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家弟子一见是人,纷纷跳水施救,好在那绳子入水便自行散了,他们几下就将人拉了上来,三四个小弟子浑身湿透,吓得瑟瑟发抖,泪眼汪汪。
墨轩逍遥与子舒衣容同座,安冥渊则是黑着脸坐在一旁看他们二人斗棋。
此事一闹,也是惊动了他们,弟子来报,子舒衣容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
“安大人啊,莫气,这兄弟之间吵架常有,常有,都是一家人。”
安冥渊冷哼,指尖托着的是白玉茶杯,他抬手端起抿了一口茶,也是冷哼:
“谁和他是一家人。”
墨轩逍遥也道:
“如此断了也好,他不值得你劳神费心。”
子舒衣容心中暗叫,祖宗们诶,咱们都好的不行吗?怎么都这么大火气。
墨轩逍遥命人备了房,安顿了哪几名弟子,也道:
“既然你要住我这,又对如何管教弟子困扰,不如让长老传授一些心得,免得日后像鴟於附离那般无人管教,性情恶劣整日发癫。”
子舒衣容心说你这是在借机阴阳鴟於附离撒气,什么样的人得疯到什么程度才能养出他那种癫子徒弟。
安冥渊也是认同:
“所言极是,如此甚好。”
赤夏尘栀回了赤夏家,他自知违命,他也活了两百余岁,赤夏家有老祖坐镇族长之位,他这身重责终于得以放下。
赤夏尘栀厌倦了一成不变,厌倦了勾心斗角,他不想在赢,即便输者既死,兴许也无妨。
他本以为鴟於附离自由放纵,如今在看,不过也是困兽,只不过那笼子比他大些罢了。
前来引路的,算不上旧友,是遮面的影卫之一,难以分清到底是谁。山路深邃崎岖,赤夏家比起幽窠,空气沉重压抑的多。
才行一半,赤夏尘栀顿住脚步,也是蹙眉:
“这不是去刑堂的路。”
那影卫声音难听刺耳,像是被人毁了嗓子,用烙铁烙过一般:
“老祖有请。”
不过四个字,寻常人听了怕是要觉得毛骨悚然,赤夏尘栀想起鴟於说他染的血比他还黑,也是心中冷笑。
入了殿,赤夏尘栀毕恭毕敬跪下候着,老祖遣散了旧党长老,竟是下了台,亲自扶他。
赤夏尘栀神色漠然,回了这赤夏家,便是套了枷锁,他向来是不苟言笑,最守规矩的。
赤夏尘栀不敢起,老祖却满脸堆笑:
“末要跪着,快起。”
赤夏尘栀这才起身,老祖喜不自胜的替他掸了掸灰尘,道:
“你做的不错。”
赤夏尘栀心中疑惑,面上不显,并未抬头。
赤夏老祖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赤夏尘栀的肩,绕着人细细打量了一圈:
“他确实及其宠爱你这小辈。只可惜我当年未能驻颜,否则也无需委屈你来承这恩泽。”
赤夏尘栀觉得越来越听不懂了,但他也不好过问,不言是为上策。
赤夏老祖年岁已高,他驻颜很晚,再加上活了六百多年,如今,跟风干的老腊肉似的,皱皱巴巴,但却仍然站的笔直,甚至比赤夏尘栀还要高上一头。
赤夏老祖伸出他那干瘪枯槁一般的手指,沿着赤夏尘栀的眉眼一直描绘向下,在至侧肩,又绕到其身后,对着他的背或深或浅的依次划过,眼眸微眯,那混浊的眼珠闪着喜悦的光,忍不住感慨:
“嗯,不错,不错,甚是玄妙。”
赤夏尘栀心中猛然一沉,他突然发觉,不是他不想与他斗,不是他故意而为,才输给鴟於附离。
老祖所触之位,正是鴟於附离常常喜欢亲吻,舔舐,或用指尖挑逗他时划过的位置。
而老祖只是观他,便能看出,赤夏尘栀幡然醒悟,他以往从未没想到过,这些爱抚居然会这般零零散散的交叠在一切,最终在他身上绘制成某种阵法。
活绘,赤夏尘栀一颗心犹如坠入寒潭,他当真是精虫上脑,也有够浑的。
鴟於附离不只是简单的和他玩玩,而是满盘的算计,心思似海深。怪不得他总是兴起却不泄身,出言讥讽刺激,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分散他的注意,在他身上活绘阵法。
赤夏尘栀也是绝望,他不知鴟於附离到底在他身上活绘了多少次,绘了些什么,以做何用:
“尘栀有负众望,还请老祖狠狠责罚,尘栀愿以死谢罪。”
赤夏老祖一挥长袖,也是对那活绘力量的流转面露痴迷之色,忍不住摸了又摸,他也想要:
“瞧你,这是什么话。这是好东西,再好不过的东西,可惜域神向来偏爱小辈老夫是没这个福气,承不得这恩泽喽。”
赤夏尘栀微微一僵,什么?域神?鴟於附离是域神,那种东西能是神?恩泽,鴟於附离又在他身上弄什么?
赤夏老祖好似读的懂他脑袋里在想什么似的,也笑道:
“怪不得你,老夫也有奇遇,不过比你晚些,也差些。那异境你也入了,想必有所体会,说说看,都见了些什么。”
赤夏尘栀知无不言,言无不知,他说着说着,偶尔会顿那么一秒,也是醒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赤夏玄若无需在留,神的恩泽抢不走,那种东西他们也得不到,如此,那印记果真早早在他身上叠加。
老祖早有察觉,但却未曾与他言明,想必也有派人监察他许久,结果他欺瞒老祖,撒了谎,替了赤夏玄若侍从的位置,与之共赴幽窠。
怪不得,鴟於附离信他与否不重要,他们都不过是在地上跳的蝼蚁,跳不出他的法眼,逃不出规矩权利。
而他在赤夏家的地位,早就不保,这可不是一般的失格。鴟於附离知道的更多,他既然都能猜的到他们如何做事,想必当真很是了解。
赤夏老祖重登主位,喜不胜收,他们派进去的人,都没能活着出来,就连本家末席的两位长老,也不声不响的在那失踪:
“小子,你口侍不好,此次回来,便让魅阁的人教教你那房中之术,晾他些时日,你在去。”
赤夏尘栀板着脸只道:
“谨遵老祖教诲。”
他还能说些什么,鴟於附离应当是赶在他回来之前便给老祖传了信,至于内容,他大概猜到一些。
想起平日里的调侃,说的定然也不是什么好话,但至少保了他一命。
赤夏尘栀想,他如今应当会后悔吧,这信回的太早,应当是他惹恼他之前所写。
他总不能在气头上,嘴上说着狠话,掐着笔杆一笔笔强压怒气飞书一封,那似乎就不是鴟於附离了。
然而事实上,在他离去的第二日,鴟於附离掐着笔杆便骂边写,尾巴抽的地面噼啪作响跟放鞭炮似的。
鴟於附离越想越气,写着写着,稍不注意便会一个用力拦腰捏断笔杆,墨迹渲染污渍模糊了字迹,鴟於附离咬牙切齿,怒砸桌案:
“你还有脸说我!你也没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