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看。”一名守卫抖落肩上的雪,小心凑到轩鸣面前。他指着山坡下缓缓行进的车队,向着轩鸣报告。
“前面就是雪崩留下的雪丘,这么庞大的车队没办法像我们一样从小道迅速通过,只能停下把雪丘清理开。”
“我记得车队似乎带了足够的灯油来融化雪丘。”轩鸣拿出车队向朝廷报备的物资清单抄本,仔细核对一番,“这些灯油他们报备使用过,但我总感觉有点问题。”
他仔细观察着车队,之间车队在雪丘旁停下,从车厢里走出一个官员。
“去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轩鸣吩咐道。那守卫应下,走至一处打开了一早便埋好的窃音道。这是一种特殊的金属装置,通体细长,分为引子和窃两部分。将引子埋在相应的位置,窃就可以相距很远收到引子处的声响。虽然窃音道能接收到的声音清晰度有限,但好在还是能分辨出谈话的内容。
“许大人!”
“处理了这么多遍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许大人大概就是从车厢里走出来的官员,他漫不经心的派人准备好工具,吩咐再次将雪丘挖开。
“大人……咱们一直假装报备用带来的灯油开路,可是人工挖却慢得多,这样会不会惹得上面怀疑啊。”
“上面哪有闲心来管这件事?关门镇不是来了个太子?估计正忙着怎么伺候呢。”许大人又回到了车里,窃音道不能很好地听到车里的声音,只能接收到一阵又一阵模糊的声响。
“周知县也……把柄。北边……夺下……”
“看起来这是钓到了大鱼。”轩鸣有了大发现,眼睛都兴奋地亮了起来,“虚报用了灯油,实际上根本没用——这么多灯油,省下来是要送去哪里?”
“我们走,小心不要让周知县的人注意到。”轩鸣此行特意瞒着躲着周知县派出来监督车队情况的人,就是为了确保自己不再欺瞒,“过几天等他们离开,派人把留下的窃音道收起来。”
“是。”
等轩鸣带着人从小道到达离关门镇不远的郊外时,几名埋伏在草丛中间的刺客便像影子一样冲了出来。
“殿下小心!”
轩鸣为了行动方便,只带了三四个行动迅速的守卫,忽然遭受袭击,守卫完全没办法应对,只是苦苦支撑着。轩鸣抽出佩剑抵挡着攻击,然而他的学习重心向来不在武艺上,自然没办法和这些特意培养的刺客相比。
守卫中不断有人受伤倒下,一名刺客看准时机,在袖中暗□□针朝着轩鸣的心口刺去。
“小心!”一名全身严密包裹着的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替方安打回了毒针,此人身法极其灵敏,招招致命,很快就解决了几个刺客。
“多谢相救。”轩鸣这时候才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向这位忽然出手相助的侠士鞠躬道谢,却被扶了起来。
“殿下没事便好。”那人见暂时没人朝这边看,便呼出一口气,轻轻笑了一下,“殿下还没认出奴婢?”
一阵熟悉感涌上轩鸣心头,他看见那人揭下面罩,露出许久未见的面容——竟然是早早就离开宫中的剪池!
“剪池!”轩鸣惊喜地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
剪池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摇摇头,“方先生并不知道我的下落,当然不会托我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叙旧。”
轩鸣点点头,“今天的刺杀是谁策划的我有大概的眉目……不过知县府还算是比较安全,幕后主使不想引火上身,自然不会在那里动手。”
两人商定好了去处,便照顾着受伤的守卫一路回去。好在刺客的主要目标是轩鸣,守卫们受的伤并不是很重。
剪池已经偷偷同墙头翻进了知县府,轩鸣则装作无事发生,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了进来。周知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他,但轩鸣知道他一直在暗处观察自己。看到他这次没死成,周知县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说实话,这位知县的演技可算不得好,大概一开始并没有把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太子当回事。
也因此,整个府里都漏洞百出。
轩鸣观上房间的门,发现自己偷偷系在门后的丝线已经被扯断,他看向匿在暗处的剪池。
剪池:“在下是从窗户进来的。”
看来知县确实是派人来搜过他的房间了。
轩鸣关紧门窗,又扯开床褥围着窗和门围了一圈。他扫视着头顶的柱梁,从袖中拿出一只铃铛轻轻晃了晃。
没有回音,房间里没有被布置窃音道之类的东西。
剪池也在四周搜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之后向轩鸣点了点头。
“几年不见,殿下着实成长了许多。”剪池欣慰地看着轩鸣,“这份谨慎就是常在政坛中混迹的人都很少。”
“我还差得远。”轩鸣彻底卸了力气,一下坐在椅子上,“你快坐——我不过是闲书看得多了,先生向来喜欢我看各式各样的书。”
在外面的时候,他还是一直好好叫方安先生或者老师的,免得方安叫人轻视了去。
“方先生令人钦佩。”一说起方安,剪池眼睛都亮了起来,“唉,在宫里的这么多年,极少机会遇到方先生这样风光霁月的君子,当初选择离开宫中,在下心里还是颇为不舍……”
一提到方安,话都多起来了。轩鸣有种莫名奇妙的自豪感,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下一秒便控制不住地想他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轩鸣强行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开始和剪池说正事:“你现在在哪里从事?有没有什么关于关门镇的消息?”
剪池也恢复了严肃:“自然。在下听说殿下来了这里便连夜赶过来了——在下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做押镖的活计,听说关门镇的周知县同北边的大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难怪。”轩鸣想起今天探听到的对话,那名“许大人”就同时提到了周知县和北边的国家。再加上今天看起来毫无缘由且风险极大的刺杀,这个说法便十分成立。
“话说北边的国家叫大没吗?平时倒是很少见人提起。”
“大楚……还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余辉里,心气很高。”剪池叹了口气,“不怕殿下生气,在下看来,大楚若再没有转变,必输无疑。”
“生气作甚,你说的是事实。”轩鸣想起自己这一路的遭遇,也不免疲累起来,“看起来,任重而道远啊。”
“不,如果是殿下的话,在下觉得一定可以。”剪池坚定道,“殿下是坚韧之人,在下才疏学浅,说不上什么大道理,可是殿下第一次从政,便有这种一心为了百姓的慈悲心,还有能够独身应对逆境的勇气。在下觉得,如果是殿下……”
天下慈悲心,和勇毅吗?
轩鸣仔细的听着,好像忽然从其中抓住了什么。他从没这么清晰的觉得自己来到后所做的一切是有结果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多谢。”轩鸣诚恳道。
那个皇座上的东西,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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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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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节 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