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怪有些说不上来,鴟於附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凌霜,一身破烂,血污斑驳,一直看到腰间,突然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你的玉佩呢?”
凌霜咬牙,头也不抬:
“我不要了!”
鴟於附离沉默,他突然意识到凌霜说不回去,是认真的,他竟然把玉佩丢了。
佩剑,他没有佩戴,遮眼的绸缎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纳戒,没有那白玉玉佩,除了一件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的衣裳,再无其他。
鴟於附离自嘲的笑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
鴟於附离只觉得这一切很好笑,他求而不得的,凌霜都有,然而他却任性到说拿就拿,说放就放,这些都是他当年想都不曾想过的。
当初墨轩逍遥最后防他如防贼,他都没有离开,可凌霜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
凌霜觉得有些不对,他急忙开境寻了鴟於附离的踪迹,在他印象里,即便是鴟於附离,这时候,至少应说些什么,而不是这般一言不发,他追上去一把抓住人:
“你去哪?”
鴟於附离眼眸微寒,他抬手自那些灵力细丝中轻轻抚动,牵动了稀疏数道,发觉这些灵力细丝的柔韧性很好,精度也很高,只不过如此稀疏,也探查不到太多东西,便知道凌霜此刻虚着,没什么力量去维持这境太久。
鴟於附离觉得这很讽刺,因为这种程度的可视天下也没几个人做到。凌霜简直天纵奇才,能领悟这等无上超脱辅境,论珍稀,都已经赶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异境领域,简直超越他这五百多年的老怪物,做到了他也无法做到的事。
鴟於附离回头看了看凌霜,语气不善,但却压抑着怒火,叫人听不出喜怒:
“玉佩丢哪了。”
凌霜微微安心,但那声音太冷,仍旧令人不安:
“在逍遥那。”
他感觉鴟於附离似乎对此答案还算满意,没有直接甩开他,而是强压下怒火。
鴟於附离沉默半晌,凌霜的这个回答,更加给了他一种一时赌气感觉:
“上次你问我,泽沐然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说我逃避现实,不愿承认眼前的一切,这次我告诉你,我读了七十余年与此相干的记忆,但我还是鴟於附离。”
说到这,鴟於附离抬手抽了衣袍,改为走到墨轩逍遥的面前。
他闭目,又探了探,发觉那白玉玉佩就在墨轩逍遥腰间挂着,只是被衣袍遮住,于是便撩开衣袍,轻手轻脚解了去,拿在手中,回头重新走向凌霜,提着那白玉玉佩至凌霜面前,声音冰冷又阴鸷:
“我的王朝覆灭,不过是因我玩的腻了,假死让贤,后人败坏一空罢了。我至始至终,只要想,随时可以改变这个结局。但我没有,因为那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王朝罢了,我不在乎。”
凌霜抬手去接,然而鴟於附离却没有给他,而是故意向上一提,将其抽回,改为系在自己腰间:
“你现在不想要的,是我想要的,也是泽沐然想要的。琉璃宫镜白家,还有四朝,那些血海深仇,泽沐然不是不记得。只不过他比我更在乎墨轩逍遥,悠然,你,还有那些世家的看法,所以他瞻前顾后,不敢做。”
说到这,鴟於附离微微附身,凑到凌霜耳畔,冷笑道:
“我知道你还在当我是泽沐然,但我和他最大的不同是,我会让你自己选。你说你选墨轩家,所以我才送你回来。你若要走也无妨。他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想让你得到,但我更希望,我鴟於附离得不到东西,别人也得不到。”
鴟於附离下意识的摸了摸那腰间玉佩,若是凌霜看得见,又或是灵力充沛足够他感触,那他就会发现,他们二人习惯相同,无论是佩戴位置,还是抚摸雕刻纹路的顺序,都是一样的。
鴟於附离眸光微暗,用带着威胁的口吻对凌霜道:
“但这次你若走了,就不要反悔。你不要的,以后都是我的,悠然,逍遥,还有这玉佩,凌霜这个名字,我不会在让你。”
凌霜咬牙:
“为什么?”
鴟於附离蹙眉,凌霜愤愤的推了一把鴟於附离:
“你算好的是不是!你知道他们会怎么选,从头到尾,你都只是想毁了我,无论是泽沐然,还是你鴟於附离!”
鴟於附离望着眼前血泪横流之人,阴沉着脸,也是沉默了,凌霜却步步紧逼:
“因为你想要,但你又不想亲自动手,他们都说,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是你。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当时你根本不在,但人的确是你杀的。那么答只有一个,你根本不是分身乏术,你有别的办法做那些事。大明境宗一开始你就能救我,可你没有!”
鴟於附离不知如何解释,他也没必要和凌霜解释什么,他总不能说,泽沐然自墨轩家留了一个心魔,以此护山,那心魔根本没有意识,也去不了大明境宗那么远的地方。
马府一事是因为他曾经做过一次,但却因此而被墨轩逍遥猜忌,直到死也未能解开这心结,所以那心魔只是本能的因凌霜的感召而动,又借此寻了个替罪羊以此掩盖此事。
若提此,他要么只能告诉他们本为一人,要么在编谎话,否则那心魔私自受召离开,便不合理。
凌霜扑上去,揪着鴟於附离的衣领,血泪横流:
“你恨我,你到底还是恨我!可你为什么要装来骗我!你可以杀了我,抢走我的肉身尽情拿去使用,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折磨我。难道就因为你不配得到的,所以你也不想让我得到,就因为你鴟於附离和泽沐然想的东西,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突的,他安静下来,倒不如说,从头到尾,凌霜的声音也并没有大到那去,他埋在鴟於附离怀中,既恨他恨得要死,又抓得死死的,不想松手。
他嗅了嗅,抹了一把血泪,强撑着睁开眼睛,即便疼的难受,也要睁开眼睛,去看,就好像他真的能看到鴟於附离那张阴沉不满的面容:
“你……这一次也不是来找我的,我闻到你身上有悠然的味道,我只是你用来哄她开心的玩意。你从来在乎的都不是我,你所有给我的,都不过是用来遮掩你心底最想要的。你想要悠然,想要墨轩逍遥,所以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我道心尽毁,无法重修正道,自然无法在留在墨轩家,这次,你满意吗?”
鴟於附离缓缓抬起手,他撩起凌霜的发丝,轻柔怜惜。
然而下一刻,却转而扼住他的喉,死死地,狠狠地,像是要掐死他一般。
凌霜挣扎着试图扒开他的手,但这却是徒劳的,境域很快溃散开来,彻底散了架,但他很快意识到单纯的窒息他是不会死的。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凌霜只听见银剑出窍的的声音,那是一声闷响,有些像剑砍到肉里,但却因力道不足,而无法穿透的声音。
墨轩逍遥横眉冷竖:
“我都听到了,绝不会如你所愿。”
鴟於附离不屑的松了手丢了人,看向墨轩逍遥,那金色的眸子冷的不近人情,墨轩逍遥试图抽剑,但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那剑身,就好似卡在他小臂处的血肉之中,墨轩逍遥掐决,然而下一秒便是眼前一黑,他还未看清,便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凌霜捂着喉,倒在地上咳个不停,他听到耳畔风声呼啸,那感觉是鴟於附离的尾巴挥舞抽下的声音。
墨轩逍遥心中一凛,喉头一甜,张口便是吐了一地的血。他目光犀利,抬头死死盯着鴟於附离,至阳心火催剑而燃,但却在下一秒陡然湮灭。
鴟於附离冷冷的凝望着他,高高在上,狂妄,又好似在看什么蝼蚁,一个死人。
鴟於附离甩尾回去,卷起凌霜的脖颈,用力去攥,墨轩逍遥咬着唇,松了那握紧剑柄的手,低下头,去抓鴟於附离的衣袍,狠狠道:
“你要杀,便先杀我,至少给我们个痛快。”
鴟於附离冷哼一声,长尾松了凌霜,改去卷墨轩逍遥的脖颈,墨轩逍遥只感觉整个人都被那强横的力量直接提了起来。
他感受着颈间愈发强烈的窒息,挤压,甚至好像听还能到自己骨骼被压迫的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鴟於附离神情漠然,目光中带着蔑视与不屑,他抬手只是对那逍遥剑尖轻轻一弹,那剑便当场凌空弹飞出去,插入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