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珍珠在墨斋买了些纸张和墨条,却被半道遇上的唐球送了一大包文房四宝,拿回小院,柯氏迎上来,奇道:“怎么三两三钱银子可以买这么多东西?”
苏珍珠道:“我先前花了三两银子才买了墨条两根、麻纸两刀,这包文具是我在路上遇到了那个戏园子的二公子,他不是和我签了契约写话本子吗?他送的。”
柯氏最爱占这类便宜:“这可好!你写戏本花了我几两银子置办文具,我还说写话本子怕是要花得更多,原来竟还有人送!”
柯氏接过这一大包文具,小心放置在书房,一边嘱咐道:“就算是别人送的,不要钱,也莫要浪费,小心点用,多出来的正好给我儿平日里写字。”
珍珠应下,取了新买的墨条,在石砚凹槽内倒入一点清水,慢慢研磨,待得墨汁生成,提笔沾墨,凝神下笔。
故事本在心里,不过是借她的笔见于这个世界,因此写得很快。
柯氏在一旁见她下笔如飞,颇觉稀罕,她虽不识字,却也算是见过读书人的,即使是儿子在读书写字之时,也会有停顿思索之时,从未见过像苏珍珠这般,簪花小楷一字一字地现于纸面,只一会便是一页。
苏珍珠一写便是半日,除了吃饭、睡觉,她都坐在书房抓紧时间写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催促她快点写、快点写。除了偶尔休息眼睛,活动活动肩颈,她都在努力写着。待到夜了,柯氏舍不得灯油,苏珍珠也怕太黑伤眼,方才放下,在小院里转一转。
小院的银杏被风一吹刷刷作响,月色下看着有种静谥之美,苏珍珠用手轻抚银杏,轻轻道:“若道秋风不解意,何若吹送落叶来。”
写了几日,攒了几章,忽听得门外传来声响,竟是驿站邮差,送来家书。
柯氏欢喜至极,接过家书,门都没来得及关就大声喊:“珍珠、珍珠,快来、快来,我儿有信!”
苏珍珠放下手中湖笔,搁在砚台一角,走出书房。见到婆婆笑容满面,内心也涌出一股欢喜来,她道:“是夫君平安到达省城了吧?我来读给婆婆听。”
展开家书,信只有薄薄的两页,苏珍珠看到王清岭的字,清隽秀丽,果然是字如其人。犹记得当年初相见,“三月三”春日带着贴身丫鬟云容出游,一眼看到两人便生出恍如前世曾见的感觉,交谈间论诗文讲佳句,引为知己。再后来二人书信来往,皆由云容代为传送。
回忆到这里,苏珍珠心想:不知道云容现在一切可好?
柯氏见苏珍珠展信无语,不由得着急起来,催道:“怎么了?我儿说了什么?”
苏珍珠定了定神,边看边念。信中王清岭道已经和两位同窗一起到了省城江城郡,路上花了半月有余,江城郡极为繁华,物价也高,目前已经在一家客栈住下,十天之后便是乡试。又嘱家中母亲、妻子相互照顾,守好门户,待得乡试之后便会返家。
柯氏边听边点头,时不时发出些话语,诸如:“我儿安生就好……省城什么都贵……不晓得我儿在客栈可睡得好……乡试之后多久出成绩呢?”
在古代苏珍珠的记忆里,王清岭为人谨慎少言,颇有几分端方君子之风,不过此人自视甚高。一来母亲对他百依百顺,从无半分亏待;二来天资聪颖,读书求学一路顺利;三来年少慕艾之时,又遇到美丽温柔的苏珍珠,倾心以待。除了家中贫寒,可谓是顺风顺水,得意洋洋。
想到这里,苏珍珠将信交给婆婆,道:“婆婆,夫君的信您可要收好,我去写话本了啊。”
柯氏接过信,道:“好!好!赶紧去写,等我儿回来,书房得让他用。”
苏珍珠在心里叹了口气。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荆钗为证,证人间有情;荆钗为证,证信义如金;荆钗为证,证信男贞女终团圆;荆钗为证,证天道犹在,情义无价。”
当苏珍珠落下最后一笔,她抬头看看窗外,邻家的屋面上那方砖雕莲花衬着瓦缝里长出的野草,玲珑如画。
她吁了一口气道:“我终于写完了。”
大功告成,她决定奖赏一下自己。袖中藏着上次买纸剩下的三钱银子,准备去街面看到的点心铺子买点小零食来尝尝。
苏珍珠刚走出巷口,忽地从一旁窜出个人影,横在她面前,唬了她一跳,那人欢叫道:“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出来了,六福等了你怕是有十天了!”定眼一看,可不是那唐球的贴身小厮?
苏珍珠有些莫名其妙,站定了看着他。那小厮模样倒是周正,只个子不高,年龄看着也就十三、四岁,还有点变声期少年的公鸭嗓,他看苏珍珠不言语,忙道:“我是六福啊,是侍候唐球少爷的小厮,上次墨香斋的文具,是我帮你拎来的啊,你忘记了?”
苏珍珠“哦”了一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六福道:“我家少爷让我等着你啊,怕你需要买什么,就让我帮你跑腿。上次的文具还够吗?纸用完了没?墨用完了没?笔还要不要?”
苏珍珠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等啊。”
六福很是委屈:“您当时走得快,我家少爷也是事后才想起来的。他怕你没笔没纸没零嘴,让我候着。可是我也不知道您住哪家,也不敢去找啊,只好天天等着,盼着您出门来。”
苏珍珠点点头:“我的话本子写完了,让你家少爷来取吧。”
六福欢喜地跳了起来,道:“太好了!我家少爷天天问我,我都有些怕了。我这就回去。”他转身跑了几步,又回了过来,将手中一个包裹放在苏珍珠手中,道:“这是我家少爷让我给你的,说你写书累,得备点零嘴儿。哦,对了,我和少爷说过了,别你又不见了啊?”
苏珍珠被他这一连串的操作惊住了,被动地接过包裹,看着六福的背影,有点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发了一阵呆,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道:“明日一早,在巷口等着吧。”
六福忙道:“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和少爷说!“说罢,一溜烟就跑远了。
苏珍珠打开手中的布包,里面是个点心匣子,匣子里端端正正放着六个方格,有两格放着的是她平日里最爱的用核桃、花生、红枣做的如意糕、两格放着晶莹剔透的桃花奶冻、两格放着外酥内软的玫瑰酥。
她取了一块如意糕放入嘴里,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感觉从舌头到嘴再到胃,都被抚慰。苏珍珠眯着眼,叹道:“这个世界的点心真好吃啊!”
苏珍珠边吃边走进巷子,来到左邻陈婶家,轻叩门环,余玉萱开门看见是她,很是欢喜,道:“是你呀,苏家姐姐。”
苏珍珠把手中帕子展开,将玫瑰酥递过去,悄悄道:“你快些吃完。”
余玉萱嘻嘻一笑,伸手接过,几口吃完。便听到后面传来陈婶的声音:“是谁呀?”
苏珍珠道:“陈婶,是我。”
陈婶从屋中走出,见是苏珍珠,眼中一亮,道:“原来是王家小媳妇。听你婆婆讲,最近家中发财了?”
苏珍珠没有接她的话,道:“陈婶,我和玉萱说说话。”
陈婶白了她一眼,伸手在女儿背上拍了一记,大声喝斥道:“这么大的姑娘家了,在家啥也不干,一天到晚只晓得偷懒,真真是个赔钱货!”
苏珍珠听她这话说得刻薄,不知道该如何接,有些尴尬,手中的点心匣子都有些烫手的感觉了。陈婶见她手中的匣子,道:“怎么?有钱买点心了?是给陈婶的不?”
苏珍珠忙将匣子递过去,道:“路上见到这个匣子,觉得好看就拾了来,是木头做的,倒也可以用来装些杂物。陈婶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陈婶口中说:“就是个匣子哇……”手上却没有停留,接过匣子一看,非常精致,木盖子描金雕花,打开盖子里面是六个格子,整整齐齐,放些小针线活计倒是合适。
玉萱牵着苏珍珠的手走到房中,两个人闲聊着家中长短。
苏珍珠从她那里方知平民百姓生活之艰辛,陈婶母女日日出摊卖馄饨,也不过混个一日三餐,偶有衣物置办,陈婶都让余玉萱去找余父伸手要钱,玉萱在那边见过父亲养的另一位娘子,据说是乡中秀才之女,又生了两个儿子,哪里还有玉萱的地位?每次过去就和乞丐一般,受尽白眼,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听得玉萱叹息,苏珍珠也深感辛酸,想了想,悄悄道:“你找些碎布头来,我教你做点小东西,或许可以卖点钱,你慢慢攒着,也不用再受那讨钱的苦。”
玉萱一听,很是欢喜,道:“真的么?碎布头我这里有,我爹是绸布庄的掌柜,常甩些不值钱的碎布头给我。那布头碎得太狠,连做个手帕都不得,又舍不得扔,全堆在家里了。”
苏珍珠道:“这就好。我教你做头花,用碎布盘好花朵,再粘在木头钗子之上,到时候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苏珍珠等玉萱拿着一袋碎布过来,指点着如何缠绕如何缝针,一勾一绕再用针钱一缝,一朵绚烂的花朵便现于指尖了。接着她又指点道:“木头不必用多好的,只需将一头磨圆了即可,越简单朴实越好。”
玉萱想了想,回到灶间拿了根树枝过来,问道:“这样的也行吗?“
苏珍珠点了点头,两人合力把树枝撇成几段,然后一头磨圆,再用丝线将头花绕在树枝之上,竟然真的有一种朴实而又灿烂之美。
苏珍珠想帮助余玉萱也赚点钱
女人有了钱,方才有底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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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周边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