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忆一睁眼,发现彩娟坐在她床边盯着她看,她吓一跳:“彩娟,你这是干嘛?”彩娟有些不确定道:“昨晚你是不是回来的很晚,还穿着小候爷的衣服?”
刘忆看彩娟的表情,猜想她可能昨晚迷迷糊糊的不敢确认了,赶紧说道:“有吗,你做梦的吧。”她真庆幸昨天晚上睡觉前把苏凌霄的衣服藏好了。彩娟此时更加不确定了,刘忆赶紧补充道:“彩娟,今天小姐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今天听说家里来客人了啊?”
这么一说,彩娟赶忙拍下脑袋说道:“是的,小姐让我把她亲手绣的服饰准备好,说要送给今天来府上做客的秋姨娘的。”然后彩娟急忙跑出去准备了。
刘忆长长的松了口气,拿出苏凌霄的衣服,在纠结什么时候还给他,还有她自己的衣服,昨天晚上拉在温泉旁边了,不知道会不会给那帮护卫给扔了,反正她那丫环服还可以再去领,就算了不去找回了。
因为来客,府上的丫环们忙忙碌碌,刘忆看到丫环们像以往一样,心想这帮丫环们显然不知道昨晚的事情,苏凌霄的保密功夫做的不错的。刘忆的好奇心一向比较重,见到张妈安排好丫环后坐在廊沿休息,就拉着张妈缠着她,打听下今天的客人。
张妈知道虽然绣庄也是小姐的,但主要还是刘忆的,刘忆经常会塞些银两给她,说当做奖金,她对刘忆也慢慢的比较恭敬,拗不过刘忆这样纠缠,向刘忆娓娓道来,今天苏府来的客人是夫人秋夜语的妹妹秋夜晴。秋夜语娘家平城秋家也是名门大家,其父秋成华官拜大理寺卿,有一妻二妾,一儿三女。秋夜语是嫡长女,其妻生有秋夜语和秋夜晴,另外两个妾常秀丽与吴沁梅分别生秋夜生和秋夜桐。
秋夜语与妹妹秋夜晴关系很好,时常会来苏母小住些时日。秋夜晴比姐姐小两岁,原本嫁给平城商贾之子宋文为妻,生有一个女儿,在古代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很低,哪怕宋家再有钱,士大夫出身的秋家更是看不上的,秋夜晴与宋文偶遇相识相爱,秋父原本非常阻挠,但秋夜晴誓言今生非君不嫁,绝食反抗,后来秋父最终舍不得女儿,就让她嫁了。
说到这,张妈叹了口气继续道,两人最初伉俪情深,让人艳羡。哪知道两人成家没几年,宋文在有次经商谈判回来时,无意间遇到不知名的劫匪,抢了宋家钱财不说,还将宋文打成重伤,抬回来见了秋夜晴最后一眼便离世。秋夜晴从此大受打击,许是秋夜晴受打击太大,一度很长时间精神状况不好,疏于对女儿的照顾,女儿得了场重病没过两年也离开了。
秋夜晴在女儿离去后,几度寻死不成,秋家毕竟是名门大家,虽然宋家的儿子和孙女都不在了,但也不敢怠慢了秋夜晴,秋父见女儿至此,就将女儿接回府中,秋府不似苏府,比较和睦,妻妾儿女斗的厉害,秋夜语心疼妹妹,时常把妹妹接回府上来照料,这些年秋夜晴在苏府住的时间超过在秋府。原本第一次来苏府住的时候,秋夜晴当天晚上就割脉自杀,被丫环及时发现,秋夜语抱着秋夜晴足足哭了一晚上,后来秋夜晴再也没去寻死了。
刘忆听到此,只觉得一声叹息,这个秋夜晴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苏母和蒋如兰还有一对儿女苏凌霄与苏凌雪,都做在正厅里。苏母手抚着妹妹瘦的一根根指节的手,看着自己妹妹面容枯槁的脸,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秋夜晴有些愧疚的看着姐姐道:“姐姐,我没事的,你别提心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苏母吸吸鼻子道:“听你的丫环说,你最近又吃不好睡不下的,你看你瘦的,姐姐能不担心吗。”秋夜晴想扯出一个笑,但扯不出来,只淡淡安慰姐姐道:“我这都是老样子的,姐姐别哭,我不会有事的。”蒋如兰也打内心同情秋夜睛,也在一旁抹眼泪。
苏凌霄看着母亲这样,再看了看他的姨娘,他从小记得这位姨娘十分美丽,经常带着漂亮的女儿来苏府串门,后来他去军营,听说姨娘的夫君过世,没过两年,女儿也过世了。当时父亲怀疑劫匪的蹊跷,派人查过,但查不出什么。现在的姨娘不复以前的美丽的乐观,整个人脸色暗淡,表情也是木木的,他叹口气,明白心死之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的心药他也没办法。他端了茶点给秋夜晴说:“姨娘,这是今早我特地让人做的,江南的口味,姨娘尝尝看。”
秋夜晴看了看苏凌霄,这个外甥她一直比较喜欢,当初她夫君在时,两家还开玩笑,或许两家能不能亲家,现在夫君和女儿不在了,想在这她脸色又暗淡了起来,她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口,对苏凌霄温和一笑道:“很好吃,姨娘很喜欢。”苏凌霄怎么会不明白,她不过是安慰他而已,他鼻子隐隐有些发酸,那个从小抱着他的姨娘现在是这般模样。
苏凌雪拿出一件绣衣,对秋夜晴说道:“姨娘,小雪特地给你绣的,花式好不好看,姨娘一会试试好不好?”秋夜晴微笑的点点头,她非常羡慕姐姐,虽然夫君常年不在身边,又娶了个妾,但是至少夫君还活着,妻妾相处和睦,这一对儿女也是善良和孝顺。
到了吃饭时间,一家人都时不时的给秋夜晴夹菜,秋夜晴淡淡的微笑,吃的却并不多。午后,原本秋夜语想叫秋夜晴一起休息,但秋夜晴说想一个人坐坐,秋夜语就让丫环们好好看着,怕她出事,但也就没打扰她,她知道很多事情还是得秋夜晴自己去想开,这么些年,虽然不开心,但总不会再去寻死。
秋夜晴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桌子上的茶凉了丫环又热,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坐着,这些丫环有她自己的,也有苏府的,都没有吭声,在一旁静静的侍候着。
刘忆原本想打听下苏凌霄在哪边的,手上布包着他的衣服,想把衣服还给他的。她还没来得及领丫环服,就穿着自己的衣服。路过正厅凉亭时,看到一个妇人坐在凉亭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她猜想这位应该就是今天的秋夜晴。她想起秋夜晴的经历,见她一动不动的坐着,不说话也不喝茶,远远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悲伤让刘忆禁不住的走近。
刘忆走到凉亭边,苏府的丫环已经习以为常她这样子的,秋夜晴的丫环们一愣,看刘忆穿着奇怪,弄不清是客人还是苏府的人,想喝止,见苏府的丫环并没有阻挡刘忆,对刘忆也算恭敬,她们也就没有动作。她们不知道的是,丫环们也是绣庄的女工,刘忆也是老板之一,所以刘忆现在在苏府的地位不是个实际不是个丫环。
刘忆对着仍然发呆的秋夜晴微笑道:“我可否坐这里?”秋夜晴此时听到声音,微微的转过头看向刘忆,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刘忆走上前坐在秋夜晴的旁边,这时看清秋夜晴的长相,她与秋夜语的模样有些相似,五官秀美,看上去有些温婉,但是看上去比秋夜语要老上好些岁,眼下隐隐的青色显示长期睡不好,脸色也暗淡憔悴,眼角的青丝有一些白发生出来。虽然穿着也是华贵,但是整个人空洞的没有生气。
秋夜晴也看向刘忆,衣着奇怪,她现在对什么人或事都没有兴趣,看到刘忆圆圆的眼睛,黑如墨炭似的的瞳孔,骨溜溜的看着她,让她想起她的女儿,也是圆圆的眼睛,没生病前精雕细琢的样子。她无意的伸出自己的手,想抚上这双眼睛,刘忆看到她的手瘦的全是指节,伸过来想摸她的脸,她吓了一跳,不过知道这是个可怜人,也就没做回应。秋夜晴抚了抚刘忆的眼神,喃喃的说道:“像,这双眼睛好像。”
刘忆猜想她许是想起了女儿,心下更可怜她了,安慰她道:“夫人,我听说了您的一些事情,还请夫人不要这么伤心,您的夫君和女儿一直在天上看着夫人,望夫人好好珍重自己。”
秋夜晴一愣,虽然夫君和女儿过世后,很多人想安慰她,但在她面前提都不敢提,就怕让她更伤心。她眼泛眼光悠悠的道:“我心里的伤,你怎会可懂。”
刘忆叹口气,仿佛安慰她也是对自己说道:“我年幼父母因故去世,外婆抚养我长大,我知道外婆一直很伤心我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女人的心情,也是世间最痛苦的一种情感之一。我经常悄悄的看着父母的相片流泪,却不敢在外婆面前流泪,我知道那样外婆会更伤心,我也知道自从父母过世后,我也是外婆的精神支柱,所以我一直努力的活着。哪怕从小有朋友嘲笑自己是野孩子,命硬克死父母。因为外婆年老,没有什么钱养我,我从小自己就琢磨着赚钱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