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风调雨顺,到了九月兴庆帝就有了去秋狩的打算,皇子皇女,后宫妃嫔,大臣及其家属,算上随行伺候的人和侍卫,几乎近万人浩浩荡荡去去了猎场。谢宣作为太子是肯定要跟着一起去的,出乎意料的是,九昭这次也去了。
作为国师,她虽然平日里没有什么不能杀生,不碰荤腥的忌讳,但还是会尽量避开血气重的地方,免得心境不稳影响了卜算的准确度。狩猎开始以后猎场上每日都会死伤不少的动物,这个地方实在是和她有点犯冲。
谢宣看着短短三天就消瘦了的九昭,心疼的说:“国师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先回京城修养?”
九昭神色恹恹的靠在软垫上,摇了摇头说:“我总觉得不放心,狩猎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到时候再说吧。”她演算了好几次,一直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但不知怎么的就是心有不安,这才决定亲自来猎场看一下。
来了以后她的不安不仅没有消除,还因为猎场的血气扩大了。就好像她不走这一趟,就会有什么无法逆转的祸事发生一般。
别人不知道,但是九昭自己心里有数,她连国家气运都能演算得到,现在却无法预知一个小猎场会发生的事,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要么是同她有关,要么是有更厉害的人出手了。
最后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和她身边的人有关了。想到这一点,一贯从容的九昭难得有些心慌。她看着眼前明显是刚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血气才来的谢宣,抓着他的手说:“谢宣,你答应我手串无论如何不能离身。”
谢宣看着有些慌张的九昭,反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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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同兴庆帝一起去参加秋狩最后一日的活动,九昭留在营地中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柳慧闯进了她的帐篷。九昭的帐篷虽然是在中间,但是她不喜欢有太多的人围着,这才让柳慧闯了进来。
九昭看到柳慧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这些天的不安是有源头的,她制止了要赶人的火灵说:“听柳姑娘把话说完。”
柳慧走到她的面前说:“我都知道了,这几个月全都是你在幕后帮着太子,国师大人!”
“是我。”
柳慧没想到她就这么认了,愣了一下才说:“国师不能干预皇位之争,不能干预朝廷之争,你犯戒了,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有事吗?”九昭自己心里有数,她没有真正出手帮谢宣对付过什么人,只是给他提供了不少的消息,她破戒了,但后果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听柳慧这么说她其实还有点觉得好笑,她一个怨气缠身的人,居然同自己说天打雷劈?
柳慧被她不阴不阳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她默念了几句自己才是天道眷顾之人,才冷静下来阴狠的说:“你占卜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谢宣会死,皇帝会死,到那个时候你也会死。”
柳慧想,只要三皇子登基,管她是什么国师,还是真神,都要死!
九昭刚才一边同她说话,一边趁这个机会占卜被遮掩的天机。听到谢宣会死以后她心头微颤,体内止不住的血气上涌,被蒙蔽的天机彻底显露出来了。
她随手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眯着眼说:“你们在猎场设下迷阵想要暗算太子和陛下?不自量力。”
九昭起身拿起谢宣留给她防身用的匕首在柳慧胳膊上狠划了一下,说:“火灵把她绑起来,带上她我们进猎场。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们了是吗?告诉你,这天下术法一途,我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柳慧敢找人来蒙蔽天机对付她,九昭就敢拿她的血开路;她敢伤了谢宣,九昭就敢杀了谢完。
——
谢宣和兴庆帝在进入猎场后不久就起了大风。狂风过后他们一行人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原本的艳阳天也昏沉下来,显得阴气逼人。
兴庆帝派了几队侍卫去探路,却没有一人能回来,他们竟然是被困在迷雾之中了。
“嗖嗖”两支箭从迷雾笼罩的林中射了过来,谢宣下意识的一侧身,箭只险险的飞过了他刚才位置,另一支箭则是被兴庆帝身前的侍卫给挡住了。
谢宣看着重伤的侍卫和钉在树上的箭,面色微沉,那一箭若是射中了他,他只怕是不死也要重伤了。
他拉弓引箭,直直的朝着迷雾中射去,正中一人胸膛。
躲在暗处的施术之人脸色一变,居然有人能射破这迷雾?!他定睛看去,就发现谢宣手腕上的黑棕色手串隐约有金光流转,那居然是一件避邪护身的法宝。
若不是谢宣不会用这些东西,只怕这迷雾早就散开了,想到谢宣身边出现的人,这个手串的来历自然是很明显了
“九昭。”他狠狠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说:“放箭,先杀谢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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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箭就像是一个开始一样,林中又射了几箭过来,侍卫围成一个圈将兴庆帝和谢宣还有几位重臣护在中心,不断用手中的剑拨开飞来的箭。
敌在暗我在明,哪怕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但也撑不住连绵不绝的箭雨,他们一个个的中箭倒下,看的兴庆帝焦急不已。
谢宣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不断的开弓朝着迷雾中射去。若是他们能看到林中情况就会知道他们所有射出的箭,竟然只有谢宣一人的能中,其他的都在进入迷雾时无力的落了下来。
幕后之人的身边又是一人倒下,他阴测测的看着射箭的谢宣还有他身边不断倒下的侍卫,说:“就让你再挣扎一会吧,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就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红光,随后便是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他急忙向一旁躲去,却还是被那道光打在了后背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再看刚才笼罩在猎场上的迷雾,已经被那道红光冲散了。
他狼狈的起身,大喊:“什么人竟敢偷袭于我?!”
九昭纵马到了谢宣的旁边,看着迷雾渐渐散开的林子,说:“你这人当真是不要脸,明明是你先设下阵法暗中伤人,怎么还成我偷袭你了。”
迷雾已散,哪怕是躲在林中也没有意义了,那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说:“又是你坏我好事。”
九昭看着有点熟悉的面孔说:“天宁山叛徒钱易?术士不可擅自插手皇位之争,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难怪师祖会将你逐出师门。”
“你住口!”钱易捂着被她打伤的胸口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说:“你懂什么?那个老头子说我比不过师姐我忍了,可他凭什么宁愿让你这个襁褓中的婴儿来当继承人,都不选我,凭什么!”
九昭冷眼看着发疯的钱易说:“因为你确实不如我。”
钱易冷笑一声说:“我倒要看看你被射成筛子的时候,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话,放箭!”
——
迷雾散开,兴庆帝这边的人就不是单方面挨打了,他们很快冲进了林子里,和暗处的敌人厮杀起来。
九昭下了马,走到兴庆帝面前说:“陛下受惊了。”
兴庆帝作为皇帝这个时候倒是没失态,声音稳定的说:“无妨,不过是些鬼魅伎俩罢了。”
九昭点了点头,站在了谢宣的旁边,问:“其他人呢?”
谢宣说:“进猎场以后就都分开了。”狩猎的最后一天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除了几个文官其他人都各自狩猎去了。如果不是九昭一直说她不放心,谢宣这会也离开兴庆帝身边了。
九昭没说话,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钱易他应该是没有那个本事困住谢宣和兴庆帝,也没那个本事掩盖天机。若是一个术士能够这么轻易的困住皇帝和储君,那这天下早就人人修习道法了。
猎场戒备森严,对方混进来的人很少,在迷雾散开以后就基本失去抵抗力了,一个个死士倒在了侍卫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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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九昭以为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异变突生,林中猛的暗了下来。狂风大作中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气,她心道不好,闪身挡在了兴庆帝和谢宣的身前。
她想起来了,钱易是没有这个本事,但如果他借助谢完这个皇子身上那点龙气来布阵,是有可能暂时困住不通术法的兴庆帝和谢宣的。
“铛——”九昭稳稳的接住了钱易刺来的一剑,明明一个用手,一个用桃木剑,却发出了玉石相击的声音。
九昭站在原地,看着神情疯癫的钱易,冷声问:“你身上这是谢完的血?”
她能够用柳慧的血打破被遮掩的天机,破开迷雾,钱易自然也可以用谢完的血来增长实力。只是九昭和柳慧是敌人不会在意她的生死,钱易竟然也不在意谢完的生死吗?
用血来做这种事情,可是会耗费鲜血主人不少的精气神,再严重一点的,直接被吸干了都有可能。
钱易退了三步,阴狠的笑了一声说:“那个蠢货也就这么点作用了。”
“疯子一个!”九昭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珠,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她手里没有合适的东西,顺手拔出了谢宣的剑说:“借殿下佩剑一用。”
她用长剑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说:“我今日就清理门户了。”
她毫不犹豫的朝着钱易刺了过去,钱易连忙拿剑来挡,金光与血光猛烈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眼的白光,将周围的人震的连连后退。
谢宣作为站在碰撞中心的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是腕上的手串护住了他。他忍着眼睛的不舒服盯着那道白光。半晌,光芒渐渐暗了下去,一个有几分狼狈的女子提剑走到了他的面前说:“谢宣,我赢了。”
谢宣再不想其他,紧紧的抱住了眼前之人,九昭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在他怀里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