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我坐在偏殿,盯着那花狸猫面具,脑海里忆起的都是欢儿的影子。千年前在月宫外偷偷瞧着她,到后来桃花林里的不期而遇。姑苏河畔放莲花灯时那吻,同榻而眠那乱了的呼吸……桩桩件件,竟如此清晰。
天刚刚亮,我便迫不及待换上那喜服,正整理着衣袍。却听得阿娘敲门,说要与我束发。
见我已穿戴好,不免打趣道,“空儿竟这般心急?倒不似正娶,似要去抢亲。”
我脸色一红,“阿娘,莫要乱说……欢儿与我,可是明媒正娶,命定姻缘。”
阿娘笑,伸手将我摁在椅子上,又用玉梳细细帮我理着发,“这还未过门,便这般护着,日后,莫不是要随了那闷葫芦。”
“随了娘亲有何不妥?”我看着镜子里的阿娘回道,“娘亲对阿娘百般呵护,又千般温柔,我自然也会如此对欢儿。”
“你倒疼她,”阿娘却笑,“只是你这清冷性子,向来脸皮薄,又喜怒不形于色,偏是克制隐忍。我与你那春宫书画,你皆是不看。又……如何疼她呢?”
“阿娘……”我只觉得耳根子发烫,“我……自是知道的。”
“哦?”阿娘伸手点了下我脑门,“听过墙根儿,便觉得自己知晓了?”
“我何时听墙了……”我竟一时语塞,“那不过是碰巧……”
“嗯,碰巧……”阿娘帮我束着发,带上那凤纹金冠,又用发簪固定好,轻挑了下眉,“只是空儿这碰巧的次数,未免太多。”
“阿娘……”我心知她是在揶揄我一再坏了她跟娘亲的好事,可我……真是碰巧。
“好了好了,”她却笑,伸手挑起我下巴,左右看看,“嗯,这样倒更似那闷葫芦了,也不知你这般站在那凤驾外,要迷了多少姑娘的眼。”
“不过换下裙袍,我还是我,能有多不同,”我偏头躲过阿娘那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如墨画,眸色清冷,阿娘说的是,我这一换装扮,倒确实神似娘亲。
“闷葫芦,你来瞧瞧,”阿娘却向门口招手。
娘亲从门口跨步进来,那眸子落在我身上,打量了片刻,“空儿……还是着裙袍好看。”
“谁说的,”阿娘却笑,“我倒觉得空儿此番打扮,俊俏的紧。像极了……大婚那日的你。”
阿娘说完,我瞧见娘亲面色一红,又看了我两眼,淡淡道,“是有几分像……”
“嗯……”阿娘放开我,走到娘亲面前,又轻轻挑着她的下巴,“不过……没你这般英气冷俊。”
见她俩你侬我侬,我终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阿娘,这发可束好了?我该是准备去接欢儿了。”
见我出声,阿娘悠悠回应,可眸子还落在娘亲那脸上,“发自是束好了,只不过你娘亲还有话要与你讲,讲完,你便能去接欢儿了。”
“是。”我恭敬的回应,便见她笑着出了寝殿,只留我跟娘亲,那空气便一时凝固,只剩安静。
“娘亲……有话要与孩儿说?”静了片刻,娘亲仍如木头般站着,我却有些心急。
“那个……”娘亲竟支支吾吾起来,“空儿啊。”
“是。”我看着她。
“这个……女子之间……虽不分上下,便……也是有主动与被动的分别……”娘亲那话似在喉咙里挤出,表情也别扭,“久了倒也无妨,只是这新婚之夜……便……更重要些。”
我看着娘亲,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答道,“孩儿知晓。”
她看我一眼,咬了下牙,甩过一本书,“你既是我嫡女,自是该……主动些,莫让别人占了便宜了……”
这……我捏着书,只看了封面上的字,却是面色一红,“孩儿知晓……娘亲……无须多言。”
“嗯,”她点点头,虽仍是冷着那脸,耳根却也红了,“空儿想来聪慧,你便自己瞧吧。”
说完,竟用了遁术,径直走了。
只剩啼笑皆非的我,手里握着那不成体统的书。只翻看了几页,便被我收回须弥戒指。娘亲二人也真是的,都说了……我知晓的。
整理衣袍敛了心神,跃上那凤驾。说来,祖母对欢儿着实是宠爱至极。昆仑众女仙取丝竹管弦之音开道,九只金乌拉着凤驾鸾车,后跟着九尾金龙。所过之处便是花海金影,粉紫交错,便是在凡间也看得清。饶是娘亲当年大婚,也未曾有过这般气派。
我运起真气,用掌心红痕感应着欢儿,知她正老老实实坐在祖母那偏殿里。想必,定以换好了裙袍,正乖巧等我。
心里明是焦急,可脸上便要作那云淡风轻。
鸾车一步步近,掌心红痕便更烫,而心跳的更是快。跨步到那大殿之外,欢儿与我便只隔着一道门,我定了定心神,朗声念那过场之词,手却握得紧,生怕她不回应。
她却机灵,传音过来,只柔柔的唤我姓名,我倒一下不慌了。
婢女打开门,我便看见穿着大红裙袍的她。窄肩纤腰,娇柔俏丽,虽盖着喜帕,我瞧不见她的脸,可也能知道我的欢儿有多美。我移不开视线,只牵紧了那红绸,恨不得将她拽到我怀里。可又于礼数不和,我便只得压抑了性子,轻轻道想她。
哪怕盖着喜帕,我也知这傻姑娘红了脸,她啊,定是想我的。
上鸾车本应是我牵着她,可太久未见,我这思念便成了魔,连一时一刻都等不得。倾身抱起她,那柔若无骨的身子靠着我,熟悉的香气一点点缠上来,我竟舍不得放手,便想抱着她,走遍着昆仑天墉,好让旁人都瞧见,她是我的新娘子。
可这傻姑娘倒不依,竟用祖母的话来压我。几日不见,竟也……学会打那官腔了。
我本想逗她,可她那语气又如娇似嗔,煞是可爱。听她提及洞房花烛,我便…… 也只想快些到晚上,不愿再耽搁。
凤驾一路平顺,自天墉城而出,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而昆仑极大,就算金乌拉车飞快,也仍需半日。我站在车外听得欢儿轻笑,还以为她在想我,一问,却知道她竟在意那金乌拉车累不累。
金乌累,我站在着鸾车前,便轻巧了么?
我这吃味的性子,定是随了娘亲,才会……这般小气。
可欢儿却笑,说她人都是我的,我又有何不放心。可我……却满脑子都是她柔若无骨的腰身,和那缠人的香气。不行……这凤驾一路在昆仑,仍需小心戒备,自是不能分心的。
我便不再逗她,只驾车看路,终是波澜不惊到了月宫。说来,月老对欢儿上心的紧,张灯结彩的布置,将这月亮都染成了粉红色。而他一身华服站在门口,束发装扮,倒是鲜少的正经。那银白色的发与青丝混杂,眼神却是慈祥,只静静的看着我俩。
我跟欢儿向他行礼,他笑着回话。该进鸾车往玉音殿去,欢儿却愣在原地,望着他那方向,我知她定是不舍。便掐诀,唤来清风,让她见月老一面。
说来……他是该坐在玉音殿上,与祖母一起的。
“空青……”月老的声音却传来,“今后……欢儿…… 便要你费心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当照顾好她。”我轻声回答,“她……亦仍是你的嫡女,日后,也劳你费心。”
他却笑,“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欢儿进了鸾车,那情绪仍有几分低落。可我却明白,她的难过并非不喜我俩大婚。只是有些遗憾,这有情人被分隔两地,该是怎样的难过。
到了玉音殿,我忙进鸾车里看她。见她双手抱着膝盖,只乖巧的坐着,我却心中一软。抱着她,便一路往里去。这众仙的目光落在我俩身上,有羡慕,有惊艳,自然也有嫉妒、鄙夷。
我却不在意。
生为天界小殿下,我自是知晓这地位与背后的寒冷。这傻姑娘,是我的心上人,只这身份,便成为了许多人的眼中钉。可我偏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我护着的。
见我抱着她,祖母与两位娘亲都只是笑,却未出言责怪。行礼至礼毕,庆典现场并无波澜,我看着她,这心才一点点静下来。
是了……她终是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妻子了。
而明明是我新婚,这心思都在房内那人身上,可这昆仑众仙却偏偏像不知道似的,轮番向我劝酒,可嘴里偏偏都是好话,我也无法冷下脸来驳了众仙面子,只好一杯杯的喝。饶是我不断运气逼出那酒,也仍是有了三分醉意。
这样不好,要误事的。
好在那喜宴设在中殿,离欢儿在的东苑还有些距离,这人群的喧闹惊扰不到她,她这人啊,向来是喜静的。说来,我还没把搬回月宫住的事儿告诉她,又怕她多想,记挂着我偏不愿回去。
可说来,日后月老不在昆仑,这姻缘殿便以她为主,近些,也会方便许多。这样看来,倒只有我挂了个闲职,无甚大用了。
这一**敬酒的人里,我倒寻得了金乌的影子。今日我大婚,她却跑前跑后,说来,欢儿还特意叮嘱我要谢她。
“金乌,”我走过去,帮她把酒杯斟满,“我敬你一杯。”
她表情似是一愣,连连摆手,“今日是小殿下大婚,怎么能来敬卑职呢。”
我笑着说,“你也知,这昆仑虽大,天墉虽繁华,可我的朋友并不多,不过十指之数。而欢儿,朋友便更少。你从未因她身份对她另眼相待,而我俩有今日,也算托了你的福,这杯酒,你自然喝得。”
她双手托着酒杯,“小殿下这是哪的话,卑职分内之事。再说……我也把两位殿下当朋友的。”
我仰头喝了酒,她也赶忙喝下,我又替她斟满。“这桩桩件件,事事劳烦你,金乌,想要什么谢礼?”我问。
她却脸一红,支支吾吾,“卑职能得西王母与小殿下青睐,便已是有幸,哪还敢再奢望谢礼呢。”
“哦?当真?”我笑着看她,“那便记下,若你想到什么,再来寻我。”
“诺。”她饮尽杯中的酒,转身要走,又退回来,“小殿下若急着回东苑,卑职便帮你遣了这众仙。这群人啊,太没眼色……”
这倒……和我心意,可于理不合。
“小殿下莫担心,以公事为由便可。”
见我点头,她身型一晃站于中殿高台之上,朗声称今日大婚吉庆,西王母特赦众仙休沐。但勤政事,护三界乃仙家之本,明日寅时仍需复业,今日喜宴,便此散去。终了还加了句,莫忘西王母关怀提点。
本身喧闹的人群,听闻她言,竟齐齐喊了声诺,便一人揣了壶酒,散了。
说来倒是蹊跷反常,仙界这婚事不常有,可但凡有也要大摆筵席,少则三天,多则一月。虽说是仙,可这日复一日的生活也着实无聊,便是小事也要大操大办。退的这般快,倒是见所未见。
可现下也想不了这么多,我那心都在欢儿身上。我俩现下是名正言顺,可还需……名副其实才行。
一路乘风,还不忘固了东苑结界,而入了寝殿拴了门,也不忘再加几层隔音罩,小心点总是好的,毕竟阿娘今早见我那神色,虽是笑意吟吟,却偏感没安好心,她向来心思多,指不定又憋了什么坏。
屋里红烛摇曳,我终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喜榻上那人,心,还是漏跳了一拍。我日夜梦着那画面,竟真的实现了。
挨着她坐下,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驱散了酒意,而又如梨花点点,透着那清甜。
我唤她,想将这喜帕挑起。
她应声,我心跳的,便更快了。
盈盈烛火下,那红,衬的她肤白似雪。桃花眼闪着水波,而那泪痣更是娇艳。精致的鼻,秀美的唇。说来,欢儿的唇微薄,可谁说薄唇的人薄情,她倒是深情的紧呢。从未见过她着裙绾发,那金钗凤冠倒衬的她多了几分威严。说来,她作男装似月老,而这女装,却又与祖母相像,倒真是倾国倾城的容颜。
可她啊,偏不自知。在这华服下,竟有些局促。
而看我那眼神,又有些怯,像是不敢认我。说来我倒忘了,我今日应祖母的令,着的男装,那发髻也如仙君般半披半束,她应是没见过我作如此打扮。
我问她是不是不欢喜我这装扮,她摇头,那语气似夸,又有些幽怨,竟还怕别人瞧见我。这昆仑一路皆是女仙,就算瞧见我又如何。我又不似她,长着那勾人的桃花眼。
她面色微苦,被这凤冠压的皱了眉,说来她自在惯了,戴这凤冠,虽美,却终不是她,我便动手帮她拆解。
那如墨的发散在肩上,她抬眸看我,那眼神里更是橘火点点。记得初次帮她梳头绾发,便在铜镜中瞧得了她女儿家的娇态,那眉梢眼角灵动却又含情,那发丝柔,却直缠到了心尖。
我望着她,恨不得拥她入怀,揉她入骨。可开口仍是轻声细语,生怕将她吓坏。
她倒来了精神似的,又打量着我,那副明明有话,却不讲的神态倒是可爱。我知她想看我着那裙袍,便出言问她。果然,那眼睛都放光了。
说来,我早就备了喜服,想穿与她看,只是又瞒了她,这惊喜……也不算哄骗。
用红绸蒙了她的眼,她那乖巧的样子让我只想把她一口吞下。而她不知想到什么,竟红了脸。
换了裙袍,又仔细洗了手,我一面整理,一面留心她,她那耳垂都红透了。
掐诀撤了红绸,她一时呆呆愣愣,竟定定的望着我。那眸子里满是我的影子,我亦如是。向她走去,每一步都似隔了千年。
说来,我们俩不算坎坷。只是……那幻境的痛太真实,竟折磨的人似疯魔。只一回忆,便会没来由的难过。
傻姑娘红了眼眶,竟落了泪,我知道她定是也被幻境所扰。可那毕竟是假的,不过心魔。现下的我俩,这红烛交映下的彼此,才是真的。
是了,该喝交杯酒了。
这酒是祖母亲手酿的,醇香四溢,傻姑娘不胜酒力,几杯便醉了。
怕她饿,想喂她些吃食。可她面若桃花,招人的紧,那字字句句皆是挑逗,我又如何忍得。
醉在那吻里,我失了分寸,竟似要一口口吃掉她。那耳垂嫣红,似甜蜜夏果,只尝一口,便不想放了。
我……也醉了。
我竟未料到,欢儿大了胆子,那手竟来解我腰侧璎珞,这结说来倒不复杂,可她便是心急,越扯,越解不开了。
我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偏爱看她痴缠那眼神,爱她眉眼、心田,思思念念都是我。
我竟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真是……不成体统。
我定是疯了。
可她那眸子骗不了人,而神色更是勾人,明明羞的是我,她脸却更红。说来,不是趁着夜色解我亵衣的时候了。这人,还是更爱当那小贼吗?
逗她,她便恼了,竟跨步过来将我抱起,小脸煞是可爱。我任由她抱着,缓着那酒意,说来,今晚确实饮了太多。
不好,要误事的。
她拆起自己的腰带,那结仍是解不开。我掐诀帮她脱了衣,也算证明我未曾哄骗,她却又恼了。
她向来乖巧,可这吻却带着**,添了几分霸道,又处处小心,像极了她的性子。鼻翼间是她身上的香,怀里是她的温暖,我拥着她,手指划过她的脊背,身子却贴的更紧。这酒意难散,却是更醉了。
她却似得了机会,竟一路向下,那吻也细密不停,我一时竟未反应过来,便着了她的道,这些……这些不成体统的事,也不知是哪学的。
难道是阿娘给的书?
此时我倒又些怨,为何我非挨着这面子,没好好去读了。
而接下来她的举措便更是胡闹,我不住颤栗,再等怕是要被吃干抹净了。娘亲的叮嘱我犹记于心,赶忙运气让头脑清醒。可她却似得了鼓励,竟更闹个不停。
终是得了一丝清明,我翻身将她压下,那傻姑娘竟还想躲。
跑的……了吗?
拉开衣衫,便见春色,可那身子,却仍是纤弱。她害了羞,央我熄了烛火,声音娇软。可我……却没看够,她倒机灵,记得自己也是个仙,竟将烛火熄了。
好在,有那月光助我。
粉白月色下,她那好看的桃花眼带着水汽,楚楚可怜。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那火,吻上她,细细摩挲。那一声轻喘惊了月光,我心弦一动,可偏想听得更多。她却不知为何,咬住唇硬是不出声,生生要折磨我。
那便……互相折磨。
那肌肤似绸缎丝滑,我碰一下她便抖一下。又听得一声,似那石子,惊起涟漪清波。
我怕吓到她,便小心停下。也不知……这傻姑娘究竟明不明白……这妻妻之事。
她却仰头,勾住我脖子,脸红害羞,可那回答偏是挑逗。
她说……她是我的。
便再无顾忌,我们二人终是一体。那火烧的理智溃散,可仍怕伤了她,我是不愿她疼的。过了屏障,她轻声倒吸着气,我心有愧,只轻轻吻她。那呼吸、轻喘都挠在我心上,两个人缠得更紧,那火却是燎原了。
欢儿面色潮红,如墨的发被汗打湿,润润的贴着那肩。只望我一眼,竟更添妖媚。我才发现,我竟吻的那么重,在她身上落下梅花点点。
明明……很克制了。
她倒有精神瞪我,像个生气的小兔子。新婚燕尔,这鱼水之欢若是不能让妻子满意,那便是我的我的失职了。
说来……还不是我,想再吃她一次。
我竟也如此胡闹了么。
那羞人的话出自我口,可又句句诚实。她确是我的妻,我也确实做了那登徒子。而与她同榻,这半年却也是折磨。我乱在她那呢喃里,理智终是断了线,我那克制在她面前竟一击即溃,平日那清冷不复存在,竟叫月色也红了脸。
她半梦半醒,似是累的狠了。而我也有几分后悔,却仍是不肯撒手,只想再靠她近些。
她却轻声唤我,那眉眼满是温柔。
她说,只要我要,她便都给我,心和身……皆是我的。
是了,她终是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妻子了。
论,冰山的心理活动跟火山有什么不同?再问一遍,诱攻诱受让你们选,你选哪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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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空青番二十四—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