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整。
这个时间对于高中生来说不太晚,他们十一点才下晚自习,十一点半熄灯上床,刚刚入梦不久。
4422寝室。
十二个床铺位,有一个是空的,这个床铺的主人不久去了厕所,至今未归,寝室门留出一条两指的缝隙,在夜风中慢悠悠的“吱呀”。
靠门的下铺打开手电筒,瞄了眼枕头边的手表,他的上铺已经出去二十多分钟了。他从被窝钻出来,一只眼睛朝门缝望,漆黑一片。
除却教室、办公室、食堂、澡堂还有寝室,其余的灯都是感应灯。
楼道寂静又黑暗。
忽然,他听到了开门声,接着楼道的一盏灯亮了。
有人汲拉着拖鞋往楼道的尽头走,那里是4楼的公共厕所。
脚步声接近厕所,刻意跺了跺脚,厕所的感应灯不太敏感,声音大了才会亮起。
灯亮起来时,伏耳才悠悠转醒。
前面是瓷砖,左面是瓷砖,右面是瓷砖,地上也是瓷砖,蜜蜡色的条纹瓷砖纤尘不染,依稀照清眉眼。
伏耳从地上爬起,一手捂住火辣生疼的喉颈,一手撑墙,缓慢转身。
木门刷了同款蜜蜡色油漆,漆面光亮,门锁坏了,轻轻一推就开了。
“吱呀——”
感应灯刚黑下去,转眼又亮了。
蹲在第三个卫生间的同学抖了抖,本想用力拍门唤醒感应灯的手缩了回去。他进来时,厕所漆黑一片,更是安静无比,不像有人在的模样。
听着开门的声音仿佛来自最后一间,那个隔间听白天搞卫生的人说,门锁坏了,从外面打不开。
想到一些恐怖信息,他不敢发生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听到了迟缓的脚步声,一个深一个浅,跌跌撞撞般挪过来,正向他挪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
脚步声停了。
厕所一共有十个隔间,正中的对墙有一排三个的水龙头,墙上有一面一米长半米宽的镜子,镜子与瓷砖一样干净。
学校抓卫生抓得很严,被举报丢垃圾会扣个人分,值日生没搞干净会扣班级分。
伏耳停在镜子前,静静看着里面的人,镜子放得过高,只照出一个脑袋加一个肩膀。
他的视线停在镜中人的脖颈上,那里一道红到发紫的痕迹,大概一指宽,是勒痕。但看不出被什么东西勒的,反正不是麻绳。
勒痕仿佛陷进了皮肤,仿佛把骨头勒断了,伏耳发不出一点声音,火辣辣的痛。
久久不见声音,灯光又暗了下去。
黑暗中,镜子像另一个世界,镜里的人也像一个陌生人。
伏耳打开水龙头,清洗三遍手,侧过身,朝门口挪去,不知昏迷了多久,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挪到第三个隔间,里面的同学再也忍不住,发出拉肚子的稀拉声音。
一股恶臭飘了出来。
伏耳一僵,似乎想到那种画面,眉头紧蹙,快速朝门口走。
门口没有门,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人。
差点与伏耳撞上,急速刹车后,对方夹着腿,声音带着扭曲:“让让让——人有三急——”
这道富有情感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空气中仿佛热闹起来,有了人间的气息。
第三隔间的同学猛地呼出一口气。
他就说嘛。
怎么可能有什么恐怖的事?
乱想!
一个放松,五谷轮回之处顿时一泻千里,呃~舒服。
正当他脸上浮出幸福的微笑,一道划破天际的尖叫猛地响起。
外面人有三急的同学,夹着腿,弓着腰,手指颤抖指向伏耳,声音也是颤抖的:“你你你……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伏耳已经努力忽略脖颈的疼痛了,然而效果不大,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他缓慢摇头。
对方不知他是不知道、不想说还是说不出。
“你点头或者摇头好了,”人有三急同学好像忘记了他的三急,热心道:“人做的?”
心里不敢相信校园暴力事件,因为学校真的管得很严,学生根本翻不出老师的手掌心。他也不敢想居然有同龄人如此罪大恶极,那道痕迹分明是冲着勒死过去的。
伏耳摇头。
同学忽的缩起了肩膀,疑神疑鬼地左右看看,悄声问:“鬼做的?”
感应灯黑了下去。
第三隔间的人拉裤子拉链的手一抖,胯/下物件瞬间卡在拉链那里,疼得眼泪飙出来,打开门一阵乱喊:“鬼喊鬼叫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晚上不能说鬼知不知道!!!”
感应灯又亮了。
人有三急同学怔怔的目光落在他身下,呐呐道:“你已经说三次了。”
这层楼多数人醒了过来,寂静褪去,沸腾起来。
墙与墙之间的隔音不好。
隔壁说话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4422寝室却像在一座棺材里面,没有一人发生声响,就算醒了也只是直挺挺地躺在被窝里,丝毫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是高二文科8班的学生,女多男少,男生刚好十二人,刚好装满一个宿舍。
2号铺的男生钻出了被窝,细细听外面的动静,有不少宿舍出去查看,整条走廊都亮起了灯。
然而这间寝室却好像被隔绝了一般。
卓太望了眼上铺的床板,他的上铺伏耳仍然没回来,他试探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无人回答。
死寂沉沉。
卓太沉默一瞬,正担心是伏耳闹出了动静,把生活老师引来,扣了班级分,班主任又要发飙了。
诡异的气氛让他呼吸沉重。
他坐起来,套上袜子,披上外套,汲着拖鞋。
刚站起,门被夜风无声无息吹开,喧闹声传开来,击散了微风的凉意。
宿舍灯是开关型的,但被断电。
卓太趁着外面的光走了出去。
人有三急的同学已经冲进了隔间,刚在第三隔间解决完人生大事的同学出来,望见伏耳要离去的背影,急忙上前要拉住他。
“哎——那人说你脖子怎么了?”
伏耳迅速侧过半张脸,一只眼睛冷冷盯住对方的手,“洗手!”
同学愣愣看着他露出来的痕迹,结巴了:“哦哦……哦…看医生哦……”
伏耳的身体已经不麻了,走得很快,走廊上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好奇的目光望过来。
待一见到他颈部的勒痕,叽叽喳喳的声音冒了出来。
“哇!你脖子怎么搞的?”
“谁弄的啊?告老师去吧!”
“去医务室呀!”
……
伏耳把这些声音当做电视背景音,头也不回地进了寝室。
寝室里安安静静,伏耳松了口气。
他从床下拖出行李箱,找出一身干净衣物,又在1号柜子里拿出洗漱用品,接着在阳台提起一只蓝色的桶。
把全部东西装进去,爬上梯/子,摸出枕头下的学生卡,提着桶快速转到楼梯口。
澡堂在一楼。
生活老师住的地方也在一楼,听到楼上动静,瘪着一张脸,抓起登记表,气势汹汹朝楼上去。
宿舍楼左右两道楼梯,伏耳走的是左侧,生活老师走的是右侧。
四楼,一窝蜂的人挤到了厕所。
“我靠,谁拉的粑这么臭?!”
拉粑的正主自尊心受挫,藏在人群中不吭声。
解决完三急的同学一出隔间,瞬间对上无数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他吓得一跳,急急忙裹紧衣服,娇羞道:“你们想干嘛?”
为首的高个子捏着鼻子,怪声怪气:“我们不想,我们一点都不想干。”
“……”
高个子被其他人挤开,团团围住娇羞的某同学,询问事情原委。
卓太不喜欢挤,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
藏在人群中,刚拉完粑的人补充道:“伏耳是从最后一间出来的!”
没错,惊鸿一瞥中他认出伏耳。
在校园中,有几类人非常瞩目,学霸、漂亮学霸还有花瓶。(校霸已经被老师摁下去了。)
海望中学没有校花没有校草,只有学习不好的花瓶。
伏耳在排名最次的8班,坐在8班的最后一位,被戏称花瓶中的花瓶。
卓太在之后又补充:“没熄灯前,在寝室里面还好好的,他大概在十一点半出去的。”
破案了,伏耳的勒痕是在厕所里发生的,就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的区间——众人心想。
昨天刚考完一周小测,众人心情有点放松,乍一见伏耳脖颈上的恐怖勒痕,各种奇怪想法喷涌而出。
对于有鬼,或者学生作案的猜测,众人偏向于有坏人进学校了。
思考过后,点出几人在厕所搜索犯罪工具,重点搜查最后隔间,但一个隔间那么小,一眼望过去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更没有绳子之类的道具。
白天的值日生之一也在这里,他与其他人思维有差,拨开人群,径直朝角落的拖把走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作案工具就是拖把上的布条?
太残忍了!
拖把坏了,当天的值日生会被扣分的!
值日生蹲在墙角,久久凝视拖把。其他人安静下来,感应灯黑了。
有人忍不住跺脚问:“你看出什么了?”
值日生:“昨天是我负责清洗工具,拖把就是我洗的。”
“然后呢?”拖把的布条是不是少了一条?
他一回头,指着拖把,骄傲对众人说:“你们看,好干净!”
“……”
值日生顶着一片凶光,推推眼镜,镇定道:“拖把完完整整,安然无恙。”
线索好像断了,犯罪工具被带走了吗?不少人摆出柯南pose。
卓太看完他们过家家般的侦查手段,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一叹:“为什么,你们不问问当事人?”
“当事人去哪儿?”
“那种伤势,应该去医务室了吧!”
“不!我看见他提着桶好像去洗澡了……”
面面相觑间,值日生再一推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射出厉光:“如此镇定,该得我辈学习。”
“学习个屁!”
风风火火的生活老师听了半个墙角,踏着高跟鞋堵在唯一的出口,甩开登记表,纤长的手指一一扫过瓮中鳖。
冷笑出声:“一一排好队,报出班级姓名,还有月考的名次!”
“失策,居然没有望风的。”值日生站起来整理衣摆:“月考第一是不是少扣分?”
已经不期望不扣分了。
生活老师抽出口袋的钢笔:“想得美!身为同学学习的楷模,多扣0.5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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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画壁—谁画的黑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