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住的其实是个大杂院。
大杂院里有三户人家,除了住在北屋的盛家,其余的两家一家姓牛,一家姓马。
三家都属于那种奋斗在贫困底层的人家,谁都不比谁的日子过的好,然而自从盛家的老大因为犯事被逮起来后,其余两家看着老盛家的眼神多少就开始有点微妙起来。
平日中,话里话外的也没少挤兑。
这不,盛绽放刚一进门,正站在院子扫雪的牛婶就开口了……
“妈呀,这不是盛丫头嘛!这大半年的你跑哪去了?”
盛绽放抬起头叫了声牛婶,不过她可没功夫站在这里跟她扯大山,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跟在盛有达身后,直径就去了北屋。
牛婶上下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哼了一声。
此时此刻,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林春分正在炕上躺在,屋里面没啥温度,冷的很,她的身上一层一层的盖了好些被子,而盛绽放的父亲,盛柱子正蹲在一个小马扎上有滋有味的喝着白酒。
见到闺女进来了,盛柱子愣了一下,不过他没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林春分脸色一撂,露出厌恶的神色。
“四哥,你到院子里把这只鸡杀了,我一会儿直接给炖出来。”
盛有达哎了一声,特别乖巧听话的样子。
“你来干啥!”林春分恨声道:“家里不欢迎你!”
“我知道。”盛绽放笑了笑,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留,一会儿就走。”
说罢,她伸出头,看了看林春分身边的婴孩。
那是个瘦瘦小小的,跟只猫儿般差不大的的孩子,看见她唯一的形容词大概就是:孱弱。
天气冷,条件差,她又这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给妹妹取名字了吗?”盛绽放开口问道。
林春分哼了一声,不说话。
“叫英子。”盛柱子开口道:“盛绽英。”
“挺好。”盛绽放闻言轻轻地笑了下。
知道林春分对自己有心结,盛绽放也没往人家眼皮子底下硬塞,她熟门熟路的去了厨房,开始炖鸡。
这时代,家里平房做菜用的都是那种大铁锅。
盛家地方小,厨房不在屋里,而是在外面支了个露天的炉子。
盛有达刚刚在院里面杀鸡的时候就很惹人注意了,等到肥美的鸡肉块和黄澄澄的土豆炖在一起时,等那浓浓的肉香味放肆的在院子里来飘散的时候,邻居们都不淡定了。
有多长时间了,他们都没能吃过一口肉了。
不过虽然大家都非常的垂涎欲滴,但是在这个资源匮乏的时代,他们是不可能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的。
于是,流口水的就只能继续流口水了。
小鸡炖土豆,粗面饼子,外加一盆青菜蛋花汤。
做完了饭,跟屋里招呼了一声,盛绽放和盛有达就离开了。
林春分目瞪口呆的看在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一碗吃食,虽然很想有骨气的说句老娘不吃,但奈何腹部空空,最终还是不争气的张开了嘴巴。
“好吃!真好吃!!!”那边已经肯上鸡爪子的盛柱子吃的满脸都是油水。
林春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只吃面前的这些啊,剩下的还要留给孩子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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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寒之后,外面的天气已经可以用滴水成冰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现在的盛有达基本上跟妹妹一样,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大约是出于,离开一个就少一个吃饭的心里,林春分夫妻几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因为外面的天气实是在太过寒冷,盛绽放已经不允许他再出去做工,盛有达自己不太愿意,经常偷偷的跑出去。
盛绽放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想了个主意。
她从郊区的农家那里,买了很多今秋的产的生瓜子,回家调制出五香料爆炒之后,叫盛有达拿到电影院、剧场之类的地方去售卖。
当然了,现在明面上做小买卖还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得再找找门路。
盛绽放直接买了一条市面上不错的翠灵芝香烟给了剧场的管事。
然后,盛有达就被允许在剧场里卖瓜子了。
用手量,两捧五香瓜子能卖两毛钱。
因为看电影是现在青年中最流行的事情,所以剧场里的人流是络绎不绝,基本上每场都有人去看。
这客流量上来了,瓜子的销售额也就跟着上来了。
一天卖上个两三块钱的根本不成问题。
再后来,盛绽放又弄出来一种焦糖味儿的瓜子,于是销量就更好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个时候观众们的素质都不大高,往往一场电影结束后,地上留着的全都是瓜子皮。
在剧场里卖了两个月的瓜子,直到春节来临了,盛有达方才结束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营业”。
两个月,抛去成本,他一共赚了一百三十三块钱。
对于年仅十四岁的盛有达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都给你。”盛有达清俊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捧着一把碎钱来到盛绽放的面前,高高兴兴地说道:“妹妹,都给你。”
盛绽放看了眼这个有些傻乎乎的孩子,笑了笑,然后就把钱收了起来。
“行,那我就先拿着,正好,快过年了,也该淘腾点东西回来了。”
盛绽放不缺钱,她缺的其实各种各样的【票】
所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在哪个世界都非常的通用。私市也称作是黑市,在整个城市的边缘角落里从来都不缺乏这种“投机投吧”的人。
盛绽放试了几次,摸清楚了路子,渐渐地也就上手了。
她弄来了很多,粮票、布票,肉票、以及工业券之类的票证。
有了票,手里也宽裕,盛绽放果然买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回来,新的铁锅,新的棉被,新的衣裳,新的炕革。
不过粮食依然是最难买的。
没办法,现在全国上前都缺粮,市面上基本上看不到流通的。
但是这种对于别人来说特别绝望的关隘,在盛绽放这里却不成问题,毕竟在她的卡片里除了金子外,最多的就是各种吃食了。就在这种忙碌之中,不知不觉的,春节那天来临了。
“你不回去吗?”盛绽放问道。
盛有达摇摇头,神情坚定地说道:“我陪你。”
盛绽放挑了下眉头,眼里却流过一抹笑意。
虽然只有两个人过春节,但是盛绽放依然准备的十分像样。
红烧肉、炸茄盒、松仁玉米、糖醋鱼、芝麻小排、素炒菜心,以及一道白菜鸡丸汤。
主食则是一锅香喷喷的大白米饭。
纯的,丝毫没有参粗粮的那种。“四哥,新春快乐,大吉大利。”
盛有达抿着嘴巴,同样举起了手里的铁缸子,虽然里面装的只是最普通的白水,但不知道为什么喝进盛有达嘴中时却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年夜饭吃的好,晚上的那顿饺子自然也不能拉下喽。
秋半季的时候,盛绽放腌制了一大缸酸菜。
所以半夜的这顿饺子包的就是酸菜猪肉的。
大概是“上一世”包饺子包出了“真谛”,反正现在盛绽放包出的饺子,虽然看着与一般饺子没什么不同,但吃在嘴巴里那叫一个香啊!!!
也不知道那面、那馅料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总而言之,盛有达——吃撑挺了。过了春节,初一、初二、和初三,等到初四的时候,盛绽放和盛有达回了一趟大杂院。
盛绽放给最小的妹妹做了一个粉蓝色的小棉被,令外带回来的还有二斤小米,一条腊肉。不料想,他们刚刚进院,刚一抬头,就看见老二盛有旺从里面冲出来,他满脸恨意,一骨碌的冲出门去。
盛绽放兄妹彼此对视一眼,都有点犹豫自己应不应该进去了。来的都来了,不进去,确实也不好。
于是几分钟之后,盛绽放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老二盛有旺想要去参军,体检什么的都过了,但是政审上却给刷下来了,理由是,他有个正在坐牢的哥哥。
梦想和前途全都破灭,怨不得老二会这么愤怒了。
不过这种事情,盛绽放不愿意去参合,听过一耳朵也就算了。
林春分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盛柱子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倒是问了句:“是咋来的?”
还没等盛绽放说话,那边的盛有达就开口说起来自己去剧院卖瓜子的事情。
知道东西是正路来的,盛柱子也就开开心心的笑纳了。
上次看见的小婴儿,如今看上去依旧还是个小婴儿,不过脸色不在泛着青紫,看上去体重也稍微有所增加。
总而言之,应该能够活下去。
盛绽放曾问过盛有达,双胞胎的另外一个被送去了哪里,盛有达就告诉她,妹妹被送给了一户生不了孩子的人家。
既然生不了孩子,那对这个抱养的孩子就不能错待了。
盛绽放想着:如此也不乏是条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