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被林亦鸣这副理所当然要解释的态度给逗乐了。
他真想逮住这叉烧再暴揍一顿,好叫他认真感受一下来自爸爸的疼爱,可看看旁边一脸忐忑望着他们俩的李老师,终是压下了心底的恼意,决定一会儿再收拾他。
刘振伸手一拨拉就把林亦鸣给甩到了楼道另一边儿:“要交代是吧?行,你等着,等我送完李老师回来就给你交代。”
被刘振捶过几次后之后,林亦鸣就对老父亲的战斗力有了深刻的认知。
脑袋瓜现在还疼得嗡嗡响,他内心真是一万个不愿意跟老父亲发生肢体冲突,现在见刘振态度软化,愿意给他一个交代,他也不敢再梗着脖子跟老父亲硬犟了,乖乖儿地站在原地等着。
刘振带着李老师下了楼往小区门口去,一直沉默的李老师开口了:“林先生,对于你选择雇佣我,我本人是十分感激的。但是,您家人好像有不同意见?
如果雇佣我让您为难的话,您去中介所再选其他人也是可以的,中介所非常专业,有很多受过专业培训且经验丰富的家政人员,只要您把文稿的重要性跟她们交代清楚,她们都会严谨对待的。”
像她们这种家政人员,是要去雇主的家里提供服务的,如果雇主家里有人对她们表示了敌意,那后续的工作就很难做。
刚才林老先生的儿子不但误会她是他父亲的交往对象,还那么一副暴躁的样子,李老师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虽然这桩活儿的时薪很高,放弃了特别遗憾,可她更加不想惹麻烦上身,于是委婉地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我那个愣头青儿子吓着你了?”
刘振对她和煦一笑:“刚才收拾卫生你也应该看到了,我独居,子女不跟我住一起,也不常来,付你工资的是我,你只需为我服务就行,不必在意他人的态度。”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李老师仔细想了想,实在舍不得对方开出的时薪和这难得跟她合契的工作时间,最后还是点了头。
看着小李老师上了公交车,刘振才微叹了口气往回走。
他坚持要用李老师且开出了高新,除了因为她确实非常合适之外,还另有隐情。
看到李老师,他就想起钟妈妈。
钟妈妈在丈夫车祸亡故后,坚决不肯再婚,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一贫如洗的家,给了钟沐雨一份能撑起他整个生命的母爱。
而这位李老师的经历比之钟妈妈更加坎坷。
她女儿生下来眼角附近就长了一颗血管瘤,当时医生就说情况不乐观可能会影响到孩子的眼睛。
孩子慢慢长大,果然如医生所言,血管瘤越长越大,激光冷冻过,微创切除过,百般手段用尽,始终不得根治。
李老师的丈夫在这长久的治疗过程中耗尽了身为父亲的责任,抛妻弃女,跟李老师离婚后就不知所踪了。
剩下李老师一个人带着女儿,日子自然更加艰难,雪上加霜的是孩子的病情也越发凶险,竟然发展到了需要摘除眼球的程度。
李老师倾家荡产又借遍了亲朋好友,带着孩子进京求医。
她上午和夜里要在医院陪孩子,晚上做家教,周末去补习机构讲课,为了不浪费下午的空余时间,还在中介所报名参加培训,去做钟点工。
为了孩子殚精竭虑,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
刘振欣赏她的坚韧,也欣赏她为了孩子掏心掏肺的爱意,他很乐意帮扶这位坚强又勇敢的母亲一把。
他的住所小,活儿不多,开出的时薪又是中介所里顶尖的,又允诺了随时可请假,对于还要照顾孩子的李老师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刘振又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李老师的女儿经过这一劫,能否极泰来,余生再无病无灾,让李老师这份爱女之心能稍得慰藉。
回到家后他冷着脸往沙发正中一坐,望着对面的林亦鸣:“刚才那位小李,是我今天才雇佣的家政人员,她每天下午会来我这里收拾整理,打扫卫生。”
原来只是一个钟点工!
提心吊胆老半天的林亦鸣顿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给我找个后妈呢。”
刘振对着他冷笑:“别说我没那个意思,就算我有这个心思,你难道还要干涉我不成?”
林亦鸣一听就炸了毛,话都没过脑子冲着刘振开始嚷嚷:“爸!不是吧?我妈才走了多长时间你就要梅开二度?你跟我妈的感情就这么不值一提吗?就是刚才那女人对不对?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家政人员对不对?哪有她那样的家政人员,还李老师………”
他巴啦啦不停气儿地嚷,刘振也不说话,站起来就开始抽腰间的皮带。
林曾荀几兄妹小时候都挨过他们父亲的皮带,今天刘振打算请林亦鸣也尝尝这滋味。
林亦鸣自小到大都没挨过家长一指头,见刘振抽皮带还没反应过来老父亲要干嘛。
直到刘振把皮带抽出来,随手抖出一声爆响朝他走过去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要挨揍了,顿时吓得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火烧屁股般猛地就窜到了门外。
“爸!爸!你要干嘛?你要干嘛?”
“我不干嘛,我就想教教你该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刘振朝他招手,“你进来。”
林亦鸣哪里敢进去?
这时候他才惶然醒悟自己又把老父亲惹毛了,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和目前严峻的形势,他终于能冷静下来,开始服软了。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爸,您老别生气了行吗?”
林亦鸣一叠声地道歉,可老父亲毫无所动,依旧黑沉着脸色对他冷笑。这样下去别说缓和父子关系,只怕父子关系越发雪上加霜了。
“我错了,我打我自己,您别生气了。”
牙一咬心一横,林亦鸣豁出去了,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这两耳光可不轻,啪啪作响不说,挨了这两下后他脸蛋子立时就红了。
刘振小时候跟着婉昭仪,倒是常见她罚宫娥內侍们跪在地上自扇耳光,可在大周朝之外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自扇耳光的,这可太稀奇了。
林亦鸣这两下子把刘振震得连冷笑都忘了,拿着皮带僵在了原地。
下狠心对着老父亲表演了一顿“我打我自己”之后,林亦鸣讪笑着去看刘振,眼见老父亲没有扑过来收拾他的意思,这才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回了房子里。
行吧,既然林亦鸣这么识趣,自己跟自己动了手,刘振也就懒得再追着他打了。
毕竟打人这件事儿是个纯纯的体力活,其实怪累人的,再说林曾荀的这具身体也有了年纪,万一打人的时候再抻着扥着哪儿了,怪不值当的。
刘振把皮带往茶几上一扔,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林亦鸣这才一步一停,觑着刘振的脸色挪到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道:“爸,是我错了,我不该对着您嚷嚷,也不该干涉您的感情生活,我郑重跟您道歉,对不起,您别生气了好吗?”
刘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林亦鸣见老父亲没再发怒,赶紧打起了感情牌:“其实我并不是反对您找对象这件事儿,只是您想想,您都到这个年纪了,找对象图什么呢?
图男欢女爱?这不是您的风格,我知道您也不看重这些。图心灵陪伴?这更扯了,除了我妈,谁配做您的灵魂伴侣?
图照顾您?只要您肯多写两幅字儿送到拍卖行,不管是住家保姆还是生活助理,您不是想雇哪个雇哪个?哪儿还用得着那么费事儿再找个对象?
我理解您,您无非是觉得我妈走了,您一个人冷清,那以后我们两口子多带着明阳回来就是了,您真用不着再找个人搁家里摆着。
而且这半路的夫妻有几个是真心的?人家说不定就图你的钱呢?退一万步说,您就算找到了一个真心跟您过日子的,那您就能过得好了吗?
两个人生活习惯不同,您方方面面都得跟她重新磨合,您已经上了年纪,工作又那么忙,哪儿还能分出精力再去迎合另一个人?您不累得慌?
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您条件这么好,到时候怕您就算觉得不合适想分,估计也够呛能摆脱对方,到时候她天天跟您吵吵闹闹的,您指定嫌烦得慌。
所以,您再找对象这事儿,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您说对不对?”
“你呀。”
刘振摇头:“我早说过我无意再找对象,你是教导主任当久了,就丧失了‘听’的能力,只会长篇大论地说教了吗?你在学校也这样?不管学生说什么,你都不听,只一味说你自己想说的?”
林亦鸣愣住了。
刘振叹气:“我真替你的学生感到悲哀。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再婚,也不会跟任何人谈感情。”
他冲林亦鸣摆了摆手:“你走吧,以后没事儿少来我这里。”
林亦鸣还想再说点什么,为缓和父子关系再努一把力,可看看老父亲那不耐烦到略显严峻的神色,他又没胆了。
现在的老父亲可不是那个温文儒雅不肯动他一根手指头的父亲了,现在的老父亲刚愎自用且十分暴力,打人特别疼。
望了望被老父亲丢在茶几上的皮带,脸颊发疼的林亦鸣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撤退了。
刘振撵走了叉烧,铺开宣纸,又把景区代表留给他的宣传照片和视频反复翻看了几遍,这才凝神静气研了墨,悬腕提笔,把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体挥洒到宣纸上去。
能被景区派来跟刘振接触,代表自然是懂书法的,把刘振交给他的作品端在手里细细一品,他高兴得简直恨不得拍大腿。
“古朴苍劲,恣肆豪放,既有颜氏的雄浑,又有欧阳氏的险峻,哎呀呀林老师,您这头可真没白染啊,果然是突破了心灵上的桎梏,连书法技艺都更上一层楼了呢。”
景区急着开放,拿到刘振写好的作品,极快地就把碑刻匾联全都制作了出来,结完尾款,又拍了照片发给刘振。
刘振很高兴,收到钱后先从个人账户里划了一笔到课题组,准备给他带的学生们把本月的补助再多加一成。
然后又把景区发给他的照片统统发到了书法论坛里,配文:“自从烫染了头发之后感觉自己不停在进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骄傲自满下的错觉,@刘鸿文,刘老师,你认为我的新作比之你的浪书又如何呢?”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书法大家爱烫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