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冶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去陈述,说自己与家庭的矛盾,讲自己的担忧和想法。他很少提自己家人,因为说到他们确实很不开心,他不愿傅煦跟自己一块烦心。
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了,苦恼需要互相分忧,只是他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感觉,在面对家庭对他的责难时。
他从上大学之后就在逃,也一遍遍回头想要寻求与家庭和解的方法,却依然次次失望。
许是因为失望久了,反而没这么失望。傅家的情况少有,也让他十分向往,他们少有的父母对子女的爱胜过世俗,而这世上,多是父母用世俗要求子女。
也许是有爱的,只是那些爱胜不过他们害怕旁人的眼光,流言蜚语,自我私心,与长时间自身环境所形成的认知与理念,人需要有后代,不然老无所依,最终形成一句叹息重重的,我为你好。
不能说他们的想法就是错误的,人各有活法,各有观念,谢时冶早已与家中渐行渐远,开始几年比较赚钱的时候,他也曾想要用金钱证明自己,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幼稚与可笑。
因为即便如此,回家以后,只需三言两语,就会气氛僵硬,理念不合,他换不来父亲一个夸赞眼神。而学业有成,符合父亲预期发展的弟弟回到家中,他就能够明显地看出区别。
他尽量客观地说完了自己的家事,再看傅煦,男人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傅煦既没有宽慰他,也没有说出指责话语,而是久久地沉默后,轻声道:“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
谢时冶坐在副驾座上,侧脸望向傅煦,车外一束光从他脸上掠过,不经意透出他的复杂眉眼,有难受,心疼,一股隐隐的愤怒。
傅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了。”
福至心灵,谢时冶就是默契地知道了傅煦在提什么,是他大过年的没有回家,在便利店里的那次,也是他无可救药地爱上傅煦的那次。
其实傅煦早已猜到了谢时冶同家里的关系,可是真实听见,又看恋人故作无事的模样时,傅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仿佛那些安慰的话,都是轻飘飘的纸,落不到实处。
谢时冶却笑了,明明刚刚气氛这样低落:“是啊,你那时候还给我煮了碗长寿面。”
他凑到了傅煦旁边,小声道:“跟你说个秘密,我就是从那天开始,就喜欢你了。”
谢时冶从未跟傅煦说过自己这段感情的起始,傅煦也没问过,谢时冶大概能明白傅煦的心理,想来是觉得让他喜欢这么多年,自己却一无所知,内疚了。
这种情况下,更不好去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能喜欢这么些年,听着就像质疑对方感情,又似洋洋得意被人爱了这么些年。
虽然谢时冶不可能这么想,但傅煦不允许自己去问。
这个男人,看起来强大,心却总是这样软。明明可以无视过去,独善其身,却还是对他心软,放任他占了自己心上的一个位置。
如今突然听到了谢时冶喜欢自己的理由,傅煦吃惊地瞪圆了眼,好半天才哭笑不得道:“竟然是这样……”想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又说:“幸好我那天去了便利店。”也幸好是他,遇见了那样脆弱的谢时冶。
不能够说,谢时冶遇见他是幸运,只是此时此刻,他只想自私地感谢那个冥冥之中,选择走进那家便利店的自己。
而谢时冶,十九岁的男生,情窦初开,只需一碗面,一个恰当的时间,要一簇小火苗,却将他烧了这么多年,期间一度都快熄灭了,到底还是不甘心。
多年等待,终于守得花开见月明。
傅煦说,我家里人喜欢你,你随时都能回家。
谢时冶忍住笑道:“难道你家现在才变成我家吗,我一直以为,戴上戒指的那刻,你爸妈就是我爸妈了。”
傅煦见谢时冶这样想,心下稍松。至于谢时冶家里的事情,他看得出来谢时冶想要自己处理,傅煦尊重谢时冶,他不会多问。
回到c市,假期只剩下两天,在傅家不敢放肆,在自己家里,谢时冶几乎一身本事都浪在傅煦身上了。
傅煦这个人看来禁欲稳重,逼得紧了,会意外地凶,用力的时候,下颔骨咬得紧紧的,居高领下地望着他,还不许他动。从谢时冶的角度来看,男人味十足,让他小腹酸软,当然,里面软,外面酸。
男人都喜欢激烈,他喜欢傅煦对他凶。
越凶越好。
如此荒唐了两日,终于假期结束,要去赶通告。离开的那天,阳阳在楼下接他,迎来了一个腿脚有点不方便的谢时冶。
腰好像有点伸不直了,腿也合不拢,眼下青黑,消耗过度。
阳阳忍不住道:“谢哥,你悠着点,一把年纪了。”
谢时冶随意的抓了下头发:“男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根本停不下来。”
阳阳:“……”他不想想象,也不想尝试,就很难。
陈风收到阳阳的诉苦短信时,忍不住笑了下,傅煦在旁边看到了,随口问:“女朋友?”
他这个助理去年跟本来都要结婚的女友分手后,就跟在他身边,现在当导演助理,以后也能独当一面,做个导演。
听到傅煦的文化,陈风身子一僵,最后无可奈何地说:“傅哥,我跟着你有没有时间谈恋爱,你不知道吗?”
傅煦觉得自己确实对陈风好像关心不够:“我只是看你最近对着手机老笑,以为你中秋在家里相亲了。”
陈风摇头:“是阳阳。”
因为两个艺人走得近,他们作为助理的也不可避免来往密切,尤其是阳阳这个人很好笑,陈风觉得,就跟小狗一样可爱,有时候阳阳随便说点什么,他都觉得好玩。
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在外面说:“傅导,想要面试男主的演员到位了。”
傅煦起身:“好,我现在就来。”
谢时冶和傅煦各自忙了快半个月左右,平日里经常电话联系,但谢时冶太忙了,手上接了广告,那导演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拍脑袋就进了深山老林。
阳阳说这个导演之前是拍文艺片的,拿了好几个奖,投资方喜欢他那个调调。谢时冶没好气问:“投资方是哪位?”
阳阳:“是导演的亲爹。”
谢时冶:“……”行吧。
等谢时冶从信号全无的深山老林出来,就见同样急忙刷起手机的阳阳惊叫一声。谢时冶莫名望去:“怎么了?”
阳阳僵硬摇头:“没什么。”
阳阳都跟了谢时冶这么多年,谢时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威逼利诱下,可怜的大助理只好从了:“风哥给我说,剧组里有个妖艳,一直在缠着傅导。”
妖艳是他自己给加的词汇,陈风的原话是,最近男三频频深夜请教导演,导演拒绝过几次,白天的时候,就演技平平,好似演不好都是因为缺少导演指教。
傅煦暗中恼火,打了几个电话,打算换掉男三,哪知制片说不能换,男三背后是某某投资人。
加上男三虽然戏份不多,但符合角色本身条件的也少,能找到适合档期的就更少了。
像这种主要角色一旦发生变更,剧组就要跟着备受影响,本来要拍的场次还有节奏都尽数被打乱。
只是资方撤资傅煦还没那么在乎,然而他打了数通电话,就是没约到合适的演员。
拍电影这种事情,档期都要提前排出来,临时找人来顶替,还要求多多,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阳阳刚说完,就见谢时冶拿起平板看了一会,然后点了几个耗时长,好沟通的行程删除,实在没办法推掉的,就留下。这么零零散散,硬是被他凑出一个半月的时间,虽然中途有数个综艺必须要赶。
看谢时冶的做法,阳阳忍不住抖了下自己的身子,声音虚弱道:“谢哥,你冷静一下,高良会生气啊。”傅导演生气起来更可怕。
傅导演怎么可能允许谢时冶这么拼命。
这种疯狂赶通告的模式已经很久没实行过来,现在高良排档期,都会留足给谢时冶休息的时间。
加上谢时冶自己也有点别的想法,倒不像从前那样,拼命维持自己的曝光度。所以其实他的行程到了下半年,就没有那么紧了。
结果本来宽裕的行程,因为谢时冶临时决定,加了个电影拍摄,直接排得满当当的,累死人。
谢时冶从平板上抬眼,那莹莹蓝光在他脸上,将他衬托得冷冰冰的,眼里却盛出了火光。
他说:“没事,我能够拍好。”
阳阳:“不是,傅导演也不会同意的,你清醒一点。”
谢时冶勾起一抹笑来,笑意森森:“他会同意的,就当度个蜜月。”
哪有在剧组里度蜜月的啊!谢哥完全发疯了啊,阳阳愁破脑袋,疯狂给陈风发消息,说谢大明星在这边已然暴走,不日就要杀到剧组,好好教男三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