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夏时竹绝望的,展开手臂,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想要一个拥抱,即便这触碰是致命的,会加速他的死,他愿意。
倒不如说他在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让她伸手触碰自己,这样,至少他还能看到。
凌霜伸出手,轻轻抱上去,即便她触碰不到什么,也知道赤夏时竹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但还是对此做出了回应。
赤夏时竹轻轻呢喃,他早就无法言语,他的身体渐渐被腐蚀一空,所以他看不到自己开始七窍流血的模样。
一遍遍的重复,模糊不清的哽咽,他想说对不起,他终归不是那个例外,没能满足她漫长的期待。
赤夏时竹站起身,穿过凌霜的虚影,他不太清楚现在是怎样,他只能凭借着记忆假想去行动。
他知道自己恐怕还能撑上一两日,但这对凌霜,对苏台,都是一种折磨。所以他要加速这个过程,让这一切结束。
他摸索着刀身,他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手指在锋利的刀刃处轻而易举的削断,掉落,他只知道自己应当是摸到了那荆棘的尖刺,从而双手握住刀柄。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原本结痂的伤口在此裂开,血哗啦啦的流淌,他紧紧握住右手,狠狠踩踏在棺椁之上,发力,在发力,奋力的向上提。
有老祖怒喝:
“孽子!你在做什么!?”
然而齐盛少铭却显得更为冷静,他只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让其骚动不安的众人噤声。
双手握刀只会死的更快,他们都看得出赤夏时竹已经瞎了,也没有痛觉,可能也听不见。
倒不如说如今试图拔刀的兴许根本不是赤夏时竹,而是妖刀凌霜。赤夏时竹的躯壳已经被她夺取,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比赤夏时竹修为还要强横,意志坚定之人大有人在,他们也曾无数次的试图驾驭妖刀,但根本没人拔的出来。
拔刀只是一个幌子,虽然他们用来献祭处刑时会言明,只要拔的出妖刀,可免一切罪责。这不过是蜉蝣撼树,自取灭亡。
凌霜坐在棺椁上,她显得很平静,赤夏时竹的身躯不过在一瞬便化为飞灰。
他到死他都没能拔出妖刀,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被腐蚀一空的躯壳,怎会还有力量。
凌霜发出一声轻叹,像是感慨,又像是解脱的嗤笑。
发白的尸灰如流沙一般自漆黑的金纹棺椁流淌而下,混入过往那些贡品的尸灰之中。
他与他们,没什么不同。
凌霜跳下棺椁,抬手去接那流沙,即便是死亡,也注定无法与她交集。透过虚影下坠的是赤夏时竹的生命,在做最后的流逝,最终只留一件破烂血衣。
系铃的红绳早在第一日便被妖刀腐蚀断裂,金叶与柱散落一地,玉珠铃也滚的到处都是。
众长老纷纷起身,他们都在等齐盛祖师发话。
齐盛少铭满足的拄着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张口,却听凌霜在笑。
她神采奕奕,嘴角上扬,冷艳的容貌,金灿的眼眸,满含欢快喜悦的笑着:
“托你的福,齐盛少铭。”
妖刀的刀身亮起血色的光,其脚下的阵法闪亮如星辰,整个紫极镇妖塔的内部阵法道文通通光芒大胜。
凌霜大步向前,直到迈出阵法外圈:
“你让我认清现实。”
众长老纷纷惊慌亮刃,但看齐盛祖师波澜不惊的样子,又都冷静了下来。
只是个虚影,正是因为无害,不构成什么威胁,才不被阵法约束,更何况这虚影是出不了紫极镇妖塔的。
齐盛少铭冷眼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还笑得出来,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能明白,自是最好。”
虚影消散,血气汇集自刀身旁,却没有在汇聚成人的形态。
紫极镇妖塔的金纹拼了命的发光,众长老面不改色割血祭血,他们看出这妖物又要开始闹了,还是趁早加固阵法的好。
血液汇聚至金纹,加持阵法,妖刀巨颤,牵动着金纹锁链也跟着发抖。
然而就在下一瞬,漆黑的棺椁之上渗处道道裂痕,他们开宗老祖的棺椁竟然当场崩裂而开,化为飞灰。
有老祖一脸惊恐:
“这怎么可能!金身!开宗老祖的金身不见了!”
黑色的灰混着棺椁碎裂的缝隙倾泄,这下就连齐盛少铭也再也无法无动于衷。
开宗老祖的尸身也被腐蚀一空,如果是这般,那这紫极镇妖塔之中也不在安全。
是这几年没有在献人祭的问题吗?这到底是……来不及多想,只听轰隆隆……的巨响。
所束缚刀身的金纹锁链牵动着,发出剧烈的震颤,几乎瞬间,其中七条铁链都被腐蚀的断裂。
悬与塔中的整个丹炉没了锁链支撑,瞬间自高空砸落,扬起满天飞灰。
老祖高喊:
“快祭血!维持阵法!”
然而下一刻,有人的尖叫响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卷到高空,又发出啪叽一声,血肉落地的众击声。
有老祖大喊:
“只要稳住阵法!”
他的话戛然而止,伴随着锁链哗啦啦的倾泄之响,整个人被砸成肉泥。
一声声高昂的的尖叫被送入塔顶,尘埃中开始飘散着漆黑的雾,四周混乱一片,谁也看不见什么。
就连出塔的路,也是被其黑雾笼罩着的。
有人扯住齐盛少铭的腰封向后拽,但却并未扯的动人:
“祖师!快躲开!”
一条巨大的铁链裹着黑气自其面前砸下,不足两厘米便能将人砸的粉碎。
齐盛少铭忽的回过神来,身后的人被什么东西拽走,撕碎,有肠子内脏哗啦啦的从天而降,浇了他一身。
而面前的铁索犹如蛇一般拖动着最终消失在黑雾中。
他听见有人癫狂的笑,那笑声笼在塔中上下回荡着,伴随着尖锐的哀嚎,充满了喜悦与自由。
齐盛少铭转身,他决然的托着老迈的身躯走向门外。紫极镇妖塔内他不能出手,一旦打坏点什么同等于直接将其妖刀释放出塔外。
黑雾中,一道血影笑嘻嘻的拦在他面前,是凌霜的模样,白发似雪,年轻貌美,她负手而立:
“你要跑吗?”
齐盛少铭混浊的眼珠发了黄,并不惊慌:
“你杀不了我。”
凌霜挽发,有些可惜:
“你也阻止不了我杀他们。”
齐盛少铭不以为意:
“你也杀不了多少,都是些小辈罢了。”
这话到底是不假,之所以他不去管,正是因为就算放任实力足够之人也不会是。
听声音便能得知,死的人都是年轻一辈又或是实力不济之人,至于像他一样的,连攻击都不会遭受。
凌霜血影散去,回归黑暗,齐盛少铭大步走出塔,已经有不少老祖逃出塔外,正在外部列阵加持。
齐盛少铭扫了一眼赤夏苏台,随后转为发号施令,他们早就想过开宗老祖金身早晚有一日也会压不住那妖刀,因此备选计划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