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市看起来莫名的有些眼熟,宋琰脑子里琢磨了半晌,直至白瑶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槿,你我先去换身衣裳可好?”
宋琰点点头。
二人相携走到成衣铺子里。
掌柜的是个面善和气的老妇人,见了宋琰和白瑶笑着前来打招呼。
“两位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还请老板娘为我俩找两身合适的衣裳。”白瑶语气十分随意。
宋琰轻扫了她一眼,见她对红尘这些事物很熟稔,怕不是经常下山来游玩?
掌柜的很贴心地给二人介绍起今岁流行的新样式。
白瑶选了套又鹅黄色刺绣妆花群,又给宋琰挑了套胭脂色丝锻裙。
宋琰素来不喜太艳的颜色,故摇头婉拒,选了套月白色百蝶云锻裙。
才挑好了衣裳,抬眼就见换好了衣裳的白瑶翩翩身影在跟前一晃而过。
掌柜的十分贴心地取来铜镜给她细细观赏。
“你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更衣?”
听闻白瑶笑言,宋琰遂取了衣裳去换。
“姑娘生的跟天仙一样,走遍整个大宛镇也难觅如姑娘这般容貌。”掌柜的连连夸赞。
“你嘴倒是甜。”白瑶面上欣喜万分,随手丢了一锭银子给她。
掌柜的接在手里,笑着表示感激。
待到宋琰出来,掌柜的又是一番赞美之词,宋琰态度却是十分冷淡,掌柜的只觉得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送二人出了铺子。
“姐姐可知你那位心上人在何处?”
出了门,宋琰问她。
白瑶点头,她心中自有定数。
宋琰正要再问,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眼见那道身影就要消失在街角,她急忙追了过去。
“小槿?”
身后白瑶虽然不解,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上前。
追至拐角处,宋琰紧赶两步,身形疾掠之间人已然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李珩!”
眼前之人正是在酒楼戏耍了宋琰的李珩。
此刻他嘴角叼着一根草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疑惑地看着宋琰。
“你认得我?”
他眼里的疑惑那样真实,若不是被他骗过,宋琰险些就要再次上了他的当。
“还想装傻?”
宋琰冷笑两声,存心想要好好地教训他一番,手里变出一柄狼牙棒,“嚯”的一下朝他当头砸去。
李珩吓得双眼圆睁,幸而他身形敏捷,方堪堪躲过宋琰猛烈的一击。
回头见到狼牙棒砸在地上凹陷出一个大坑,他脸色变了又变。
“你你你……”
他吓得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槿。”
这时,白瑶赶过来,急急两步到宋琰身边,上下打量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杀/人啦!”
话犹未了,眼前身形一晃,李珩整个人被按到墙角,后背撞在坚硬的墙壁,而他的脖颈正让宋琰的手掌紧紧扼住。
太快了!对方的动作快到他根本就没来及防范。
李珩心里忍不住哀嚎,也不知他是何时得罪了这么个女罗刹?
“姐姐饶命。”他不得已求饶。
宋琰本就只是为了教训他,也没成想要他的命,见他服软也就松了手。
李珩揉了揉疼得发紧的喉咙,疑惑地开口,“不知小弟哪里惹恼了姐姐?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他自认自己记忆过人,平日里只要有过一面之缘他都不会忘记,可他对眼前的女子却是一丝印象也无,心中不免嘀咕。
宋琰微微蹙眉,观之神情不似作伪,难不成他当真不记得自己了?
“你休要装傻充愣。”宋琰自是不信他,也生出几分试探之意。
“冤枉啊!”
李珩叫屈着跪下,嘴里恭维道:“姐姐神仙一般的人物,我若是见过岂会遗忘?”
他微微垂首,觑见宋琰似有松动,手里立即捏了张隐身符。
“哈哈……”
身影刚隐入烟尘,他又死性不改地大笑起来。
不料才刚笑出两声,嘲讽的话还未出口,身后就被一只手掌揪住,他骇然色变之际,人不由得自主地摔在了地面。
“哎哟哟……”
他跌在坚硬的地面痛得哀嚎出声,眼前陡见宋琰冷冰冰的容颜,他还保持着微张嘴的姿势一时忘了反应。
“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宋琰哂笑一声。
身后白瑶跟了过来,不解地瞅了宋琰一眼,却没再多言。
“仙姑饶命。”李珩心知自己是遇上了高人,不得不心诚服软。
宋琰眉头一皱,“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李珩哭丧着脸,“小弟真的不识仙姑,不知仙姑可是认错了人?”
宋琰对他的话已是信了七八分,闻言思忖片刻,“你领我去天香酒楼。”
李珩不觉愣了下,自以为猜到了宋琰心思的他又恢复了奸滑本性,“仙姑可是初来宝地?小弟愿意做东带二位仙姑尝遍这大宛镇的山珍海味。”
宋琰冷笑一声,“然后再趁结账之时遁走吗?”
李珩愕然且恐惧,还以为宋琰竟能窥破他心中所想,可他哪里肯承认,忙叫屈道:“冤枉啊!小弟一向敬仰能人异士,仙姑不但貌美,仙法更是世间少见,小弟心中自是钦佩不已。”
“既是如此,那往后你就跟在我姐妹二人身边听候差遣。”宋琰目光凛凛地盯着他。
李珩彻底呆住,万没想到他一番拍马屁却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他也算是能屈能伸,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嬉皮笑脸地作了个揖,“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油嘴滑舌亦是世间少有,宋琰哂笑两声,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唇舌,遂命他领自己前去酒楼。
途中,白瑶密语问她,“为何要留此人在身边?”
她眼里满是对李珩的不信任,宋琰了然于心,开口安抚道:“我与姐姐在此人生地不熟,有这么一个人听候差遣也方便些。”
白瑶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宋琰的说法。
再说三人来到了天香酒楼。
看着眼前这座宾客满座的酒楼,宋琰一眼就认出了正是那日李珩带她到此吃霸王餐的那座酒楼。
她心中有些感慨,也不知小蝶和她母亲怎么样了?
抱着这样的担忧,她和白瑶,李珩走进了酒楼。
待入了座,宋琰低声向白瑶告道:“姐姐稍坐,我去去就来。”
她示意白瑶看好李珩,白瑶微笑回她,“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李珩虽然好奇宋琰的去处,却也不好多问。
宋琰今非昔比,稍稍施法,未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后院。
“还不赶紧的,耽误了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厨房里传来孙管事的怒骂声。
宋琰神色转冷,莲步轻移向厨房。
身后却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宋琰赶忙隐了身影。
转而见到小蝶的母亲怒气冲冲地自眼前而过,宋琰不免惊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妇人这样的神情,与先前的怯弱判若两人。
她心下生疑,跟着妇人走入。
“这个月的奉钱你拿去哪儿了?”
听到这硬气的质问声,宋琰不禁微微挑眉,她凝神去看妇人,发觉她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
孙管事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回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说罢,他就要来推搡妇人。
妇人双手用力一甩,孙管事措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向后仰倒。
宋琰看得分明,孙管事的左腿瘸了。
“笙儿马上就要入学了,就等着你的奉钱做先生的束脩,你今儿要是不跟我说清楚奉钱的去处,我跟你没完!”
妇人不依不饶地骂道。
难得孙管事没有恼羞成怒,反倒央求着妇人道:“给我几分脸面,能别在这里闹吗?”
妇人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更是怒火中烧,操起摆在案上的擀面杖指着孙管事,“孙德项,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
话音未了,她手里的擀面杖高高举起朝着孙管事用力打过去。
孙管事吓了一跳,慌忙握住她打过来的擀面杖,口中骂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哪有一个婆娘敢打自家男人的?”
“老娘打的就是你!”
妇人用力抽出被他握住的擀面杖,说时迟那时快,一棍子就打在了孙管事腰上。
孙管事“哎哟”一声,眼见妇人手里的擀面杖虎虎生风朝着自己砸来,慌急之下取来离自己手边近处的锅盖来抵挡。
“你有完没完,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休要在这里撒泼给人看笑话。”
他怎么也是个管事的,自己的婆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顾忌的大吵大闹,他自觉脸上无光。
听到这话,有不怕他的立即嘲笑出声。
“孙管事,你怎么不拿出以往的男子汉气概出来?竟让个娘们当孙子那样管着?”
“知道的是孙管事瘸了一条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瘸了男人的根了。”
一语毕,原本瞧热闹的大伙儿哄堂大笑起来,把孙管事臊得面红耳赤。
“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
孙管事气得怒骂道。
说着,他丢掉手里的锅盖去拉扯妇人,见妇人还不肯依,他遂低声解释道:“那奉钱我不过是拿去多吃了几盅酒,余下的我都收起来了。”
“真的?”妇人柳眉倒竖,却也没那么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孙管事好声好气地说道。
“你先回去,晚些我再回去取来给你。”
看着眼前的二人变化如此之大,宋琰犹自不敢置信,妇人从原先的懦弱胆小变成如今的泼辣厉害,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明明她离开之前,妇人还是那个怯弱的妇人。
虽然对妇人的转变她喜闻乐见,可当时她并未对妇人抱有期望。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妇人能做到脱胎换骨还真是不易。
宋琰想知道答案,也想见见小蝶,遂转身走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