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沐然炼化了血,但他不敢直接给安冥渊用,因此掺和了一些灵药凝结成几百颗丹药,叫他自己慢慢尝试。
有了这东西,他也不需要在去抓什么野兽,烛吃了三四颗,炼化了几日,血肉便丰满了不少,已经无需依靠他,便能自行御物腾飞。
泽沐然见此,也是觉得自己太过夸张,居然会以为一碗血会不够用,看来他纯粹想多了。
安冥渊本身就是法则孕育出的产物,泽沐然唯一需要担忧的其实只有他自己对受肉的侵染是否会附着在受肉上造成未知的影响。
但泽沐然以往没接触过这种事,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因此只能小心翼翼试探着来,直接炼化纯净,总归是最为稳妥的。
越是往回走,气氛越是死寂,安冥渊看出泽沐然有心事,他似乎不想回去,但又必须回去。
还有两三日眼见就快到了,泽沐然反倒在荒郊野外磨蹭起来,干脆赖在地上不走了,一边喊着今夜月色正美,赶路实在可惜,可真仰躺望天,却又哀叹连连。
忽的,头上月光被一道身影遮蔽,泽沐然看着凶邪毕露的血红蛇眸正盯着他看,不由得又叹了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语气却轻佻放浪:
“用膳?更衣?洗漱?安大人有何吩咐?”
安冥渊蹙眉:
“你厌烦我了?”
泽沐然无语,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人拄着下巴坐下,语气倒也是端正了许多:
“没有,这就是一句玩笑,我要是真的厌烦,那日便趁着夜色遁了。”
安冥渊与他并排同坐,但仍忍不住好奇打量,他先前以为泽沐然与安世是同一种人,但相处以来他发现其实不然,安世说话从未用过这般神情语调,泽沐然除了初见时冷峻少言,相处久一些却总是这样放荡不羁。
安冥渊沉默半晌,只吐出四个字:
“你有心事。”
泽沐然挑眉:
“哦?这你都能看出来,原来我小瞧了你。”
安冥渊听出他这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泽沐然说这话时和他印象中所遇到的那些安帝出言讥讽不同,令人升不起厌烦。
安冥渊想想,道:
“你可同我讲。”
泽沐然闻言噗嗤一笑: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
安冥渊蹙眉:
“为何算了?你已经知道我的过往,你的过往讲讲又何妨?”
泽沐然心说,怎么讲?我说我活到世界尽头又穿越回来?终其一生浑身解数,百般熬炼挣扎,终于心愿已成,回来后却计划赶不上变化,夺舍未成功,不过轻轻拨动了一点,却引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身变得懦弱仁慈天真愚蠢,难堪重任,他得好好扮演苦大仇深的恶棍兄长将其逼上绝路,当头一棒把人敲醒,知道这世间人心险恶,虎狼成群窥视垂涎。
在想想他出来前干的那些事,苦心做局演戏,结果浅戈良心发现悔恨交加,决心被关回去忏悔受罚。
浅戈倒是好,心里大石头落定,可他泽沐然算是和墨轩逍遥撕破了脸,也不知道墨轩逍遥心中此时不知道将他放在了怎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位置上。
泽沐然哀叹,心中暗自感慨,我是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你是纯情小蛇蛇。
我那些经历就算半路开始,讲个好几年都讲不完,光看安世的后代就见你搞成这个样子,我的这些错综复杂的烂事你又那里能捋得清,看的明。
泽沐然摇摇头,仰面躺平,任凭清风吹拂过脸庞,眸中幽深莫测:
“我看还是算了,我还是继续做我十恶不赦的泽沐然,其他的我不在乎。”
安冥渊不懂:
“可你明明在乎。”
泽沐然声音冰冷,莫名染上一股子狠厉决绝,可面上却几乎没什么变化:
“我可以不在乎,我狠的下这颗心。”
不管如何他不能软弱,谁都可以犯错,唯独他不能。
现如今,浅戈怕是已经被墨轩逍遥抓回去严加看管,凌霜定然是再也见不到此人,时间久了浅戈自然不再是她的软肋。
可谁又能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冒出另一个浅戈,凌霜那莫须有的仁慈怜悯,他必须将其扳倒重立。
为此,必要时刻,即便是杀人放火,被墨轩逍遥抵触憎恨视做邪魔外道,他也定然是要狠下心去做的。
安冥渊也俯下身,在他身侧躺下,他理解不了泽沐然,至少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他觉得泽沐然复杂多变,难以揣测。
他像是裹着一层层茧壳,藏匿着深深的愤怨哀悲。
他自诩深沼风雨终结,可安冥渊却总觉得那晦暗错错综盘结之中不可窥视的深处,却有柔情万种,方兴未艾。有昭昭日月轮转,有灯火通明不熄,他心中尚有光辉,只是藏匿遮掩不肯承认。
安冥渊自知他们二人之间兴许是有万丈沟壑,可他是冥是渊,总有一日他能看清明白的。
兜兜转转,泽沐然最终还是回了陌临城,他选了一家客栈,仍旧是天字号房。
泽沐然不好带着安冥渊回逍遥峰,毕竟墨轩家都是修士,他遮掩不掉烛的气息。倒不如说入了陌临城便已经引起墨轩家与城中势力注意。
只不过此地距离不灭王朝很远,也是边疆小城,旁又有墨轩家坐镇,城中不少产业也属墨轩家经营,这城主自然没有太多担忧,自然不会对此太过紧张。
泽沐然留了一大笔钱,叫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因身份遇到麻烦,就报北境深山红衣人的名号,他人若是问,便说是自己红衣的异姓兄长,来此地寻人。
泽沐然以高山兀鹫的羽毛炼了法器,细细排布遮掩的阵法,将其部分受肉进行编织隐匿在其中,束于安冥渊的手腕,可以遮掩他身为烛的气息,同时又可证明他的确来自北境深山。
泽沐然寻了路子,从他人手中买下一个死卫,准确说,这人是有点残了,本的是被人当劳役卖,年纪也不算小,三十来岁,也算是死卫中活的较久的。
此人瞎了一只眼,一身本事尽废,舌头也被上不知道几任的主子拔了。据泽沐然所知,这人其实已经被转手卖了好多次,身上的伤很多,脸也被前面不知道哪一任的主子毁了,卖相并不好,奴商开的价格也不高。
泽沐然并不差金银,他会买下这人主要是因为他修为废掉,又是哑巴,据奴商说,他另一只眼睛似乎也有些许损伤,但并不妨碍做事。
泽沐然有所测试,他发现这人其实视力不佳,并不完全像不妨碍做事的样子,泽沐然叫奴商把人拉出来,让其展示他作为劳役能有怎样的价值。
那奴商也很无奈,没想到居然遇到一个很懂的,就这么拉出来溜一圈,自然很多事便瞒不下去。
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反倒因此而钟意,扔了一粒金豆给他们,叫他们把这人拉下去搓洗干净。
那奴商也是忍不住咋舌,看来这是位品味奇特之人,也不知道这死卫到底那里特别,一连换了好几个主,都是这种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