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阿瑜陀耶。
泰国的炎热远超黑尔城,徐景润虽是从小便随父亲来到这里,但现在久居黑尔城,倒对这所谓的故乡感到不习惯了。阿瑜陀耶是一座很小很破败的古城,这里曾经也有过繁容。路易十四的使臣曾这样描述过这个地方:“尽管在浑然的天地间,寺庙是唯一突兀的雕琢,但我不曾见过比这更秀丽的了。” 但是,今天的人们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1767年,阿瑜陀耶被缅甸军队占领,城中所有王宫、佛寺、城门、民宅全部被焚毁,顿成废墟。阿瑜陀耶被毁之后,泰人迁都曼谷,于是这里成为了无人的荒野,今天我们只能看到残垣断壁而已。
徐景润坐在车上,乡路颠簸,使她感到有些不舒服。郑经理朝后视镜看了看,减缓了车速。
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都很严厉,母亲在她五岁时出了车祸离她而去,母亲走后不久父亲就带她来到了泰国。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严肃的,不曾对她有过一丝的温情,冷漠又残酷,在那个家里甚至连哭泣都是不被允许的。徐景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按照父亲的要求成为了她自己想成为的人,直到脱离父亲甚至比他更强大。所以很多时候,徐景润都在心里默默地羡慕小亨,羡慕她的顽劣不堪、羡慕她能无视父亲的管控。
“父亲”徐景润叠腿侧坐,双手合十,全身匍匐在地上,向父亲行了标准的泰式跪拜礼。与上次她来拜见父亲,隔了五年。
“你来了”只见廊前坐着一位老者,眉发皆白、老态龙钟,但老人的动作举止尤其是眼神依旧让人感到不威自怒。
“小亨没有来吗?”徐先生喝了口茶说道。
“没有,她不想来”徐景润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还想再见她一面,看来没有机会了”徐先生有些落寞“东南亚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们那的风暴又要开始了,别卷进去”徐先生又提醒道。
“我会看着办的”
“我听人说宏邦集团的董事长在黑尔城,她的侄子也去了黑尔城”徐先生说话不像以往那样声如洪钟,说话间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十年前你就不应该去帮令雄的女儿,令雄那个老家伙钻营了一辈子,最后又怎样?令家第一代兄弟阋墙,第二代兄妹相残,第三代姑侄相争,你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
听到父亲提到了富真,徐景润皱了皱眉。“我已经过了听您话的年纪”徐景润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你!”徐先生想吼却吼不出来,语气竟变得有些哀求“那个令富真对你就那么重要?”现在的景润变得让他害怕,真是嘲讽,自己一心想让女儿成为这样的人,但真的变成这样,他却又感到悲哀。
“她说需要我”徐景润看出了父亲的恐惧与失落,但依然平静的说道。
“罢了,罢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教你”徐父叹了口气,招呼人拿了些东西过来“这些都是你的,现在到了该给你的时候”
徐景润拿起父亲递过来的一叠文件,都是各类的合同。这些是父亲的全部资产,他是在立遗嘱啊!徐景润抬头惊讶地看着父亲。
“签字吧,签了名字,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徐父拿起一支钢笔递给景润。
徐父看着景润在合同上签完了字,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放到景润面前“把这个给小亨,告诉她这是我亲自雕的”
徐景润拿起这个拳头大小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尊梵天佛像,从刀法上看,佛像雕刻的很粗糙,但能看出雕的人是很用心的。
“你还记得小亨来这的第一天吗?她刚来就把我新种的黄金樟给拔掉了,当时我好一顿的教训她,又逼着她给我种回去,这就是用那棵黄金樟雕刻的”徐父手指着院中的那棵大树说。
徐景润顺着父亲手指的地方看去,一棵大树,亭亭如盖。“当然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您就罚她在大雨中种树,不过小亨宁可淋雨都不种那棵树,然后发了好几天的烧”
“从小就这么倔,以后怎样很难说啊,你要好好的看着她,别让她走你这条路”徐父嘱托道。
“我会的”徐景润收好这尊佛像,并向父亲保证道。
“知道你现在忙,但走之前再陪我去做次功德吧”徐父罕见的拉着景润的手“来人,备船,去寺庙”
徐景润显然对这样的父亲感到不适应,虽应声答应父亲,但却把手从父亲的手中抽回。
与此同时,在宏邦集团。
“董事长,令少爷来了,正在办公室等着您呢”令富真刚出电梯,她的秘书就匆忙迎过来告诉她。
“他到底还是找来了,一会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来打扰我”
“是,董事长”
大门被推开,令富真见侄子正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相握,正用凌厉的眼光逼视着她。
“宇奎,好久不见”
“如果在大街上碰到我,你会认得我吗,姑姑”
她真的会认不出,上次见这个侄子还是十年前,十年的时间对一个孩子面容的改变实在是太多了。令宇奎是她亲弟弟的儿子,当年父亲病危,弟弟又不立事,父亲也看出了弟弟的无能,便把公司托付给她,但父亲病情恶化的太快,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父亲就离开了人世。弟弟因为被剥夺继承权而耿耿于怀,联合外人企图夺回大权。一时间集团风雨飘摇,前有弟弟步步紧逼,后有趋利小人在见缝插针,那段时间令富真过的很是辛苦。直到认识了徐景润,通过和她以及和她背后的金融势力合作,这才稳固了集团,没有使集团在内忧外患中倒塌。这件事后,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她狠心把弟弟送进了菲律宾的监狱。至此,所有的争夺都已结束,能把亲弟弟都送进监狱的狠心也震慑了他人。从此,集团在她的带领下重新走向了繁荣。
但权力是会上瘾的,她当初曾答应过父亲等集团稳定下来后会把董事长的位子交给侄子,但当年说的话还会实现吗?作为宏邦集团的董事长可以在东南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俨然帝国的皇帝,令富真也沉醉在这种权力中了,跟父亲当年的承诺早就忘了又或许是根本不想记起。
“我记得爷爷说过,等我长大成人,集团就会交到我的手里,怕姑姑忘了,我好心提醒下你”令宇奎用带有侵略性的语气说道。
“父亲可能是说过这话,可是我又怎会知道宇奎你是否真的能担当大任”
“既然姑姑不信,我也只能亲自证明给你看了,之前姑姑不是想投标新旺的那块地吗,知道你想要的,所以我投了下来。听说你是想在那里建商业城,可是怎么办啊,我已经建了教堂,坏了你的风水了”令宇奎讥讽道。
令富真想起这件事就烦心,宏邦在东南亚的地产界一向是独尊的地位,对那块地本来是志在必得的,也因此和所有后续建设的合同都提前签好了,商场入驻,宣传费用等也都投了入进去,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令宇奎,这一下集团直接和间接损失达上百亿,跟股东那边也都不好交代。
“宇奎,宏邦很大的,一块地不算什么”令富真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外表仍是镇定自若,话里话外都在敲打着这个侄子“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啊,我记得你父亲当年进监狱有一条罪名就是违法用地,你还这么年轻,千万别走你父亲的老路”
提到父亲,令宇奎的脸色有些变了。在他心中,父亲永远是他最尊敬的人,即使他也知道父亲的无能,即使他也厌恶父亲的失败,但对他来说,父亲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所以他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父亲,即使那些诋毁的理由是真实的。可以说,父亲就是他令宇奎的逆鳞。
令宇奎不在乎令富真的威胁“你知道菲律宾的监狱是什么样吗”他突然向令富真问道。
令富真当年亲手把弟弟送进菲律宾的监狱,她虽也知道那里环境恶劣,但具体怎样她不愿了解也不想了解。
“菲律宾的监狱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既可以是人间天堂也可以是世间炼狱。有钱人可以拥有24小时热水还带按摩浴缸,没钱没势的人就只能排队领一加仑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而我父亲在那里就属于这种没钱没势的人。笑话吧,东南亚最大的企业,宏邦集团董事长令雄唯一儿子,住100人的大牢房,睡觉有时都要站着;在没有通风,潮湿的地板上,吃着里面混有指甲和死蟑螂喂猪般的食物;人如果在里面死了连尸体都领不到,因为都要被拉去马尼拉湾喂鱼。这就是你亲弟弟三年的监狱生活。爸爸在里面三年,他在里面吃糠咽菜,你却在外面飞黄腾达,你都已经把他关进监狱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非要他死在监狱里吗!”令宇奎说的红了眼,愤怒使他的嘴角不时地抽搐。
令富真听着也触目惊心,这不是她的本意“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曾劝过你父亲甚至求过你父亲停手,可他从没有听。他拿公司的前途和我拼,那我别怪我不顾姐弟情深,我对他已经够仁慈了,还留了他一命”
“哼”令宇奎冷笑“你听着,令富真,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无所有,我父亲经历过的我都会加倍还给你,我要用我自己的实力,正大光明的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在这之前,一定要好好的帮我保管宏邦啊”自此,令宇奎正式向宏邦宣战,这时的他意气风发,处怀不乱,正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