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役,方安的日子倒是轻松了不少。他原本就和明辰没什么桃色交易,这让他放心不少,虽然他也不怕这些东西,但清白有总比没有好,省得他还要亲自上阵讨好金主,闹得心里难受。
最重要的是,吕班主现在对他格外重视,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方安不仅有自己的月俸可以拿,而且戏楼中一天到晚巡视的守卫也不常盯着他的动向了。
这样去和阿叶接头也方便了许多。
想起阿叶,方安的头又有点隐隐作痛了。
那天送走明辰之后,方安迎着吕班主的絮絮叨叨,满脑子都还是那张糯米纸密信。
到底谁是接头人?方安思索良久,实在没有头绪。他和戏楼里的许多人并没有过交集,凭空判断实在难为他。于是他只是静静等着,直到夜半三更,他和两个孩子睡得正香,一阵极轻且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方安几乎一瞬间就醒了,吕班主早给他换了房间,还带个叫什么淋浴间的,方安不在乎这些,最让他欢喜的是,房门有锁,而且窗虽大,也有一层厚重的帘子可以随时拉上。
当时吕班主的原话是,“等你红了还有更好的地方住。”
更好的房子,听说是有两间房的“套间”,隔音也很好。这自然再好不过,平日他和两个孩子说话总用气声私语,对成长总归不利,而且既然是套间,那即使有人来,方南和方芽也不用慌张躲起来了。
方南也被惊醒了,作为哥哥,他比妹妹更警惕些,此刻他看着坐起身来的方安,用目光询问要不要叫醒方芽躲起来。
方安摇了摇头,叫他好好躺下,把被子留了条缝隙,小心将他们从头到脚盖住。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方安小心开了一条门缝,甚至没敢把眼睛露出去。他握在把手上的手始终使着力气,一旦出了情况立刻就能把门拍上。
逆着月光,那人的面孔看不真切,方案只能看到他眼侧的青色纹路在几不可见地发着光,十分显著的彰示着主人的身份。
阿叶但笑不语,手指迅速在额头敲了三下,“夜晚寒凉,来跟您借点烛火。”
方安了然。他看了眼院子里逐渐靠近的微弱灯光,迅速拿起桌旁一早准备好的烛台,放在阿叶手里。
“这蜡烛质量不好,只能烧上一刻。”方安像是打发一样挥了挥手,“你且拿去,我房里还有电灯。”
趁巡查的守卫还没到,阿叶眨了眨在黑暗中也发亮的眼睛,鬼魅一样退下了。
方安仍透着门缝观察着,直到巡查的守卫渐渐远去,他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锁上了门。
“快掀开吧,别闷着了。”
方南刚才大气都不敢喘,他轻轻掀起被子,脸被捂得红彤彤的,向外冒着热气。他的手替熟睡的方芽撑起一方小空间,居然一点都没有把她弄醒。
那只烛台方安折腾了许久,方南都看在眼里,他猜测方安是在做一些秘密行动,比如像一些报纸上写的那样偷偷传递信息给同伴,按照上面约定的日期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
呃……叫什么来着,咯命!
对!咯命!
方南看了眼方芽,几乎完全睡不着了,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他讨厌那些警察,也讨厌吕班主,曾经遇见的上大学的哥哥姐姐告诉过他,他们是压迫人的大山,最好的世界,应该是每一个人都要赚钱自己花,不强迫其他人干活。
他看向床边方安单薄的身影,简直充满了崇拜,又觉得他实在辛苦,既要忍受那警察局长的欺辱,还要忍辱负重地传递情报。
“义父!”方南哒哒哒跑下床,一张嫩生生的孩子脸不知在激动些什么,“我是大孩子了!我也可以帮你!”
帮什么?方安莫名其妙,视线落在方南光着的脚上。他脸色一黑,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把他抱回了床上,“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也可以帮你传递情报!”方南放低声音,鬼鬼祟祟像是在模仿什么,“我很能干的!而且宁折不屈,什么都不会说!”
“呸呸呸,什么宁折不屈?”方安养孩子的字典里就没有“宁折不屈”这个词,他自己或许还讲究些莫名其妙的气节,但豆丁点大的孩子,方安既希望他们不要太早去涉及这些东西,又希望实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们能稍微保全自己。
千云就很好,从来不把自己置于绝境。
一想起千云,从前的记忆就不可避免地纷涌而入,方安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控制住不让自己多想。
越是多想,留念也就越深,到时候免不了继续为系统做工。
“那些是大人的事情。”方安话说出口,自己先无奈的笑了。他向来不喜欢长辈用资历糊弄打压孩子,但真到了身心疲惫的时候,居然奇迹的发现这种方式省心的多。
“我的小英雄,你还不清楚我们在做什么。”方安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躺在一边,”等你能明白“我们”是谁,“我们的对手”又是谁,有什么目的的时候,说不定你不会站在这边。”
“我知道的。”方南小声抗议,“哥哥姐姐们说我们是为了‘民主’和‘科学’和欺负人的坏蛋打架的。”
“词倒是记得很清楚。”方安被他童言无忌逗笑,眼睛却是冷的,对那些暗中的斗争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能只听信一个阵营的话,这个你能听懂吗?”
“我要去问那些警察吗?”
方安额头一跳,没料到他会如此举一反三。随便找个警察问是万万不可的,说不定会被当场逮捕,他略带严厉地看着方南,“你知道下场的。”
方南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彻底熄了这个念头。
“我知道了,我不想了。”方南打了个哈欠,和方安说了晚安就转过身去。
听着他似乎是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方安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只是在拒绝交流。这孩子颇有主见,但也容易认死理,说不定会做什么达到自己刚刚的要求。
这可如何是好,不尽快纠正,这孩子迟早遭到危险。方安想来想去,占据主导的居然是一个最极端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