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犹再发 第9章 第 9 章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娃娃想妈妈……”熟悉的童谣响起，他愈发愈感身体沉重，好像灌了铅似的。

在静止的水中，云清岚被一团长长的黑发缠住全身裹紧，往那团黑发中心靠近，随着越来越近，腰间挂着的悬壶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的长命缕在水中飘荡，勾住了另外一处头发，牵连着另一头。

“滴——”刺耳的声音几乎要贯穿他的耳膜，云清岚突然被惊醒，四下寻找心电监护仪，这明明是休息室，低头忽地发现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剑。这里为什么会有剑？太奇怪了……

好像哪里不对劲。

“啊——”剑尖无意间刺伤了罗女士，云清岚心中大惊，刚要收回手，准备包扎工作，罗女士的脸突然变了，她尖叫起来，“为什么，你要用你的刀杀了你的妈妈？”

“不是的，”他哪来的刀，明明是剑，他再一看，手中的剑变成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术刀，正插在妈妈的胸口处，鲜血猛地喷了他一脸，他躲避不及，踉跄地后退几步，手术刀也拔了出来，他被这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医生，医生，不，”不对，他就是医生，赶忙冲出门外大喊，“护士，护士，快过来，这里有需要急救的病人。”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止，拿出急救包准备给罗女士急救，刚要扔掉手中的手术刀时，手术刀发出一阵阵悲鸣，震的他头皮发麻。

他稳住心神，再一看，冷冽的手术刀倒映出他的模样，青丝如瀑布散开，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衫，与他常年穿在身上的白大褂相似又不相同。

啊，云清岚忍不住叹息，这一世，他不是医生了。

云清岚握住悬壶剑，剑光炸裂的刹那，幻象如烟消散，罗女士最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嘴角动了动，他看清了她的唇语，小声的念了一声，“对不起，妈妈。”

未等他平复心情，他被河底的真容惊呆。

一团黑乎乎的头发团成一个个团，不断的往中心收拢，而中间有一个女子在那儿，仔细一瞅，那名女子竟然没有脸！！

她伸出手，用着他妈妈的声音不断的呼唤他，“阿清，阿清，来，到妈妈这儿来。”

“这次，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云清岚怒，砍断那些不断往他身上攀爬的头发，一边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人都在哪儿？黑乎乎的一团分辨不清方向，原本静止流动的水变得湍急起来，云清岚听见万千母亲的恸哭，看见无数双渴望拥抱的手——

“孩子，快过来，”云清岚凝神，把注意力集中在找人，忽地看到一团不寻常的黑团，游过去一瞧，是萧烬，他被死死地裹在头发里。云清岚扒拉了一下，头发的硬度竟比钢铁还要硬，猛地，一处黑影朝他袭来，他侧身一躲，无脸女人伸出数不清楚的双手，想要缠住他，没有五官的脸也显露出他妈妈的面容，他微微蹙眉，更恶心的是，她竟然用他妈妈的脸露出哭泣的表情，哭诉着他的不孝。

“……”他剑指着对方脑门，没想到她竟然把萧烬拉她身前，收紧毛发，试图要把萧烬融进她怀里。

“不可！！”云清岚飞奔而去，挑开那些源源不断的发丝，刚才还柔软的发丝变得像钢丝一般锋利，把他胸前的衣服和袖口都划拉开几道，他施展剑术无能，无脸女人吐出几个黑球，用黑发牵着着黑球，各种挡住他想要用剑气，他气的额头青筋凸凸。里面一个个黑球都裹着一个孩童。

“啊，这孩子，很需要娘亲的爱，阿娘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无脸女人双手插进自己的腹腔，挖开两边的肉，肉壁上的血管搏动着暗红的光。云清岚看的幻疼，未来得及拉住萧烬，好在在最后关键时刻跟了进去。

这里是？无脸女人的内部？四处什么都没有，厚重的黑雾挥之不去，手中的悬壶剑嗡嗡作响，散发出淡淡青光。

是识海。他进了萧烬的识海，只不过，为什么这般空荡。

萧烬的睫毛粘着血痂，睁眼时发现自己在不断下坠。无数记忆碎片像锋利的冰晶划过皮肤——五岁那年母亲藏在米缸里的饴糖，七岁时锁住脚踝的铁链，还有那些村民……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腥臭的淤泥。

泥潭？云清岚忽然觉得脚下一重，识海的主人心境混乱，识海的场景也会跟着变换。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找出本尊。

他埋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这片空间像被撕烂的胃袋，肉壁上挂满半透明的卵囊。每个卵囊里都蜷缩着一个年幼的萧烬，他们被脐带般的红丝缠绕，正不断重复着被篡改的记忆场景。最近的卵囊里，五岁的他正被“母亲”用烧红的火钳烙后背。

“找到你了。”无脸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此刻幻化成云清岚的模样，连腰间悬壶剑的磨损都分毫不差，“你师尊不要你了，他嫌你脏。”脸抽搐了几下，又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抱紧萧烬的身体，声音充满了蛊惑，“来，到娘亲身边来，那个欺负你的阿娘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来，快到娘亲身边来……”

萧烬眼皮动了动，眸中迷惘，他从未见过阿娘待他这般温柔，后背隐隐发疼，伤疤在发痒，但被无脸女人按住他挣扎的双手，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庞，温柔轻声的说着话。

“阿娘，”萧烬躺在无脸女人怀里，感受着她的温暖。

“好孩子，对，就是这样。”无脸女人用着萧烬母亲的脸笑出阴森的笑容，终于，天下的孩子无不都在渴望母爱，尤其是缺爱的人，她满足汲取萧烬的力量，感到从未有有的满足。

不行，越来越重了，云清岚感觉整个人都在下坠，那孩子该不会要被吞噬了吧。脑中灵光闪过，他寄出一面水镜，溯魂镜，此物照见魂魄的归处，亦能窥伺他人记忆，没想到在这儿用上。

云清岚甩出水镜，镜面在飞行中映出千万个记忆碎片。其中有个画面格外清晰，幻影投射在眼前，如同身临其境，一个女人自己披头散发冲向举着火把的村民，一个瘦小的身影躲在井口看着这一切。女人挥舞着火把，把周围的易燃物都点燃，火光四起，同时，那些半透明的卵囊也应声裂开。碎片发出晶莹透亮的光芒。

萧烬灵魂疼的全身抽搐起来。无脸女人见此顿住了动作，盯着怀中的人几秒，而后愤怒看向四周，黑乎乎的头发在她脚下蔓延开，寻找坏她好事的人。

“阿娘，阿娘……”萧烬无意识的呻吟，瞳孔猛地睁开，红光亮起，双手死死地揪住她的头发，“好痛，好痛，”随即，一阵头疼全遍全身，脑壳疼的要炸开，又连连哀求道，“不，不，阿娘，不要，不要离开我……”

无脸女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看着眼前反复无常的人，吃不上的美味，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如此，萧烬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而死，云清岚从火海中走出，脚下不再是一片泥潭，化成了一片片焦土，这孩子一定是十分思念他的母亲，夜夜都梦到这一幕吗？

“嗯？”远处镜片亮了亮，水镜转了方向照射过去，云清岚疑惑，萧烬不过是十岁孩童，怎么会承载那么多的碎片？只觉身子轻盈了许多，快速追去。

拨开浓雾，在幻想中，他看到暗无天日的世界，天地倒转，一轮血日挂在半空中，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那硕大的剑身残垣插在周围，横七竖八，抬头几乎看不到尽头，直冲云霄。

这究竟是，云清岚云里雾里……

“师尊，你看看我啊……”

听闻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云清岚转头寻声望去，一把巨剑断壁下，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跪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他浑身血污，虽看不清他的面孔，却又格外的熟悉。云清岚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过去。

不过是几步路，云清岚紧张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自己的灵魂在警告的他不要过去，就连悬壶剑发出微弱的悲鸣，男子的背影挡住他的视线，云清岚绕了过去，低头一看，那地上的另外一个人，竟是他云清岚的脸！

“不要！！！”萧烬痛苦地哀嚎，无脸女人像是全身被排斥一般，本来融合的好好的，被硬生生扒出来，脸上的五官扭曲起来，变成了云清岚的模样。

“师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神志不清的萧烬愤怒地捶打无脸女人，赤红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她，她头一次感到了这种情绪，愤怒，后悔，不甘……各种负面糅合成一团，心如乱麻，却无处宣泄。

“那……”云清岚大胆猜测，那这个跪在地上的，是，他小心的底下身子去求证，想看清他的面容。

男子猛然抬眸，对上云清岚的眉目，那一刻，云清岚愣神，他灼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瞬间以为他真的看到他，直到他穿过了他的身子，抱起了他的身体，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走进了迷雾。

云清岚心有余悸，拍了几下胸脯缓过来。视觉和信息冲击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