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金蝶一来,泠月就更不愿放手了。
但不愿意是一回事,他却不能真这么做。
一是没有立场,二也没有理由。
“少宗主他昏倒了。”泠月对王雪松道。
王雪松一听,赶忙伸出手去接沈然。
泠月低垂着眼睛,神色平静地将沉沉睡着的少年交了出去。
两人并没有抱多久,乍然分开,泠月还是感到一股冷风拂过胸膛,直直钻进心口里。
在心脏快要被冻结之际,裹挟的冷风突然停止了。
同时停止的还有交接的两人。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泠月的衣袖,阻止了两人的意图。
上一次也是这样。
沈然在昏倒后,好像喜欢抓着东西。
或者是抓着……他。
泠月闭了闭眼,将这个惹人悸动的猜测深埋在心底。
见此情景,王雪松也不敢强行拆开这两人。
他叹了口气,指示傅星屏取出屏风展开。
傅星屏很有眼力劲,还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软榻。
王雪松让泠月坐在软榻上,连带着沈然侧躺在泠月腿上。
沈然双手都紧紧抓着泠月,王雪松没办法把脉。
只得覆手于沈然额头上,探查他的情况。
检查了几次,沈然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睡着了。
连着两次遇到这种情况,王雪松不由得重视起来。
现下不是探查因由的好时机,告知大家少宗主在睡觉后,他便不言语了。
泠月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就半抱着沈然,闭上眼打坐。
这时候的沈然体温偏高,抱在怀里暖暖的很舒服,泠月不知不觉入定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太过坦然,姿势又实在是太过亲密,王雪松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田金蝶。
“啊,蝶丫头,你来了。”王雪松心虚地冲小姑娘打招呼。
被彻底忽视的田金蝶恨恨地瞪了泠月一眼,然后转身跑走了。
“要去追吗?”傅星屏拿不定主意,问王雪松和石飞鹤。
石飞鹤只管宗门刑罚,不管这些闲事。
王雪松摇摇头,再次叹了口气。
田金蝶赌气跑了出去。
她围观下来,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烟雾有让人昏迷的作用,沈然应该是吸进去太多昏睡了过去。
但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抱着别人,还是一个长得妖里妖气的男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然该不会看上那个人了吧?
要不然身边跟着那么多人,怎么只单单昏倒在那个人怀里。
还是说,他俩早就混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田金蝶不跑了。
她咬咬牙,又折了回去。
结果差点撞到人。
“抱歉。”田金蝶情急之下没有看路,急忙跟来人道歉。
“田仙子着急慌忙要哪儿去?”顾鸿尘摇着折扇,眉开眼笑道。
“不用你管。”见是以花花公子闻名的金阳宗少宗主,田金蝶的态度立马冷了下来。
“我是管不着,不过我不用猜也知道你要干什么去。”顾鸿尘收起折扇,假意要走。
这一下勾起了田金蝶的好奇心。
反正沈然还未醒,她迟点过去也没事。
这么想着,田金蝶叫住顾鸿尘:“那你说我要干嘛去?”
“你此次前来是为洚珠花吧,洚珠花即将盛开的时候,突现迷雾,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你打算去追查偷抢洚珠花之人。”
“……”田金蝶觉得跟这个人聊天简直是浪费时间,她转头就走。
“等等,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性子这么急,我还没说完呢。”这下轮到顾鸿尘喊住田金蝶,“你堂堂田少主,怎么会缺晋升的丹药灵草呢?我刚是逗你玩呢。”
“你呀,肯定是因为……”故意拉长音,勾起田金蝶的好奇心后,顾鸿尘才慢悠悠道,“知道你那未婚夫被狐狸精勾引走了,所以着急去捉奸,我说的可对?”
话虽不中,却**不离十。
田金蝶想了一下,笃定道:“你见过那个狐狸精。”
顾鸿尘但笑不语。
田金蝶双眼要喷出火来:“那个贱人是谁?”
“他是后来才升成浩瀚仙宫的内门弟子,你估计没见过。”
“他是不是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明明是个男子,却长着一副狐媚样?”田金蝶越说越觉得被比下去了,不禁更恨了。
“哎呀,原来你见过呀,就是他,他叫泠月。”顾鸿尘眼见挑拨离间成功,笑得更欢了,“名字也好听,泠泠溪水,如斯如月,真是如他这个人一般,美极了。”
这夸赞,顾鸿尘倒是真心的,只不过狎昵意味居多。
“原来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的?”田金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没有没有,沈然我不知道,我嘛,还是更喜欢田仙子这般温柔端庄的女子。”
田金蝶并不相信,她看出顾鸿尘知道得不少,就问道:“那你知道这个泠月,是何时勾引上我然哥哥的吗?”
“这你就问对人了,那日,我刚好在一旁做了见证。”顾鸿尘为的就是提及此事,当即添油加醋把那日在摘星楼之事讲了出来。
……
浩瀚仙宫几人此行是为少宗主摘取洚珠花,结果洚珠花没抢到,少宗主还昏睡不醒。
王雪松几人颇有种无颜回宗门的感觉,是以几人乐得在原地消磨时间,等待少宗主醒来。
他们见到田金蝶去而复返都是一愣。
小姑娘脸上藏不住心事,明明白白写着来找茬,因此几人默契地都没吭声。
田金蝶回来见到这几人仍是她走之前的模样,不仅更确信沈然和泠月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两人的关系在浩瀚仙宫也不是密事。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打御兽宗的脸面。
田金蝶怒极反笑。
还好她听了顾鸿尘的建议,带了御兽宗的人来撑腰,要不然,哪里能有胜算?
“然哥哥还没醒吗?”田金蝶一改往日性格,温温柔柔问道。
顾鸿尘说了,沈然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
因此,田金蝶学起那些大家闺秀的谈吐做派。
“还没有。”回答的是王雪松。
他很喜欢活泼开朗的田金蝶,对这位未来的少宗主夫人越看越满意。
田金蝶一双眼睛都放在姿态亲密的泠月和沈然身上,见泠月居然胆大包天不回她,她怨恨的同时,又觉得如此恃宠而骄,只怕笑不长久。
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继续道:“然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久还未醒?”
“他只是睡着了。”王雪松道。
田金蝶环顾四周。
此时洚珠花虽然已经被采完了,之前的迷雾令很多人中招,有修为低的,或是带的丹药不足的,还留在原地打坐休息。
田金蝶就以为沈然也是中了迷雾的毒粉。
王雪松的说辞只是在维护自家少宗主的面子。
“我们御兽宗也有医术高明的炼丹师,此次前来万花谷太过仓促,并未将那位炼丹师带来,我看然哥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不如我带他回御兽宗让柳师叔看看吧。”田金蝶解释道,“六师叔就是我说的医术高明的炼丹师。”
“不用了,谢谢田少主的好意。”这次出声的是泠月。
田金蝶咬了咬唇角,看向泠月的一双杏眼似要喷出火来:“为何不用?然哥哥是我的未婚夫,他如今情况不明,难道我没有权利给他找医师看病吗?”
理由合情合理。
泠月闭了闭眼,艰难回道:“……有。”
田金蝶松了口气,语气趾高气扬起来:“那就这样定了,来人。”
随行的人在田金蝶的示意下,过去要接走沈然。
泠月却先一步抱着沈然站了起来。
田金蝶见状,眼皮一跳:“泠月,你这是何意?”
泠月语调如古井般平静无波:“我随少宗主一起前去御兽宗。”
就连泠月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在临近宗门大比的紧要关头,会为了沈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别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大概是沈然即使在昏睡中,仍是紧紧抓着他。
他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那不行!”田金蝶快速反对道,“而且御兽宗女弟子多,你一个大男人,去了多有不便。”
“少宗主可以去,我为何不能?”泠月抬起眼帘,打定主意要一同跟着。
“然哥哥是我的未婚夫,那怎么能一样呢?”
田金蝶这句话直戳泠月心窝。
泠月沉默了片刻,说道:“宗主让我随身侍奉少宗主,若是田少主不让我跟去,那抱歉,少宗主我不能交给你们。”
“凭什么?”田金蝶气得再维持不住端庄的假相,她指着泠月,怒道,“别仗着然哥哥多看你几眼,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告诉你,你就是然哥哥解闷的小玩意儿,今儿你敢得罪我,等然哥哥醒来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话,泠月却是笑了。
他长得本就明艳妖冶,笑起来更是摄人心魄。
就连田金蝶也被晃了一下神。
“你……你笑什么?”不知不觉间,田金蝶的气焰弱了一些。
“我笑田少主竟然会听信外面那些毫无依据的流言蜚语,”泠月紧了紧抱着沈然的双手,道,“少宗主的品性如何,相信田少主更为清楚,不然田少主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我当然了解然哥哥,我们情投意合,情比金坚。”田金蝶嘴硬道。
浩瀚仙宫和御兽宗相距甚远,渐渐大一些后,田金蝶就很少再见沈然,又因为两人有婚约,需要避嫌,除了小时候的情分外,两人其实陌生得紧。
泠月并不知道这些,信了田金蝶的话。
以前再多的脏水泼到身上,泠月都懒得辩解一句。
这时候,却愿意为了沈然而出言解释:“既然田少主与少宗主感情甚笃,那么别人就更不可能有机会插足二位的感情,当然泠月也一样。”
“我与少宗主,只是普通师兄弟的情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泠月用最冷静的语调,说出心底最不平静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