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随着宴母回家,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
倒也不能说陌生,只是对宴清来说陌生,对许愿人来说却是不陌生。
院子中的女人是许愿人的大姐晏溪,是宴父宴母的第三个孩子,早在十七岁时出嫁,如今已经有二十**了。
晏溪嫁得颇为不错,是一户书香家族,据说祖上还有当过官的。
二人也是同学关系才有了交集。
不然以晏家往上数五代贫民的身份,也不可能和这样的人家有关系。
在晏溪出嫁那会,习家早已经落魄,若真要论家室,可以说是晏溪高攀了。
但晏溪自身优秀,也颇受习父习母的喜爱。
自从晏溪出嫁,习家人也不是没想过拉晏家一把,那会钱财上习家没剩什么,古董之类的更不可能拿出来。
但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宅子,倒是可以提供给晏家暂住,让这一家人来城里居住,只是工作问题就不太好弄了。
宴父宴母都是老实人,虽然有供孩子读书的心,也不算重男轻女,但是也种了一辈子地。
二人以前一个是接生婆,一个是修伞匠,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不然也不会供孩子读书,也不是很想挪地方。
两个儿子都不如晏溪聪慧优秀读书好,晏家人也就没想着麻烦习家,村子中的生活更适合两个儿子。
不过后来宴清出生,又学习好,倒是没少在和晏溪通信的时候提起。
“大姐什么时候过来的?爸妈怎么也没人提前告诉我一声。”宴清看着晏溪,“大姐是自己过来的?”
“小弟都这么大了,比以前更稳重了。”晏溪起身打量了宴请一番,才爽朗的说道,“这次就我带着你侄子侄女回来,俩孩子赶了许久的路,累坏了,你姐夫,等过几天能过来。”
“我听爸妈说你前阶段考进厂子了。”晏溪一脸欣慰的问道。
这个世道不一样了。
宴清目光在晏溪略微憔悴,又有些微红的眼眶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前阶段考上了,也才去厂子上几天班,这不放假就回来了。”
“好好干。”晏溪虽然笑着,看着宴清的眼神也带着激动,但依旧掩饰不住眼底的悲伤。
“大姐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宴清知道晏溪属于远嫁,习家后来从省城搬到了京城,至今已经足足有八年没有回家了。
晏溪最后一次回晏家,那还没有习书,就是习诗也才两岁。
也就是平时通信联系。
“这次可得多待几日,爸妈平日里都念着大姐你。”
晏溪点了点头,神情闪过一丝黯然,“这次,能多待几天。”
“那更好。”
“行了,你们姐弟俩别聊了,饭快好了,小诗小书过来吃饭。”
宴母在一旁听了两嘴二人叙旧,转头看到孙菊探出头,比划着饭好了,就连忙打断二人。
宴清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一旁跟宴母说道,“妈,包里有东西,你看着整理。”
就去一边洗手和洗脸。
宴母提着一包东西欢欢喜喜的进了屋子,不一会功夫,就用一个小竹篮子装了些枣子和杏,还有一些糖果,以及家中有的炒黄豆,炒花生。
还有一条五花肉直接提进了厨房,看着在厨房忙活的孙菊和王小红,“小清带了肉回来,今天加菜,老二家的,去拿几个土豆过来,老大家的,赶紧煮几个鸡蛋,划上花刀,一会跟肉一起做。”
孙菊和王小红都没想到,小姑子回来,家里就做了一大盆老母鸡炖土豆,正好赶上小清回来,又带回猪肉。
上次的红烧肉他们还记忆犹新,看样子宴母是打算废些调料做红烧肉,这回的饭菜可都赶上过年了。
一个个脚步都不慢,这年代每个人肚子中都没有油水,能吃上一顿肉,动作都更麻利几分。
宴清打理好自己,就坐在院子里的餐桌上,上面一小篮子都是好东西,有他拿回来的,有家里本来就有的。
在自己家自然不用客气,宴清也逐渐融入这个世界,虽习惯性格总体不会大变,但还是会因为周围的环境有细微的变化。
宴清刚吃了一颗枣子,顺手把枣核放在桌子上,就看到两个十岁左右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从屋内出来。
两个孩子,女孩略大一些,穿的衣服不见得最好,却也不似村里人每日种地,衣服多多少少有些土,俩人衣服干净整洁,手脚干净,行走间也颇为讲究,不急不缓。
就是与这个院子,这个村子有那么一点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殊不知,在整个村子的人,包括晏溪和两个孩子眼中,宴清也与整个村子有些格格不入。
“小舅舅。”
习诗和习书规规矩矩的走到宴清跟前,他们对晏家一点也不熟悉,对农村也不熟悉。
宴清看着面前两个小孩,能看出二人对乡下陌生环境有些不适应,却没有半点嫌弃和不满,可见习家的家教不错。
两个小孩也对宴清格外好奇,毕竟每次母亲通信中,信中提及小舅舅的次数最多。
而且他们之前过来,已经见过晏家几个小的,在这些兄弟姐妹口中,小舅舅是一个极好的人。
因此这一次见面,二人对宴清抱了极大的兴趣。
宴清虽然算不上妙语连珠,却也与两个孩子聊得不错。
吃完饭后,两个孩子和晏嘉庆几个小的回屋一起玩。
留下大人们在院子里聊天。
宴清基本坐在一旁倾听几人聊天,虽然晏溪没有明说,但是宴清已经有了些猜测。
“日后回省城了?”宴父眼底带着一抹期盼。
省城虽然也离村子远,但是每年年底聚一次,还是可以的,不似在京城,他们只能通信诉说关怀。
晏溪眼眶又有些微微红,最后垂头点了点头。
“我倒是想回村子里。”
“净说胡话,你在省城已经离咱们这很近了,往来也方便,更不招人怀疑。”宴父看着晏溪说道,“你和小风还能种地怎么的?啥也不会干,给村子里也不成,不是说省城工作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什么都说不准,所有人都巴不得离我们远远的。”
晏溪靠着宴母,这心才算踏实了一些。
她来前其实心里是很害怕的,既害怕牵连到家中,又害怕家中人露出和京城那些人一样的眼神。
“别多想,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在咱们村子,我总归能照个眼。”宴父叹了口气,安慰的话也干巴巴的。
毕竟这事谁也没想到。
“爸,你们轻易还是别靠近,省的受了连累。”晏溪擦了擦不小心留下来的眼泪,“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过来。”
宴清在一旁皱了下眉头,到底还是没说话。
许愿人记忆中并没有这一段记忆,不过倒是有大姐回家一次的记忆,之后的……
宴清回到屋子,习书正坐在炕头,看着他放在书桌上的书籍。
“小舅舅,你回来了?这是你看的吗?”
习书先是不好意思的放下书,随后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又把书籍抱紧。
“是我的?怎么了?”
宴清锁好门,轻声问道。
“小舅舅,你怎么就把这种书放在明面上,若是被查到,可就不好了。”
“这是我之前上高中时发下来的教科书。”宴清抽出书,让人看了眼书面,又重新放在那一摞书籍里面。
“可那也是英文,小叔叔,这个东西坏,留不得。”
习书至今还记得,就因为家中有几封英文信件被人发现,才导致后面的事情。
宴清看到仿佛陷入不好回忆中的习书,伸手把人搂住。
家里屋子不多,因此习书便和宴清睡一个屋子。
宴清只是抱着人,并没有出言安慰。
事实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宴清都一知半解。
虽然有所猜测,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根据习书刚才说的话,宴清扒拉下许愿人的记忆,似乎习家第二子在国外定居。
还有宴父的话,他印象中,村子里面确实有下放过来需要被改造的人,但并没有习父习母二人。
二人会不会是这次没挺过去,还是没有被分配过来。
临河村虽然是村子,但因为有个大湖,还有山,即使闹饥荒的时候,虽然村里人都饿,但是也没有饿死人。
这两年缓和过来,湖里也不知道从哪出现的鱼,就是太小了,没有多少肉不说,现在做鱼还需要大量的调料,也没多少人下湖捞鱼。
总体来说,这算个富裕的村子,他记忆中,也只下放过一批人过来。
毕竟来这村子,不像是改造,反而像是来享福。
倒是被强制性下乡的知青们,都爱过来。
习书在宴清抱住他的时候,就回过神,想到刚才他的举动,耳根瞬间红了。
不过他眼底依旧带着害怕,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在像之前一般每晚做噩梦,睡不着觉,但是每次看到那种语言,他还是心有余悸。
“小舅舅,刚才是我冲动了,不过这些书籍,您还是藏起来的好。”
“好,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