鸱於附离看着那二人用愤怒的目光扫过凌霜,自他前方坐下,恶狠狠的咬了口苹果,用力的嚼碎。
安冥渊蹙眉:
“你不能总是这般。”
鸱於附离望着水镜里的画面轻笑一声,随意举了举苹果:
“怎么?你觉得我会千里迢迢去把他们怎么样?”
安冥渊摇摇头:
“你不许他们忤逆你的任何想法,这种行为很幼稚。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这么愤怒,你已经读取了五年的记忆,但你却还是和他不同。”
鸱於附离咬了一口苹果,甘甜的汁水爆开,短暂的填满味蕾,得以满足。
他知道安冥渊还是希望他能做回泽沐然,但他们终究是不同的,而且读取记忆确实让他有些混淆,有时他也弄不太清自己到底是泽沐然还是鸱於附离:
“我就是我,也许五年的记忆足以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是怎样相处,但这五年并不能改变什么。你所认识的泽沐然活了成千上亿年,所构成他的是那些时间的总计,而不是区区这五年。”
说到这,鸱於附离几口吞了那苹果,起身净了净手。
安冥渊不懂这一点,鸱於附离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改变人性格的是时间与经历,四百多年的黑暗没能熄灭他的怒火,反倒让他熊熊燃烧。泽沐然所经历的,是他鸱於附离的无数倍:
“你困在不落王朝的时候觉得怎么样。”
安冥渊闭上眸子,微微叹息,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些过往,从未忘记:
“很糟。”
鸱於附离擦干净手:
“在我的记忆里可没什么美好的东西。那些记忆一望无际,我敢说他只是没有力气在愤怒。他存在的时间太久,远超半数的记忆都是纯粹的黑暗,虚无的光阴,永恒的时间。我可没兴趣重头体验这种东西,只为了成为你想要的泽沐然。”
安冥渊闻言沉默了,他从不知鸱於附离不愿解读记忆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他起身坐到鸱於附离身旁,靠着他,心中伤感:
“我不知道你的记忆都是那样的。”
二人背靠着背,鸱於附离也向后靠靠,只说无事,毕竟他已经很久都没催着他解读记忆。安冥渊接受了身为鸱於附离的他,而不是逼着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因此鸱於附离不在意。
他有时候会想,泽沐然当真好命,他鸱於附离几十年都碰不上几个能像是浅戈又或是安冥渊这样的人,他泽沐然才不到五年就能得到两个。
安冥渊问他现在解读的记忆有多少也是那样的,鸱於附离说,大概一半,只不过是被困住在北境深山,还不算难熬。
安冥渊问了多了些,他问鸱於附离炼化记忆读取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鸱於附离给了答复,炼化记忆就是从头到尾重新体验一次。
炼化速度等于读取记忆的快慢,如果速度太快,很影响心境,所有的情感都会压缩后倒灌,也会导致神志不清等状态,最理想的炼化,就是以同等的时间去炼化。
比如一颗珠子里是一天,那就用一天时间去读取感受。
而记忆中原本模糊的东西,甚至忘掉的东西,都会在其中重新显现,在一次加强刻画,变得印象更加深刻。
这就好比,复读,将所有的记忆再读一遍,重头体验,一天变成两天,一万年变成两万年,是无尽的增长,是囚徒,困在时间的牢笼中受记忆鞭策。
安冥渊伸出手,勾了勾泽沐然的指尖,鸱於附离干脆用小拇指和他拉勾,他知道安冥渊在怕什么,说这五年的记忆,是因为他想所以才解读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安冥渊想了想,也回勾了勾手指,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这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约定,但他知道,鸱於附离之所以是鸱於附离,是因为没人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至少我现在知道吞咽呕吐物是什么味道了。”
鸱於附离有些吃惊的回头看了一眼安冥渊: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笑。”
安冥渊神情有些自嘲:
“我还学会了说谎。”
鸱於附离转了转眼珠,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森笑,有些激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你是跟我学坏了。”
安冥渊摇摇头:
“我不会像你那样,把人都头砍下来穿到一起。”
鸱於附离用力向后靠了靠,他知道安冥渊说的是什么,安冥渊只是在这件事上选择了黑白不分,但却不代表他也喜欢,鸱於附离总结道:
“大抵是你比较仁慈。”
安冥渊也用力向后靠了靠:
“可能是因为我等到了你。”
二人东倒西歪,鸱於附离却很开心,他转身一把抱住安冥渊,将下巴垫在他头上蹭了蹭,亲昵的叫了一声:
“兄长。”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亲兄弟一样,安冥渊仰面抬起头,伸手去捧鸱於附离的面。
鸱於附离也抬手回握安冥渊的手,乖巧的用脸颊在他手心蹭蹭,抬眸:
“你为什么不走。”
安冥渊顺势转头靠在鸱於附离怀里,目光扫过水镜里那平淡的景象,有些落寞:
“我不知道能去哪,更何况,你答应过我的。”
鸱於附离伸手去捋安冥渊的发带,安冥渊忍不住抱得紧了一些,鸱於附离知道安冥渊说的是什么,是泽沐然答应他会杀了他的事。
他们都无处可去,在漫长的时间中充满了孤独与无趣,只是安冥渊追求的东西和他不同,他选择了一个终点。
墨轩家,下了课,讲师已经离去,上次那两个故意绊倒凌霜的弟子神色不善的拦了人。
鸱於附离躺在地上,看着水镜里那二人找茬,枕着安冥渊的腿嗑瓜子,安冥渊则是捧着书册,眼也不抬一下。
“喂!死瞎子,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被悠然打了一顿,害我们疼了好些时日,你说你要怎么陪?”
这二位弟子其中有一位比凌霜还高,另一个也与凌霜身高差不多,高的叫横八离,矮一点的叫昆吾,说话这话的则是横八离。
这高的坐在凌霜的前面,而那矮一点的昆吾则是坐在那横八离的前面。
这二人第一日各伸一脚绊了凌霜两次,被悠然看见,当场痛打一顿,下巴都揍脱臼了,前几日更是头晕目眩又吐又晕,养了好些时日。
有人见此速速离去,也有人愤愤不平,出言道:
“你们老欺负一个瞎子做什么?”
横八离横眉冷竖:
“他一个废人,凭什么跟我们同席?我就是不服了,他有自己的住宅,还有这么好的佩剑,这都是天骄的待遇!可他根本不是什么天骄弟子,就连我哥那样的天骄弟子他也没那么好的待遇,他个瞎子算什么?算个屁!”
另一人也道:
“你有什么能耐!修为不如我们,什么苦差也不用做,吃的用的穿的却要什么都比我们好,凭什么!我们自幼苦修却比不上你一个乞丐瞎子丑八怪!”
众人目光不善,因为这话说的没错。
凌霜是有特殊待遇的,他们都知墨轩逍遥带着他拜师江满吟,那是墨轩家仅次家主之下的长老,握着最好的资源。
墨轩家论长老,要论实力技艺,分别是江满吟,廖无极,苏宁宁这三人最好。
墨轩逍遥是家主,自然不会收徒,而对于他们这些新拜入门下的弟子,所跟那位长老,决定了他们日后成就,所能分得的资源。
凌霜的确是有功之臣,但他也仅此而已。日后,墨轩家所有资源抢夺都是要由他们这些新一代弟子以命争夺,为墨轩家做出贡献,而不是他凌霜。
有弟子闻言轻蔑的冷哼一声,道:
“你们既如此不满,我看不如下战帖与他死斗。”
横八离怒道:
“谁敢跟他斗!打赢了又怎样,谁能惹得起那悠然,我听说今日有人说了几句他的不是,悠然就给他下了战帖!把人打了一顿!”
有人在一旁阴阳道:
“那你们还敢找他麻烦,回头告你一状,她在揍你们两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