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个理儿!”
林亦鸣听了他媳妇一通话不怒反喜,一拍巴掌眉飞色舞地道:“我以前只说染头对他个人形象有影响,老头压根就不在乎。要是说对明阳有影响,他指定得多考虑考虑,老头多疼孙子啊,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借口呢?”
他媳妇儿哐当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要说你去说,我反正是不去,你们老林家父子俩的矛盾,我一个做儿媳的乱插手像什么话。”
“老婆大人,好媳妇,算我求你行不行?”
林亦鸣挤到老婆身边儿躺下,把手机摁亮了跟她看:“你看看,老爷子的水平这是大大地精近了,以后作品进了拍卖行,价值也会大幅度飙升。
作者的个人形象会影响到书法作品的价值,你看那个刘鸿文,说是国内顶级书法家,他的作品也没少往各个拍卖会,品鉴会上送,结果呢?却很少有能成交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形象不佳。
毕竟书法家不是明星,靠怪异行为博眼球炒作出来的热度就算再高也没用,识货的收藏家不会因为热度去买账,不识货的普通人也买不起这个账。
老爷子这一两年老糊涂了,没了分寸,咱可得把他的形象名声维护好了,可不能让他落到跟刘鸿文一个境地去,知道不?”
他媳妇不出声了,俩眼睛在床头灯的照耀下闪着幽光。
林亦鸣一看有门,越发温言细语地开始哄劝了:“这一线城市的房价是越来越贵,咱俩的工资也就顾得上日常开支,指望咱们俩,怎么给咱家换大房子?怎么给明阳买新房子?不都得指着老爷子吗?
我爸那个人你也知道,文人脾气,清高得很,作品他不卖,商业性的活动他也不参加,研究经费更是别指望他能昧下一分一毛,而且他还老是贴补他的那些学生们。
再加咱妈不在了,没人管束,我估计他的工资够呛能存下,咱能指望的,还不是他的那些作品?就算为了那些作品能卖个好价钱,咱也不能放任他胡来是不是?”
他老婆心动了,却还有些犹疑:“你跟他说了那么多次,吵成那样他都不听,我去说他能听了?”
林亦鸣两眼放光,“所以呀!你去见了老爷子,就这样拿明阳说事儿,就算是为了明阳,老爷子也会慎重考虑的。”
他媳妇点了点头,却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爸最近性情大变,上次在医院不是把你打了一顿吗?明儿我去跟他谈,他要是恼了,不会把我也打一顿吧?”
“不可能!”
林亦鸣斩钉截铁地道:“我爸打我那是气上头了,凭他的为人品行和接受的教育,打死他也不可能跟儿媳妇动手,你就放心吧。”
两口子谋算了大半夜,第二天一大早林亦鸣他媳妇就把孩子从床上拎起来,驱车去了公公的住所,到了地方一看,不巧了,家里有客人。
上门拜访“林老师”的,是一位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人,渡边和尚。
岛国信佛者众,信佛者的婚丧嫁娶都离不开寺庙操持,操持一场婚礼,就能挣上它三五百万日元,操持一场葬礼,再挣上三五百万日元。
继承了先祖手中传下来的,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寺庙,渡边和尚真是想穷都难。
人有钱了就想追求一下自己的个人爱好。
自19世纪的一次维新改革运动之后,岛国国主就下令和尚们可以吃肉喝酒娶媳妇。
因此除了一些像日莲宗这样的分支还在坚守着戒律和修行之外,其余的佛门弟子们,除了剃光头之外,已经于普通人无异了。
没有什么清规戒律的限制,还收入忒高挺有钱,岛国和尚们能玩儿的花样儿可就多了。
有的热衷帮助同事们解决单身问题,定期举办相亲活动。有的热衷现代音乐,组了摇滚乐团到处巡演。有的热衷跟酒精进行跨界合作,直接开办“和尚酒吧”沉迷其中。有的热衷在社交媒体上刷存在感,干脆化身美妆博主公开出柜。
真真是“佛无定法”,一切所行,都能渡人。
相比之下,渡边的爱好就文雅得多,也更像一个古式的和尚。
这位排名岛国《美坊主图鉴》(注1)前三的年轻主持,他爱好书法和写诗。
汉语诗在岛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岛国诗人基本都精通汉诗,要写汉诗,那自然顺带着需要练一练书法了。
渡边的汉诗和书法造诣都很…………稀松平常。
虽然技艺稀松,可挡不住他爱,人菜瘾大的渡边自打接任了照恩寺主持一职后,几乎每年都会跑到华国来进行正式或非正式的访问。
参观寺庙,研习佛法,拜访书法家,讨论学习书法艺术,再买几幅和眼缘的字画。
渡边以前就拜访过林曾荀,求买作品遭拒后,林曾荀还写了“华岛友好”的横幅送他。
林曾荀的风格是婉妍俊逸派的,渡边和尚虽然觉得好,但并不是特别爱这一款,被拒后也没有强求。
现在由刘振操刀的新作品一发到论坛里,就引起了国内书法圈的震动,正好在余杭一家寺庙进行非正式访问的渡边和尚马上就收到了消息,打开一看,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林老师,您好您好,贸然来访,十分冒昧,还请您原谅。”
渡边双手合十,对着刘振不停鞠躬。
作为一个每年都会跑到华国进行正式或非正式访问的岛国和尚,渡边对华国文化了解甚深,汉语也说得溜极了。
要不是他剃着光头,穿着僧服和半袈裟,真跟一个普通华国人一般无二,这倒是省了刘振的事儿,不用操心沟通问题了。
刘振合十揖礼:“渡边君,好久不见。”
毕竟是从“佛无定法”的岛国来的,渡边对林老师这头暖橙色的新发型表示接受度良好,他压根就没完刘振头上多扫一眼。
二人在林曾荀的小书房里坐下后,对着桌上墙上的作品呱啦呱啦,自然而然地就讨论起了书法艺术。
对于这个,刘振自然是能教导他的,于是这小型研讨会一开就是俩小时。
小会开到一半儿,林亦鸣他媳妇带着儿子来了。
家里有客人,母子俩安静地在客厅先坐下了,小孩儿摸出手机玩得头都不抬。
小书房的门没关,里面的谈话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林亦鸣他媳妇眼珠一转,交代小孩儿把耳机带上,自己高高竖起了耳朵,偷听书房里的谈话。
书房中的俩人终于聊够了书法艺术,渡边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态,扭扭捏捏地道:“林老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振抬抬手示意他说,却原来是渡边要出版他的汉诗集,想请刘振为他的汉诗诗集题跋,且抄写一遍,以供印刷之用。
渡边和尚的诗要是写得好,刘振说不定看在他提出的那五千万岛国币辛苦费的份上,也就把这活儿接了。
可渡边的诗,真是麻绳穿豆腐,压根提不起来。
林曾荀曾跟刘振提过三个要求,第一个就是不能毁了他在书法领域内的成就。
林曾荀有传统文人的清高跟傲骨,他本人都不肯把书法作品卖给渡边和尚,怎么可能会为了五千万日元就给一本蹩脚诗集题跋抄写,还要让对方拿去印刷?
为五斗米折腰不是林曾荀的风格,刘振毫不犹豫就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
林亦鸣他媳妇听到公公拒绝了五千万日元的邀约,顿时心疼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自家公公流传在世面上的作品,基本价格是二三万一平方尺,一副作品能卖三五十万顶天了。
这还是有人买的情况,多得是一副作品,挂到交易行去,三五个月的都无人问津。
五千万日元,两百多万华夏币,这一桩活儿接下来,能顶卖十副作品了,老头就这样拒绝了?
两百多万啊!那可是她跟他老公加起来近十年的净收入了,都要够一套首付的钱了,说拒绝就拒绝了?
一手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林亦鸣他媳妇觉得自己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
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她都要冲过去摇晃着老头的脑袋,问问他是不是染发剂涂得太多,把脑子给烧坏了!
这么多的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不要就不要?
书房里的渡边和尚苦求无果,只得满脸遗憾地告辞了。
送走了客人,刘振一看客厅里的“儿媳妇”跟“大孙子”,顿感一阵头大。
昨天他染好头后发了朋友圈,林亦鸣差点把手机给他打爆,今儿这娘俩就过来了,可想而知所为何来。
刘振真想请这俩人直接掉头回去算了。
可林曾荀喜欢大孙子,每次孙子来了都要把孩子叫到书房教他写字,而且书房里还放着林曾荀给大孙子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
尽管十分不情愿,刘振还是按照林曾荀的习惯,高高兴兴地把大孙子叫到了书房,先把小玩意儿拿出来献宝,再教孩子写字。
儿媳妇一看公爹心情还算可以,待孙子一如既往,想来自己此行问题不大,于是站门**代一声:“爸,你跟明阳先玩着,我去前面街上买点菜一会儿回来给你们做饭。”
儿媳妇以前来家也会跟着婆婆下厨,刘振点头应允了。
林亦鸣他媳妇出了门,一顿紧赶慢赶追到小区大门口时,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僧服的渡边和尚正在路边等车。
她几步跑过去,开口就是:“渡边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
注1《美坊主图鉴》:岛国和尚自己搞得骚操作,他们成立了“岛国美坊主协会”,把(自认为)长相出众的男和尚集结成册,供名媛们在选择结婚对象时以作参考。在岛国,和尚是非常热门的婚恋对象,是相亲市场上的香饽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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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书法大家爱烫头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