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苍术在听到那黑衣人熟稔的口吻时,心中一冷,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何风体质特殊,如果不是跟他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基本上会将他认作女子,他第一次见时也搞错了,不过他毕竟自幼学医,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错误。
如果何风真的是他口中的“黄衣修道会”的人,这人怎么会管他叫“圣女”呢?
思绪在脑中转着,纪苍术手下也没停,一掌将黑衣人拍得断了气,扔在了魔教的后院里。
他扔完,就对上何风幽幽的眼神,不由得心虚一笑:“哈哈,我这不是怕下面没恢复过来的人吃到脏东西嘛。”
他话音刚落,哨楼上就又爬上来了一个人。
纪苍术只好又摆出了架势,喃喃:“看来我来这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做你的保镖。”
那黑衣人上来后,竟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往哨楼上爬,简直让人疑心他们会不会把这哨楼压垮压塌。
何风此时已被纪苍术护着退到了边缘。他低头看着那些往上爬的人,忍不住又想到蚂蚁和蜜糖。那时空局的管理员告诉他肉·体能够掩盖住他灵魂的吸引力,难道是骗人的?可他在原世界确实不曾碰到过这样的事。
纪苍术武功再高,也受不了他们无穷无尽。再加上哨楼上十分窄小,他以一敌多,还要注意护着身后的何风,几次下来,脸上已经露出了疲态。
何风也没好到哪去。刚刚怒斥过那个做出巨大行尸的人后,他就感觉自己虚弱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情绪波动太大伤了神,还是诅咒反噬了自身。
纪苍术又一掌将一个黑衣人打落下去,呼吸粗重,却还在开玩笑:“花潮生怎么还不回来?他就不怕我带着你跑了?”
何风摇铃的动作越来越慢。那个轻巧的小铃铛现在却仿佛有千斤重,让他几乎无法摇动,他咬着牙,却还是咳嗽起来。
纪苍术是个医者,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只觉得这咳嗽是他嗓子不舒服清一清罢了,但是在一个医生耳朵里,简直能从这咳嗽声中听出咳嗽的人现在有什么毛病,过去又有什么毛病,甚至未来可能有什么毛病来。
等他回过身去,看见了何风的脸色,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他不能劝何风停下手来,他也心知肚明何风不会停下手来,所以他的眼里不禁涌出了泪水。
“马上,马上就天亮了,”最终,他只能说,“谢公子他们天亮就会来的,我知道……何风,再等一会吧……”
99已经发现了不对,它悄声对何风说:“宿主,为什么每次到这个时刻,‘碎片’都不在你的身边?”
何风没法分心回答它。
纪苍术已经不记得自己击落了多少黑衣人,他的手已经发起抖来,哨楼上这次是真的站不下人了,因为纪苍术没力气再把他们打下去,只能用他那一看就十分珍惜的银针去刺他们的死穴,导致哨楼内铺了一地的尸体。
何风恍惚间又看到了那身黄色的衣袍。祂在天空中,祂在高墙下,祂在那些黑衣人的眼睛里,那抹黄色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何风读懂了祂的想法。
“你该为此感到荣幸”。
何风笑了。
随着这笑容,一丝血从他嘴角缓缓滑落,他的眼里也有了泪光,但眼神依旧坚定。
“醒——来——”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以至于讲话有些含糊不清。
时间仿佛静止了。
99却听见何风回答了他那个问题:“为什么要‘碎片’在我身边?”
何风说:“我自己也能解决问题。”
99赫然发现自家宿主原本看起来快要干涸的精神力量居然在源源不断地再生!就像一汪细小的泉眼,就算人再怎么把它涌出的水舀去,也不会彻底消失。
铃声更悠扬,更温柔了。没有黑衣人再爬上哨楼,甚至满地的尸体都开始渐渐消失,只剩下掉得地上到处都是的闪闪发光的银针。
东方开始发白。
纪苍术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也不怕被他自己的银针扎到:“我就说我怎么打几下就累了,原来我也不知什么时候中了敌人的□□了。”
他只坐了几秒,就开始趴在地上去捡他的银针:“还好银针都在楼上,没被我扔下去……”
哨楼边缘突然黑影一闪,纪苍术下意识地将手中刚捡回来的银针在指间捏紧了。
花潮生形容略有狼狈,但神情依旧十分平静,看了他一眼问:“怎么?”
纪苍术刚松了口气,马上又大叫起来:“我的银针!!你踩到我的银针了!!!”
花潮生低头看了看,默默把脚移开了。
纪苍术看起来有点惊讶,但最后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何风往下看去,有数具肢体扭曲,明显也是变异过后的尸体倒在地上,包括那个体型巨大的,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虽然行尸还没有完全清完,但剩下的数量也没那么吓人了,魔教教众们和被救上来的人就能自己处理。
他缓缓停下了手。
花潮生看着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何风的眼睛在铃声停下的那刻便闭上了,身体也向后倒去。
花潮生稳稳地接住了他。
纪苍术猛地站了起来,又在看到花潮生平静的面容时放下了心:“何风这是太累了吗?”
花潮生却回答他:“他不会再醒了。”
纪苍术没能理解他的话:“你说什么?”
面容苍白的青年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动作·爱怜地为他轻轻拢了一下从肩上滑落下来了一点的外衣:“他不会再醒过来的。”
纪苍术去看何风的胸口,又去看他的睫毛:“……别说笑了,他这不就只是睡着了吗?”
花潮生不再说话了。
高墙上传来一阵沸腾之声,有人在大喊“是千金公子谢容!”
纪苍术脸上挤出一点笑来:“谢公子来了,他在医道上也颇有心得,等他看过之后,你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花潮生只是抱着何风,看着他的脸,像在出神。
谢容果然也来得很快,他的轻功看起来总要比别人优雅些,怪不得江湖上能人这么多,却只有他有“公子”的雅称。
这位翩翩公子在刚来时脸上是带着笑的,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只是等他看见花潮生怀中双眼紧闭的何风时,这笑容立刻不见了。他有些紧张地打量了一下何风,又伸手搭在他手腕上,一会儿后,眉头才舒展开,轻声问道:“何公子是累得睡着了吗?”
“千金公子”不仅一诺千金,为人也很体贴。他说的这样小声,就是怕将何风吵醒。
纪苍术听了他的话,立马去看花潮生:“都说了何风只是睡着了,你是太担心了胡思乱想,才会说他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谢容惊讶道,“怎么会呢?”
花潮生还是不说话。
“花教主!你在耍什么脾气!”纪苍术对他这样的状态实在无法理解,他伸出手去想要把何风从他怀里接过来,“你不会是被那些行尸咬到,毒坏了脑袋吧!”
苏子洵和曲梦一向跟他们的大哥是形影不离的,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他们两在下面等了又等,还不见谢容跟上面三位下来,眼尖的苏子洵更是看到纪苍术似乎和花潮生动起手来,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跳上了哨楼,大声吆喝道:“喂喂喂,就算那些邪·教已经被解决得七七八八了,也没必要这么快就翻脸吧?”
纪苍术双目通红,恶狠狠道:“你倒是解释清楚啊!”
苏子洵一下子连俏皮话都不敢说了,小心翼翼地挪到谢容后面,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花教主执意说,何公子不会再醒过来了。”
苏子洵的声音一下又大了起来:“嗨!怎么可能!我都能看出何公子只是睡着啦!花教主敢这样说,等他睡醒了,你小心挨揍啊!”
花潮生的神情仍那么冷漠:“他醒不过来的。”
“你信不过我,也信不过谢容。”纪苍术喘着气,他消耗颇多,刚刚去抢人的举动,都是靠心里的一股怒气才生出了一点力气,“那鬼医呢?鬼医前辈你总信得过了吧!”
纪苍术的视线在何风发上的那条银色小蛇上停留了一会,冷笑道:“鬼医前辈连你那奇毒都是说解就解,就算何风真的是因为受到了损伤才这样,他老人家也一定会有办法!”
他吹了个呼哨,叫来了一只灰扑扑的,长得简直跟鸡一般大的鸽子,没有纸笔,他就用银针刺破手指写在身上撕下来的布料上,那血在他的白衣上,简直鲜艳得有些刺眼了。
他写完,犹豫了一会,伸手过去摘下了何风发上的掩鬓——这次花潮生倒是没有躲开。他把这发饰严严实实地包在布里,系在了那鸽子的腿上。
“去吧。”他说,“去前辈那里。”
那灰鸽毫不犹豫地扇动翅膀,飞远了。
哨楼上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大家心里都有种可怕的预感,只是事关他们重要的朋友,没人愿意将这预感当真。
何风:首先我不是公主。其次只要我变得更强大一些,之后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花潮生: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亲——
何风:(冷酷)绝无可能
作者:(戳戳花潮生)儿子,你一定要得到允许才可以贴贴哦,不然会立即被三振出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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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时空局打工第二天(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