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是没住人,那刚刚一大群人也确实是进了这样的房子,自己附身这人也没觉得奇怪。
暂且算是附身吧,怀丘一时也想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只希望这种状态能够早点结束。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付里过去开门,但却猛地被门撞到了手。
怀丘顺着姜之泽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大汉提着个篮子立在门口。
他看起来并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把屋内情况扫视一番后便朝旁边走去。
他曾给怀丘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在刚刚那群人中,他脸上一条刀疤贯穿整张脸,从嘴角爬到眉毛,甚至从头顶绕到脑后,几乎首尾相接,使他在一群光滑的卤蛋头中尤为显眼。
若是以貌取人,那他绝对是这群老实人里的恶棍。
怀丘突然感觉自己在向前移动,这让他不禁提起一口气来,直到察觉姜之泽只是换个更偏僻的地方坐时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真是怕极了这人会直接冲上去,单从刚刚他们湖边那些谈话来看,他们俩都不是什么能随随便便让自己受委屈的主。
不出所料,他放松不过三秒付里就开始扒着门框往外瞅。
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响,等到这声音沉寂下来时,付里也被人拎进屋子里。
那人脸上就没什么比较鲜明的特征,唯一能够用于区别其他人的大概就是他腰间挂着一个布袋,里面看起来沉甸甸的,底部隐约能看出些棱角,正是之前拉着他们进村的马费。
不知道是不是怀丘的错觉,他总感觉姜之泽在那人腰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哎哎哎,马叔,你放我下来,干嘛呢这是?你不是说会好好招待我们吗?”
付里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比他高上整整一个头的人手下挣脱,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就一改刚刚那狼狈模样,叉着腰指着马费,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马费比他看起来脾气要好,憨笑着安抚:“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村子里那些祭祀不太方便外人看,不然得罪了什么,我们可承担不起。”
“啊,是、是这样吗?”付里讪笑道。
他摸着鼻尖眼神乱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挪到姜之泽身边,也顺便把马费的目光带了过去。
马费看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继续:“最近村子里忙,你们别介意,等空下来了我们肯定好好招待你们。”
付里悄悄戳了戳姜之泽,没得到回应,于是他只好再次站出来说几句客套话。
许是见他们实在没什么话可说,马费挠挠他光溜溜的脑袋就转身离开,留下两个人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不是,你怎么一见人就哑巴了?你社恐啊?”付里率先打破沉默。
然而姜之泽却依旧盯着马费离开的方向出神。
“喂喂喂,你魂呢?”付里在他耳朵旁呐喊。
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姜之泽喊醒了,他黑着脸推开满脸疑惑的人追出门去。
怀丘下意识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但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跟着他跑到大街上。
跟马费口中的忙碌不同,街道上空无一人,甚至连其他屋子的门都半敞着,将屋内景象全部展示出来。
一床一桌,和他们那间一样,如同复制粘贴一般。
天上是看不清的灰,分不清是云还是雾,偶尔有风吹过卷起些尘土,为灰蒙蒙的街景添上一抹土黄色。
不过还好姜之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冲动,只是走了两步便折返回去。
等他回到屋内时,付里已经盘腿坐在床上,他把被子推到一边,面前摆了几张纸。
听见门响,他头也不抬地朝姜之泽招招手:“来来来,你帮我想想接下来咱们还能干嘛 ,或者现在可能是什么情况。”
随着姜之泽走近,怀丘也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1.下一步我们会死;
2.下一步我们会逃跑;
3.下一步我们会睡个好觉。
还有几张被他拿在手上等待补充,他塞给姜之泽两张,催促着让他快点。
姜之泽接过笔,很快就写下一句话——这个村子里只有两个人。
“你要干嘛?算卦吗?”把东西递过去,姜之泽问道。
低着头冥思苦想的人正打算接,却没想到伸手捞了两下没捞着。
不知为何,姜之泽把纸笔收回,鬼使神差地又写下一句话——已经有人死在这个村子了。
这让怀丘多少有些意外,这个人似乎比他看起来要谨慎。
“不是啦,”付里一边解释一边将纸团成团扔在一起,“我的特质技能是鉴真,偶尔能拿来做一下选择题。”
“这可是我自己发现的。”他又紧接着补充一句。
“你这包对吗?”姜之泽问出了怀丘的心声。
“如果有正确答案的话,多抓几个一般都会被抓到的,不过要是没有对的,那就随便喽。”付里撇撇嘴回答道。
姜之泽一听这话,眼里升起的希望“啪”地一下灭了:“所以还是纯蒙啊?”
“哎哎哎,怎么就纯蒙了?很有用的好不好,之前我抓对好几次呢。”付里满脸不服。
“不能只抓一个吗?”
“肯定不能啊,不过多抓几次倒是可以……”付里嘴里念叨着,突然一拍大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哎呀,我直接跟你说吧,系统给的解释是‘若你坦率待人,那你将永远不会被欺骗’,所以我这东西主要是拿来鉴谎的。”
“这种歪门邪道的用法是我自己研究的,系统那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之前乱搞被警告过,现在也只敢拿来排除一些错误……”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着,但姜之泽看起来并没有听进去。
“所以那个马费说的都是真的?”他撵着耳边的碎发问道。
“啊?我不知道啊。”付里怔了一瞬,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姜之泽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能鉴谎吗?”
“但是这又不是被动,当时我没看,怎么会知道。”付里回答。
“嘎吱——”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把屋门吹开,门外两三个人背对着他们堵在门口。
他们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付里把摸出来的三个纸团往兜里一揣就猫着腰滚到墙边。
而姜之泽手腕轻震,一把精巧的匕首便滑落到他手中。
怀丘从上面闻到了些药草的味道,却又一时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姜之泽的行动吸引,只见他揣着匕首贴到门边,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怀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刚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印象也因此烟消云散。
没确定情况就跟有明显异常的人接触,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举动。
“别去!”怀丘极力提醒,但他的话完全传不到两人耳朵里。
几次劝阻无果,怀丘忍不住担心这场梦会不会就这样结束。
预想中的惨案并未发生,那几道人影在接触到姜之泽的那一瞬便如烟雾一般荡漾着消散,只留下几个肉块摔在地上。
姜之泽捅了两下没有发现异常后便把他们扔到远处。
“我滴个乖乖,兄弟你是真敢硬刚啊。”
他刚关上门,付里就凑过来把手上的纸条给他。
三张纸,分别是会死、会睡觉和只有两个人。
“咱们接下来有得折腾了喽。”付里耸耸肩。
这几个不管哪个是正确的,都足够让人眼前一黑。
“所以这里没人出事吗?”姜之泽望着手里的纸条若有所思。
“多半是喽,虽然选上的不一定对,但是没选上的肯定是错的,我验证过。”
“不,肯定有人出事。”怀丘努力想把这个信息传递出来,但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从进入村子起就从那湿润的土壤气息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味道太微弱了,几乎完全被土腥味掩盖,以至于他一时无法辨认。
直到刀疤出现在他们门前,那味道突然重了起来,像是铁锈味,但又夹杂着些腐臭,而且似乎还发了霉,像是厨房里放了好几天生了霉斑的肉酱土豆泥。
只可惜姜之泽没有什么心灵感应的能力,接收不到他的信息,只是短暂地迟疑了一瞬便把这个可能抛到脑后。
“首先睡觉那个肯定不对,至少我在这种情况下是睡不着的,”他摩挲着那一段段竹节,开始一一排除,“会不会死这个我持保留意见,至于只有两个人……”
他随手把那个耳饰挂回去,再次走到窗边望向对面。
这次街道上不再寂静,偶尔路过几个村民,追逐打闹的、扛着锄头铁锹正准备干活的、摇着扇子在门口歇息的,看起来民风颇为淳朴。
不过跟普通的村子比起来,这里所有人都跟刚刚接他们的那群人共用同一张脸,只有眼睛跟嘴巴会有一些很细微的差别。
“你觉得他们算是人吗?”姜之泽头也不回地问道。
付里上前和他并肩,回答道:“不算吧。”
“不一定,”姜之泽道,“并不是所有NPC都这样,有一种情况例外。”
“我知道我知道,系统跟我说过,玩家要是在通关后24小时内没有离开就会被同化。”付里抢答道,“但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啊。”
说完他双手一推就远离床边,因此没有注意到姜之泽搭在窗框上的那只手骤然发力,粗暴地截断窗户木制的纹路。
等他把刚刚因慌乱而散落的碎纸收集完后,姜之泽依旧待在窗边没有动静,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垫着脚摸到他身侧,想要看看他到底又在发什么癫。
而怀丘因为活动受限,只能跟着姜之泽一起望着窗外那些一模一样的人发呆。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跟印象中那些寻常村落比起来,这里的烟火气似乎有些……过于刻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但直觉告诉他正常的村子不会是这样,不会有人趁着这种阴沉沉的天气在外面小憩;也不会有哪个七老八十的大爷像个小孩一样趴在另一个人背上拍手叫好;更不会有哪个大爷会妖娆地倚靠在门边朝对面一群跟自己一样大的老头抛媚眼。
他们被套上不属于自己的行为模式,在这荒芜之地努力扮演着生机勃勃的模样。
姜之泽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猛地关上窗户远离窗边,把他旁边探头探脑的付里给吓得一哆嗦。
“怎、怎么了,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他飞快窜到屋子另一头,然后朝姜之泽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