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欣雅回头看了一眼被吓到的男朋友,被逗笑了,道:“荀归你真讨厌,吓到大家怎么办。”
闻欣雅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麻木的走到了荀归旁边,和他有一米远的距离。
我确实有点怕。
天太黑,不知不觉中,荀归离我近了,更近了,握住我的手腕说:“我这不是想着,我们男生打头阵,女生走后面,可以受到保护么?”
说着,他就把我推到方智杰后面,让我第二个进。
连手电筒都没分给我一个,乌漆麻黑的,方智杰没等我,早就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我只能远远看见那一抹光,心里愤愤不平,手电筒还是我提供的呢,都不分我一个。
但让我打头阵,我是有点怵的,方智杰这一片都走过了,应该没问题,于是我摸黑过去了。
紧接着是荀归、常印瑶、关泽,走在最后的是闻欣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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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有鸟雀飞过,我听见几声鸟叫,若是在平日,我会觉得悦耳好听,但在阴森森的旧校区里,只显得寂寥凄惨,好似在诉说着谁人的孤独。
我走在第二位,磨磨蹭蹭地上了二楼。
眼看着身高腿长的方智杰越来越远,我身后的荀归几人迟迟跟不上来,我着急地喊他:“别走了,方……方学长!别走了,快回来!”
我喊方智杰,然而他并不搭理我,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转头看向身后,已然没了荀归他们的影子。
周围的风声越发凄凉,擦着我的脸颊吹,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吹阴风。
我咽下一口唾沫,两条腿发软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慢慢退回去,转头跑向楼梯。
他妈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参与了!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
旧校区的二楼阴森鬼气的,风都带着潮湿的水汽。我想下楼,却因为不了解旧校区而走错了方向,没看见刚刚上楼的楼梯,反而看见了楼外的露天楼梯。
露天楼梯的空气很清新,外面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我伸手抓住拦在楼梯边缘的铁栏杆,下一刻,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还未分辨那声音从何而来,就被一个重物撞在身上!铁栏杆发出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嘎吱声,我整个人失重地摔了下去——
意识消失前,我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应当是我,和撞了我而一起掉下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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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这个世界,听起来好像珍珠落进了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缓慢的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得要命,雨水趁着我眨眼的时候陷入我的眼眶里,疼得我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
刚坐起来,我就觉得全身疼得厉害,好像骨头被打碎了一样,怎么动都不舒服。
眼睛的疼痛格外剧烈,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刺痛的眼睛,揉了好几下,将湿漉漉的睫毛勉强擦干,这才彻底睁开眼。
入目一片血红,吓了我一跳,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浑身的酸痛在瞬间不复存在。
我缓慢地转过脸去看。
眼角瞥见那人跟我一模一样,但沾满血污的校服。
这是……谁的尸体?
我感到浑身僵硬,颤抖着手撑在地上,从坐着的姿势变成半跪着,颤抖着手去摸那尸体。
尸体冷得不像话,已经死去多时,我翻了它一下,才发现它的致命伤是后脑勺,那里有一块尖锐的石块。我又摸向它的脸颊,手抖地抹掉尸体眼皮往下的位置。
青白色皮肤上的血水被抹掉没两秒,旁边的血污又被雨水冲刷着,把这一片窄小的净土重新感染。
不是我。
不是我。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痛觉神经又回来了,疼得我差点叫出来,又怕招惹了什么东西过来,赶紧咬紧后槽牙忍住了。
那这是谁……?
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我却不敢去确认那是谁。
右手手臂的袖子被刮坏了,里面的皮肤血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手臂上好长一条血口子,目测有十厘米那么长,而且伤得很深,感觉扒开看都能看到骨头了。
这应该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被身下那些压扁的铁栏杆划伤的伤口。这伤口一直在流血,有一部分的皮肉还翻出来了,被雨水泡得发白。
好疼。
我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往教学楼内走去躲雨。
教学楼里的气息更冷更湿了,我走进去,像是被水气泡包裹了一样,伤口也疼得要死,我摸着不断冒出来的血水,绝望又悲痛。
穿着这样一身湿漉漉的血衣,对于一个爱干净的人来说,简直是天灾,不过眼前的情况不容我嫌弃,只好忍着疼和折磨,继续往前走。
走廊静悄悄的,我忍不住喊了两声:“……常印瑶?关泽?”
“荀归?”起初我以为是我的声音太小了,所以他们没听见,没有给我回应,可就在我喊出这一声后,清楚地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鞋跟哒哒哒地踩在地上,由远及近,回声悠长。
不对……这不是正常鞋子发出的声音。
是高跟鞋!可是我们这些人里的两位女生根本就没有穿高跟鞋!
昏暗的光线下尚且能看见一些东西,我下意识往前跑,跑进一间教室里,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两眼外面的东西。
我只看见个又高又大、浑身裹着黑布的东西正在迅速往这边跑。
祂手上拿着的东西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看得我脖颈一凉,那不是菜刀么!
我视力还不错,趴在脏乱的木质课桌上仔细看,那刀上还沾着血。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祂忽然抬头,我看见黑布下面的那张脸很奇怪,瞪着一双又大又无神的眼睛,嘴角诡异的勾着,快要咧到耳后根,像是在对我说:“找到你了。”
我吓得往后一步,踩到了什么瓶瓶罐罐,脚下一滑,那瓶子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而我全靠那桌子,才稳住了身形,好歹没摔倒。
可是高跟鞋的声音更近了,我吓得一动不敢动。
忽然,有人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藏到了讲台下窄小的空间。
这空间实在太逼仄,我和她挤在一起,不得不团成团子。得亏我的骨架在男生里算比较小的,闻欣雅的体格也比寻常女生矮一些,不然根本挤不下。
“嘘。”女孩竖起手指放在我唇边,我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她鲜红的嘴唇。
是闻欣雅。
脚步声越来越近,木门被轻轻推开,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在耳边。
那人放低了脚步声,放缓了步伐,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讲台。
我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等等,若是这样……那荀归他们岂不是已经死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下意识捂住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对方暴露在讲台外的一双又直又长的腿慢悠悠地晃。
祂脚下穿着带高跟的长靴,鞋跟足有十厘米,我看到闻欣雅不禁露出了类似震惊的表情,我猜她肯定在想,哪位神仙敢穿十厘米的恨天高跑步。
头顶传来一些轻微的动静,我下意识往下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就见那菜刀的刀刃直接砍穿了讲台,最后一块木板已经裂开,刀刃戳出来一个带血的尖儿。
我顿时头皮发麻。
若是我刚刚不低个头,那玩意儿就在我的脑袋上开个洞了。
我感到身旁的人轻微的呼吸声,她大概也看到了这一幕,被吓住了。
“呼。”
祂发出轻微的吐气声,声音很中性,像是戴了变音器,无法区分男女。
那双腿在面前停留许久,我和闻欣雅腿都蹲麻了,它才慢悠悠地走了。
听见脚步声慢慢远去,我和闻欣雅终于长舒一口气,从讲台下四肢发麻的爬出来。
“我的妈……”闻欣雅瘫坐在地上,她身上也有些血色,欲哭无泪道,“我真没想到这地儿居然藏着一个杀人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喘着气问。
闻欣雅撇撇红润的嘴:“我怎么知道!本来想参加完荀归的生日宴,就和关泽分手的。希望那个逼早点死……”
回忆起她和关泽白天恩爱的模样,我好奇地问:“你和他怎么了?”
“就是最近吵架很多,我烦,想分开了。”闻欣雅含糊地说,“他肯定也一样,希望我快点死。”
这可不一定。我没对他们的感情做出评价,只说:“先跑吧。我们直接跑到校门口去,也许他们也已经出去了,在等我们。”
“好。”
我把闻欣雅拉起来,两个人抹黑往前走,我问:“对了,你们不是跟在我后面么,怎么走丢了?”
“谁知道。荀归拿着手电筒一直往前走,我和常印瑶一直喊他,喊都喊不回来。”
“那你和常印瑶怎么走丢的?”
“我鞋带松了,让她等我下。她说好,结果我系好鞋带站起来的时候,她早就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然后我就被那个东西追杀到刚刚……还好你吸引了一下它的注意,不然我可能真死了。”
闻欣雅道:“那菜刀上全他妈是血……操他大爷的,太吓人了。我出去了就去警察局举报!举报这里藏着一个拿菜刀的神经——呃……”
她话音未落,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她最后一个音节几乎重合,牵着我袖子的手瞬间便松开了。
我心头一跳,侧目看她。
她脸色煞白,眼睛里的红血丝犹如藤蔓,爬满了整颗眼球,像是要爆炸了一般看着前方。
我不敢去看身后有什么?只伸手摸了一把闻欣雅的后背,温热粘稠的血液沾了满手。
高跟鞋的声音又动了起来,它似乎很享受猎物恐惧的感觉,走路的节奏都透露着欢愉的心情。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恐惧的脸,忽然意识到,它没有露真容,黑袍下面那张脸不过是个恐怖面具。
而它走过来的同时,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新的小刀,略显俏皮地歪了歪头,抬手便不留余力地朝我甩过来!
我知道我带不走闻欣雅了,我只能自己跑,于是蹲下身躲过那一击。
刀刃携着风扎进门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下意识抬头去看,看见躲在门后脸色煞白的关泽。
他浑身都在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抽搐不停,还没有停止呼吸的女友,掉头便跑。
同时,我耳边响起越来越快的脚步声,我只好拼了命地往前跑,甚至因为助跑太用力,差点摔倒。
惯用的右手撑在地面,又因为伤势软下去,我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还来不及思考,又爬起来往前跑。
右手的伤口贴着地面蹭了许多灰,钻心的疼险些让我丧失行动力,好在求生的本能没有放弃我,拽着我一路前行,两条腿奔跑的速度更是快到了一个我从未有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