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江满吟去了一趟无忌花海,姹紫嫣红,最普通随处可见的野花,如同长虹一般泛着七色光泽,作为这禁地中生长的植株,实在太过平凡。
无论是泽沐然也好,还是鸱於附离,他仿佛知道的太多。墨轩家的秘密,旧事,甚至喜好。
可能泽沐然也好,鸱於附离也罢,他们就是如此精于算计,总是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心中动摇,被其随意玩弄人心。
在花海的中心,有一颗参天巨树,火红的叶片如秋色,如朝阳万丈无限霞光。
这是墨轩逍遥和她相识的地方,她临终前对他们说,有始有终,这样很好。
江满吟跪在那巨树前,喃喃自语:
“你说,嫁给墨轩逍遥,是你这辈子选择最正确的一件事。”
“你那时问我,跟你一起离开江家,舍弃家主之位护你出逃,有没有后悔……我当时没有答。”
江满吟伸出手,按在那颗巨树粗糙的树皮上,心中伤感:
“我不后悔。”
隔了许久,江满吟这才抽回手,他垂着头:
“江家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江满吟站起身,与他逝世多年的妹妹告别,他站在那绯红树下,念念不舍的看了好几眼,这才走向花海。
鸱於附离有多不是东西,他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可他,没法向墨轩逍遥那样下定决心。
兴许,他身上流的是江家的血太多,所以他到底,还是自私自利,不分是非黑白。
时光飞逝,悠然刻苦修炼,一连教训二人,将其挫败,至于其他的,并未应战,倒不是不敌,毕竟打伤了他们也担不起那责任。
七张战帖,也就只有三人接下,于那吕家吕卫的决战,就在明日。
悠然趁着夜色溜去偏院,他望着竹林之间那道坚韧不拔的身影,目光坚定,暗暗下定决心。
在等一日,就这一日,你一定要再等等我,凌霜!
擂鼓震天,族中长老家主齐齐坐镇,吕卫天资不能说如何过人,但其身为吕家大公子,修为并不低。
而风系心法,尤为是在修为更胜一筹之上,正克火系心法。
谁输谁赢,一眼便知,如今与凌霜关系较好的旧识都不在山门之间,方梧桐临行前还做了花糕,托崔德义给凌霜带去。
凌霜只尝了一口,他便知这是谁的手艺,他不喜甜,因此方梧桐难得研究了些新玩意。
那花糕味道怪怪的,崔德义也并未言明,但凌霜却只咬了一小口,便尝得出。他知道,方梧桐他们,心里还是挂念着他的。
苏凝思匆匆忙忙御剑去了偏院,她找了好久。那偏院她从没去过,但苏长老说,悠然这次怕是讨不到好处,她想让凌霜劝劝,兴许她会听。
苏凝思是被苏长老叫回来的,她行的不远,也刚好办完家族之中的杂事回返,墨轩家内,过往的能跟凌霜有所交情还在山门之中的,就她一人。
苏凝思火急火燎的带着凌霜御剑而行,她其实觉得这样不妥,对凌霜也实在不公,但稍作了解后,也顾不了那么多。
吕家大公子吕卫是绝对不会留手的,他们对墨轩家以往那种两袖清风不染尘埃的仙家风气十分鄙夷。悠然下战帖,不如说正中其下怀。
苏凝思带着凌霜落下,整个竞技场不少人看到凌霜的出现,纷纷炸开了锅,议论一片。
凌霜举目茫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如今的墨轩家,很陌生,不熟悉的地貌,不熟悉的弟子,他每次离开偏院,便会觉得,外面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苏凝思拉着凌霜,情急之下竟是道:
“小师妹,你一定要劝劝悠然不要与那吕家大公子对战,此战根本没有胜算。师姐知道对不住你,但此事因你而起,你一定要劝她适可而止,末要在胡闹下去,不战这一场,才是明智。”
凌霜乖巧的点点头,一声小师妹,竟是让他恍了神。
苏凝思用力抱了抱他,她知道凌霜如今处境很难,虽有愧疚,但还是违心道:
“师尊叫另寻我去,我不好久留,你暂且等待,悠然一会便会进此间备战。那吕家大公子修为至少高她一倍,论实战技艺,这都不是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半年苦修便能追的上的。师姐知道这太过委屈你,但,你一定要劝她不战。”
比起凌霜,她更在乎悠然,悠然,是她们这些师兄师姐看着长大的,比起凌霜,她选悠然。
凌霜重重点了点头,毫不犹豫:
“好!”
苏凝思拉他入一旁坐下,眼圈微红,她觉得自己很坏,凌霜正是需要有人帮他出头的时候,可她偏偏要让他的处境沦落的更难。
苏凝思几乎落荒而逃,师尊有所吩咐,不能让悠然或者逍遥知道她们把人带了过去。
苏凝思也不知到底何故,但这次,墨轩逍遥似乎铁了心,要让他那平日娇气哭哭啼啼的宝贝女儿在这么多弟子面前,狠狠栽个跟头,为其所做所行,自打自脸。
可悠然并未做错什么,她只是教训了那些人,可她如今的对手不一样,悠然不会想着杀他,但吕卫随时随刻可以让她重伤,甚至杀了她。
不抱着杀人的天真想法是行不通的,她打了那么多场,但却单纯的认为,只要赢了打几拳,让他们认错以后不在多舌就是教训。
她根本不懂世家之间战帖搏杀的意义,因为她根本没遇到过一个能让她想要借此名正言顺杀掉对方的人。
战帖,是唯一一个,用来禁止宗族世家内斗,以实力服人,可以合理杀人,除掉宗门内强力竞争对手的合规手段。
这一次,与那些小打小闹都不同,吕卫的家族也是有名的世家,他不会因此让着悠然半分,此斗,必然是要见血的。
凌霜听着外面呐喊,吆喝私语,他心中不安,悠然的性子他很了解,一但固执起来,在达成目的之前,便不会轻易回头。
他紧紧攥着手,好似一个等待审判的人,心中忐忑,当他听到外面很多人如何议论那吕家大公子吕卫,是怎样怎样厌恶墨轩家,与之旧理如何如何不对付时,实力如何如何碾压悠然时,他便实在忍不住站起身,不安的四处摸索。
他突然好恨,好恨自己瞎了,如果当初他不去管那些师兄师姐,拼死以绝技搏一搏,其实是能逃走的,至少,就算重伤,他也不会被人挑断筋脉挖去双眼。
他的脑袋里开始回荡泽沐然曾经对他说的那些话,擂鼓声,弟子们嗡嗡议论声,这一切都搅的他心绪不宁。
房间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凌霜立刻看向声源:
“悠然!”
然而那人才一开门,就急忙道:
“凌霜师兄,我不是。悠然师姐让我来传话,她说你再等等,她打完这一场,就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