖土机绝壁开路,加快速度四小时内就能到达,所以他们现在最担心该是余震和山体滑坡。
挖土机后的第一辆军卡是刘成健所在,他坐副驾驶指挥行军。
车屁股的载物载人区,右边靠里的,是关荣和一个刘成健带队的武警,是个生面孔,别人都叫他小杨。
外边靠左的,则秦玏、葛闻和白皓年,还有一个荀野。
荀野是半道跟来的。
这下四个连同宿主都凑一起,倒也好办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出发不久后,秦玏和别人换位置上了这辆车,周遭空气都冷了不少。
一行人从凌晨四点到现在都没歇过,白皓年一个做狗的,自然是比人还累。
他一个劲地伸血迹未干的爪子,想要刨到对面的关荣。
“关哥,我两瓣屁股都快被颠成八瓣了。”他语气软趴趴的,完全不似平时活脱脱的状态。
关荣睨了他一眼没回,白皓年蔫吧蔫吧要趴下,晃眼间却看见秦玏直勾勾的打量。
只见秦玏也若有所思看了自己一会儿,把视线挪到他关哥身上,然后开始挤眉弄眼。
白皓年猜,他俩应该在传话。他很不爽,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过。
正要再给关荣传音时,只瞧见他指尖银光忽闪,虚空轻划而过。
只一瞬,白皓年耳朵里传来聒噪的说话声。
“诶!我说真的,关荣同志,这个跟屁虫真是天狗后代?我怎么看不来?”
关荣把他们四个主识凑一块了,他实在不想和秦玏单独聊。
“……”白皓年来时刚好听见这一句,他实在没法把这吊儿郎当模样和北月之前说的牛逼大佬形象联想起来,语气里带着些不服,“我也看不出来你是煞兇者啊!”
荀野悄然竖起一个大拇指,轻咳两声,由衷说:“佩服你。”
白皓年:“?”
“居然有勇气质疑卫真。”
“怎么?时代在变化,时政都说人民群众是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我看咱们三道也通用。现在人民群众提出合理质疑,还不行了?不正视人民群众提出的问题,你们掌今道怎么进步?”白皓年操起两遍袖子,以示威胁。但由于人过于小,别人看上去只有滑稽。
而且在完全不知情的葛闻和小杨看来,这只狗只是非常乖巧地交叠了前爪。
“闭嘴,”关荣有些头疼,带着些警告意味,“我造识境是为了破幻境的,不是为了让你们吵嘴的。”
白皓年当即就识相地不再开口了。
“咱们四个在主识里都能凑一桌麻将了。”秦玏玩笑说,想要放松在座各位紧张了几个小时的神经。
关荣一脸沉重:“你还有心情玩?”
秦玏直回他说:“这是幻境。”
他在提醒,这是过去,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无论他们在幻境里怎么造,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破境后,已经死了的人总不会是活的。
可就算这些已经无法挽回,关荣也想尽力而为,大概是想满足心中未能弥补的缺憾。而且,他们总得要想办法出去。
现在的处境,除了知道宿主谁外,其他的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都没把握。
也不知是感受到暗底下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觉得一路的沉默太过干瘪,葛闻开口道:“我看你们都岁数挺小的,还没见过这阵仗吧?”
虽然他说着这话一副老前辈的模样,事实上也不比这群人大几岁,也就经验富足点。
“对,之前在队里也就执勤维Ⅰ稳什么的,”小杨赧然挠头,他说话略带口音,却足以让人听清,“这种灾况,倒是第一次。”
这个话题关荣先前和他聊过一次,就没再开口。
荀野扯话说:“跟过小震小灾的,这种级别的,确实没有。”
秦玏说:“反正都是救人。”
尽管高强度救援了那么几个小时,小杨还是有些捉摸不来:“哥,要不你给我们多说说注意事项。”
葛闻摆摆手:“哪儿有什么注意事项,咱们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去救人,多一个人生还,咱们的努力也就多一份意义。你们都看见了,在大自然面前,人如蝼蚁,这命啊,就是那么脆弱。”
他望向前方被阻断的路,各单位正在抢通。
“所以,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车上陷入一阵沉默,几人都没有再开口。
还是小杨起头聊了几句家常松泛了气氛。
他拍拍胸脯说:“那我必须活着回去啊,我还没娶媳妇儿哩!”
车上众人一通哄笑,倒真没那么紧张了。
葛闻问道:“那有喜欢的姑娘吗?”
小杨赧然,本来是想挠头的,但戴着军绿色安全头盔,就换成了挠下巴。
他支支吾吾说:“还没呢……”
葛闻哈哈道:“你不是刘副队手下的吗?我回头让他给你介绍介绍。”
“可别提了,副队不是刚结婚办席?这几天扬城出了事儿,他婚假都没放完就过来了。”
这件事葛闻知道,只是听见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他又叹了口气。
这时逮住时机秦玏插话道:“葛闻同志成家了吗?来一线嫂子就不担心?”
听见这个,葛闻原本沉重的面容多了几丝明媚,他说:“她啊,担心归担心,但还是支持我来的。”
这神色,好像不对啊?秦玏思考,看来缠果不是关于家人的?
又聊了好些,葛闻都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秦玏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找错宿主了。
就连关荣一个非专业人士也觉察出什么说不出的诡异。
识境里传来荀野的声音:“上次那个宿主不是从死法入手的么?要不然这次也试试?”
白皓年不清楚,问道:“上次?在西郊殡仪馆那次?”
说起这个,秦玏才想起来。
三道的分工明明是运行了上万年的道法规矩,以前除缠,至少在他入掌今道以来,从来没遇到过轮回道的人,怎么近来这道的人频频被卷进来?
而且为什么偏偏每次都有他关荣?
“话说,”秦玏打趣,“你这是什么异能体质?”
他觉得这句话对在场另外两人没什么杀伤力,就算问起来他随口扯话也能糊弄过去,就直接当面对着关荣说的。
谁知道话到后半句,前面陡然一阵推土机运转声轰轰响起。
小杨听得不明不白,一脸迷茫和惊异,操着一口足以让人听懂的方言,铆足了劲儿试图盖过推土机声音,问:“啊?什么什么易孕体质?谁家嫂子有了?!”
小杨淳朴心大,聊了几句就和这群人打成一片,刚刚又聊到结婚的话题,自然就嫂子嫂子的叫了。
关荣缓缓转头看着他,脸上比他更迷惑:“?”
确实没什么杀伤力,就是可能有点二百五。
挺二百五的。
“噗。”荀野没忍住笑出来,虽然和关荣相处不多,但也知道不是好惹的,怕惹了人被削,咬着腮帮子脸都憋红了。
关荣又把视线挪到他身上,那眼神活像要吃人。
如果不是在幻境里,他可能在这人发出笑声前就已经出手了。
不,在秦玏问出那句话前,他应该就已经把人揍一顿了。
毕竟见了秦玏后,想打人的冲动不止一次。
秦玏也憋笑,挑着眉,给他单独传音:“我说话有口音吗?”
关荣简单回了一个字。
“滚。”
只有白皓年默不作声。
倒不是真没反应,主要是他现在只是条狗,只要他低眉顺眼做人且不在识境出声,他关哥就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关荣面无表情给小杨解释:“没有,你空耳了。”
闹完一场笑话后,四人切入正题。
白皓年问:“那我们岂不是要先弄清楚他怎么死的?”
荀野说:“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只能是牺牲在了救援一线。不过更具体的,还得进一步了解了。”
秦玏眼神落到正给浩哥顺毛的葛闻身上,想了想说:“先到了地儿再看,如果他真是宿主,我就不信没有破绽。”
悬崖峭壁偶尔有落石往下掉,每个人都心颤颤地祈祷着平安通过。
车行四十多公里,耗了近六个小时。
车队停在了距离花沼县两公里的地方,前面的路已经断了,左侧是山壁,右侧是河。
原本清明的河水和着沙土成了泥黄色,以排山倒海之势泄去,湍急作响。
烂泥公路断塌,斜堆到河里,只留有不足一米宽的水泥路可通行,还是随时可能会断裂塌河的路。
但这是震后唯一一条可通往花沼的路,他们只得徒步最后两公里,别无他法。
刘成健领在队伍前半头,朝前指挥:“速速通过!速速通过!”
各官兵背着足有三十公斤重的包袱,游龙一般潜过,抱头躲过掉下的碎石。医疗人员借了安全头盔,也弓腰跟在队伍中间。
不足轻重的碎石刮过,掠过各人,落进断塌斜堆的烂水泥路上。
稍微大一点的,能把人手砸烂。
更大的,就不敢想了。
关荣一行人率先走过,刚到稍微宽坦的大道上来不及喘口气,就听见后面“轰隆”的动静。
峭壁之上的大岩石猛然滚落下来,队伍瞬间慌了神,朝前朝后避开,但有两人躲闪不及,被狠狠砸中。
其中一人上半个身子被岩石碾过,岩石和地面紧紧贴住,然后滚入河中。
哪怕隔得稍远,他们已经能猜到,那人是何种惨状了。
另一人小腿被压碾过,动弹不得,脸色惨白咬牙忍着没哼声,但从额头的青筋和冷汗已经能感受到他忍受的痛苦。
离得近的忙不迭把他拉起来,跟来的医生止血包扎,那双腿需要截肢。
关荣眉心微皱,说不上什么情绪。
他们把其中一位血肉模糊的遗体拖回车上,另一名伤员无法跟着,留了一个医生照料处理。
队伍里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呜咽声音。
关荣大概知道葛闻为什么说“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了。
他们亲眼看见同袍在自己面前受伤,在自己面前死亡,却无能为力。
就像死神降临,笼在他们上方挨个打量,然后随机挑选“幸运观众”。
那是他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没有侥幸,谁都可能是下一个。
要说唯一庆幸的,是那条岌岌可危的断路还坚强地没有报废。
时间不可多耗费,意外过后,大队伍又浩浩汤汤前进。
ooc小剧场
关荣(无奈):可以申请换队友吗?
秦玏(态度坚定):我不同意。
关荣:同不同意不是你说了算的。
A(嘿嘿脸):我也不同意。
关荣:……
荀野(柯南手势):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我家卫真怎么可能——(涉及书透消音处理)
白皓年(昏昏欲睡)(上眼皮搭下眼皮):不知道,我只是一条狗,我好困,别烦我。
葛闻(一脸老成):小年轻就是有活力啊。
小杨(朴质)(微笑):今晚可以加鸡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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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