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稠,天幕沉沉。
周围仿佛霎时间都归于寂静,崔涣雪死死盯着那只惨白的手,身子僵硬紧绷。
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里,陡然看见这一幕可以说是惊悚极了。
她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用手撑着身子连忙站了起来。
顺着手臂望去,隐约能看见被溪水浸的潮湿的衣衫。
理智告诉她少管闲事,应该快些离开下山。
然而双脚却控制不住的往地上躺着的人的方向挪动,凑近了,伸出手指拨开杂草。
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停。
即使光线暗沉,即使他浑身狼狈,但只一眼,崔涣雪便认出来了。
手指有些颤抖地放到他的鼻下,察觉到微弱的气息后,浑身仿佛瘫软般坐到地上。
万幸,他还活着。
接下来,崔涣雪在小白团子不解的目光下,四处寻找着什么。
不多时,她便找来几根还算结实的藤条拧在一起,一端系在地上男子身上,另一边束在了自己身上。
随后吃力的向前走着,她要将他带下山。
看着崔涣雪吃力的模样,小白团子看着被拉着缓缓移动的男子,眼中不高兴极了。
它叫了叫,可崔涣雪没听到,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才将人拉出几米远,想要带着一个昏死的人下山仅凭她是做不到的。
可崔涣雪没有放弃,手被粗糙的藤条磨红直到出血,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
还是小白团子鼻尖嗅了嗅,夜间视力极好的它一眼便看到了从她手心垂落的血珠。
它停下来,拉了拉崔涣雪衣摆,小白团子看着小小一个,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硬生生将崔涣雪拉停了。
崔涣雪送了攥紧藤条的手,问:“怎么了?”
小白团子指了指她冒血的手。
崔涣雪仿佛此时才觉察到疼痛一般,抬手看着不断冒血的手心。
“我没事。”
可小白团子不听,直接跳了上去咬断了藤条,还不等崔涣雪说什么,便自顾自地用嘴咬着藤条须须带着人跑出了几米远。
这下子走得到是快了。
只是看着崔涣雪时不时望向一边的神情,担忧中夹杂着夹杂着欲言又止。
看着小白团子健步如飞丝毫看着后边还拖着比它大了好几倍的人的模样,还在吭哧吭哧往前走表示自己没问题的小白团子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在崔涣雪心中弱小怕人欺的形象隐隐就要崩塌了。
接下来的路程到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很快便走到了出口处。
小白团子指了个方向,从那边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山了。
崔涣雪带着人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它坐在原地看着她。
“你要跟着我一起走吗?”
山中精怪众多,虽然小白团子身有怪力,但在那些茹毛饮血的怪物口下该如何生存?
崔涣雪起了要带走它的心思,然而崔涣雪看不见的是,在它的前方,是一堵透明的结界,有它的存在,这山中的妖兽都无法踏出半步。
否则早就逃离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出去为祸人间了。
可看着崔涣雪伸过来的双手,即使这样小白团子也想试试,再和漂亮姐姐多贴贴一下也好。
崔涣雪抱起温软的白团子,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般踏过了结界,将一直将它困住的结界视若无睹的抛在身后。
目睹着一切的小白团子瞪圆了猫眼,似是不敢相信一般。
它不是没尝试过突破结界出去,可每次一触碰到结界,它就浑身如同灼烧一般疼痛,使不出力,次数多了,它就放弃了。
可现在,就在刚刚,它出来了,而且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当小白团子还沉浸在自己逃离结界的喜悦中时,崔涣雪说:“你跟了我,不如我为你取个名字吧?”
“小白如何?”
见它没说话,崔涣雪只当它是默认了,名字就这么草率的定下了。
待它回过神,即使不满也只能气哼哼地受着了。
因为太过高兴,小白自觉从她臂弯跳了下来,承担起将人托运回村的任务。
越靠近村子,山中的黑沉寂寥便弱一分,等他们看到人家,围绕身周的黑暗已完全褪去,还能听到时不时响起的虫鸣鸟叫。
云隐皎月,天边一抹朝霞渐渐染上天幕。
已是破晓时分。
崔涣雪不敢松懈,她得趁村里人起来之前回到家里。
因为陈行的关系,她近来在村子较为惹眼,要是被旁人瞧见自己从山上带了个人回来,指不定会招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好在直到把人放到床榻上,也未有人察觉。
趁着四下无人,她又去敲响了李爷爷家的门。
许是老人家觉浅起得早,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瞧见崔涣雪一副狼狈模样,李爷爷吓了一跳。
她刚把人安顿好,就着急跑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崔涣雪拉着李爷爷去了进了自家屋子里,让他替床榻上紧闭双目的男人诊治。
李爷爷本来还满腔疑惑,可看到床上气若游丝的男子将话头又咽了回去,坐下来仔细把脉。
“此人唇色发黑,脸颊发白,体内灵气淤堵,经脉寸断,倒是…”
“是什么?”
“倒是魔气入体,在体内四窜,怕是中了魔毒,早已深入骨髓。”
李爷爷说完,见没人说话,侧头看向崔涣雪,见崔涣雪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继续说:“放心,只要好好医治,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就是…”
听到没有性命之忧,崔涣雪沉到谷底的心又燃起希冀。
“该如何才能救他?”
“魔毒不难解,只需用清魂草做药,日日喝药,他中毒颇深,怕是要多服用些时日,我那里还有些我练药剩下的,以后要是没了镇上的药铺也有卖的。”
“但是他的经骨都断了,伤得太重,就算接好了对以后的修炼也会有影响,若是用灵气温养身子或许有一丝希望,只可惜现如今这世道……”说着李爷爷叹了一声,“恕老朽无能,他这一身病骨,我怕是治不好了。”
李爷爷这番话还是往轻了了说,实则就算治好,他可能会沦为一个修为无法进益的废人。
但崔涣雪不在乎这些,现在能先把人治好就成。
跟着李爷爷回去拿药,崔涣雪心中感激,李爷爷摆摆手不在意这些。
看着崔涣雪受伤的手和苍白的脸色又多给了些药让她注意身体。
将草药递给她,李爷爷问:“崔丫头,这人是你从哪带回来的,不是说要进山吗?”
“是我从山上救回来的。”崔涣雪简单解释说。
李爷爷了然的点点头:“你倒是心善,为了个陌生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快些回去吧,你也受苦了要好好休息。”
崔涣雪告别李爷爷后,回到家里便进了厨房找出熬药的锅,硬撑着快要打架的眼皮将药熬好后又亲自喂到人嘴里。
李爷爷说错了,她并非心善,眼神柔和,手指轻柔地抚上床上人地面颊,她前世的夫君也重生了,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方才李爷爷说要用灵气温养,想着崔涣雪让小白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灵石放在了枕边,希望能够有效。
因为身上衣服已经湿了,崔涣雪将他身上的衣裳剥了个干净,只剩下单薄的里衣。
找了床厚实的被褥给他盖上,崔涣雪揉了揉昏沉的眉心,觉得自己需要休息。
她也顾不得身上脏不脏,回到自己房间一头便栽在了床上,很快便陷入梦中。
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她觉得颊边有些痒意,侧眸一看,发现是小白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正呼呼大睡。
她也不叫醒它,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脑袋还有些痛,摸了摸还有些烫。
她去厨房煎了两份药,一份给夫君的,一份是治风寒的。
忙完这些,小白打哈欠从她房里出来,软乎乎的肚皮适时叫了叫。
“饿了吧,我给你去做吃的。”
说着她打开家里专门放粮食的陶缸,里面的储备粮已经见底,能看到深褐色的缸底。
看来要去买些米回来了。
崔涣雪厨艺并不高明,前世有心想好好学一下,可后来遭逢变故过着四处流亡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些事也就抛在了脑后。
如今做出的饭菜也只能保证把东西弄熟尝着有味儿就行,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小白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里面装着一碗黏糊糊的米粥上面盖着快要堆成小山的灵植蔬菜,颜色黑糊糊的并不好看。
小白狐疑地嗅了嗅,这东西能吃?
在崔涣雪殷切的目光下,小白吃了一小口,嘴中味同嚼蜡,灵植中的灵力也是趋近于无,他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可是…
“好吃吗?”
小白顿了瞬息,还是违心地点头,好吃呜呜呜。
崔涣雪轻笑,“好吃就行,特意给你多做了点,你也累着了,多吃点。”
小白:…
最终,小白还是将一大碗舔了个干净,仰躺在地上露出雪白的肚皮一脸“知足”。
次日,崔涣雪勉强养好了精神,想着去镇上换些银钱,顺便买些米买些肉,改善一下伙食。
喂完药,崔涣雪让小白在家等自己回来,随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固河村三面临水,背靠封魔山,唯一与外界来往的途径就是村南的一座桥。
崔涣雪来到桥这里,远远就瞧见那边排起了长队。
她抓了个面善的问:“前面怎么排起队了?”
那人刚想说这你都不知道,随后抬眼发现是崔涣雪,这两天她和陈行的事传遍了整个固河村,那人哪里认不出她,转而一想崔涣雪不知道这个也正常。
于是解释说:“这不是前几日下暴雨把桥给冲垮了嘛,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只能坐船渡河。”
那人想了想,好心提醒道:“修桥的是青鸿派的弟子,负责的是陈行。”
崔涣雪愣了愣,道了声多谢。
待人走后,崔涣雪想了想,还是走到队伍的末尾等了起来。
队伍看着长,但前进的很快,不多时便轮到崔涣雪。
前面是一个两层的大船,乌鸦鸦的人头坐在里面,看起来坐了不少人。
交一份钱进一个人,轮到她了,负责收钱的青鸿派弟子明显认得她,嘴一张说:“100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