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千百年来不曾见过外人,而平日与人交往少之又少。这凭空出现的姻缘牌若不是出了错,便是有人做法加害,毕竟当日家宴姨娘们的话还在耳畔,许是有人觊觎这殿下的位置,便惦记上了。我眸色冷了几分,握了握腰间佩剑。仙界姻缘牌的事儿我自然知晓,大不了碎了便是。
可真到了月老阁,却发现他的神色比我更冷,又或是有些无可奈何。眉扭成一团,那桃花眼确实与她别无二致。他抬手把我的那块玉牌丢过来,上面写仙界,昆仑玉音殿,空青,而另一块他捏在手里,骨节都攥的分明。
我问他,此姻缘牌的出现可正常,是否有人做法干扰。他颓然摇摇头。
我再言,把另一半姻缘牌给我看看,否则就将此事告到西王母那,说你联合他人做法构陷。我不会这么做,但也料定,不抬出王母来,我定看不到另一半牌。
月老有苦说不出,眼珠转转,也大概猜到我了解了几分真相,抬手又甩过另一块牌。上面赫然写着,仙界,月宫月老阁,月欢儿。
……欢儿,原来她叫这个名字。想必当时那不长的年岁,定是月老最欢喜的时光,不然也不会回到这月宫上,却天天烂醉不肯醒。
我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可蓦然想起刚才在楼檐上的举动,和这千年来的窥视,耳根红了红。便把牌丢还给月老,说不要告诉她此事,定是出差错了,做不得数。
月老却意外的看着我笑了,那笑容却充满讥讽。他说殿下莫担心,欢儿不会知晓的,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把她护在月宫。
是了,他定是比我要紧张那人的,这份叮嘱显得有些多余了。
身子往外走,他的声音又从远处追来,他说小殿下,自有三界来,姻缘簿从未出错。你要问,便得问问自己的心。你可敢应我,不来招惹欢儿呢?
荒唐,我为何要答。
我冷着脸一边走,可他的话仍绕在心上,问心吗?神仙……还有心吗。
一路乘风回了玉音殿,果然阿娘们还在等。见我归来也不问,只是倒了盏茶,我饮了一口,思索再三,便还是小声问娘亲,她们也有姻缘牌吗?
似是以为我开了窍,娘亲刚要问出所以,阿娘却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回房拿了什么。转身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自然是有。翻手间两个通体碧绿的玉牌放在手里,贴在一起,却未缚红绳。
我拿起来细细摩挲,上面写着偃玉、司音的名字,用手掰掰,看是不是真的分不开,还未使劲,便被打了一下,再看这东西已经跑到娘亲手上,一副心疼。
你这不孝女,居然掰它,要拆散我们吗,娘亲努着嘴。
而旁边阿娘却止不住的笑,说别逗空青了,这哪掰的坏啊,早就粘牢了。
我问她们这姻缘牌为何不系红线,娘亲说因为信不着月老那厮,天天醉醺醺的,哪有半分仙人的样子。而姻缘既定,哪是一根红线能决定的,无形,有时便是有形。仙界的人,但凡动了心思,这情就落在灵台上,你能擦能避,骗的了旁人,可打坐的时候,骗的了自己吗。
话还没说完,就见阿娘极隐蔽的掐了娘亲一下,她瞬时收了声。而我也怕再坐下去,被看出什么端倪,急急回了房,不愿对上阿娘那看似洞悉一些的眼眸。
直到天明却睡不着,耳边总传来那不着调的箫声。理应飘不了这么远,我怕不是着魔了。想想月老和西王母,那箫没准是什么信物,砸是砸不得了。翻翻书房,找到本箫谱,看上去有些光景,便决定拿过去给她,也算做件好事了吧。
摸到她的屋子并不难,神识放出去,屋里有把碧箫的便是。扔下乐谱我便走了,只希望她能勤勉些,早日救这些可怜人于苦海。可没想到,这人却是极聪明,无人教的情况下,只一晚便熟悉了箫的演奏,而那首越人歌竟飘到了天墉城。
一整晚,没停过,一首比一首悲凉萧瑟,我躲到桃林去,本想用结界避一避这声音,没想到连蟠桃都罩上了一层寒霜。直到最后一曲,却带了点暖意,似诉衷肠,又丝丝入扣。就这一首好的,却戛然而止。
而转天,却见娘亲黑着脸在书房叫我过去,问我是不是拿了箫谱走。我点头,她却说昨夜这箫声让众仙灵台不守,而下界更是悲凉一片。西王母寻着源头连夜冲向了月宫,发现是个小仙拿了月老的碧玉箫闹的,简直胡闹。责罚了一遍便把箫谱拿了回来,还下令,不许再演奏了。
见娘亲气的凶,这事儿我又脱不了干系,索性闭了嘴。倒是阿娘进来把娘亲打发出了书房,对我小声说,动摇三界是幌子,箫声吹的最后一曲,阿娘在王母书房里见过,是亲手写的乐谱。只是不知为何没写完,便停在那,只有半篇。阿娘熟识音律,便哼唱出,抑扬顿挫间满是挂念和温柔。
我不过受了点责骂,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被牵连。想着便又去了嫦娥那,她神色如常,似不受箫声干扰,玉兔和吴刚就没那么好运了,直直坐在桂树下愣着,恍若石雕。正与嫦娥闲聊着,便感觉一个人影从广寒宫门口直直的冲进来。一边跑,还不忘放出神识探探情况,哼,这人到是精神的紧呢。
亏我还担心,想到这有点气,便狠狠的用神识推回去,果然她身形不稳,差点滚进来。她倒也不气,抬头却盯住了我,不住的打量。那目光之细,仿若那日在房檐上我指腹划过她的脸。那眼角细小的一粒泪痣,看到,便觉得指尖似火烧般烫了。
她似是觉察到我不悦,敛了敛心神,而张嘴又是那文邹邹的道歉,眼神里却歉意全无。嫦娥似是见怪不怪,直笑她反常。明明嫦娥在与那人过话,眼神却总瞟向我,充满了调笑的意味。尤其是那句,想来也是奇怪,千年你俩登我这同一个门,却从未遇见,当真是奇了。
而我却知道,我看她追了千年玉兔了。
瞪了嫦娥一眼,她倒正经起来,问对方究竟为何而来,果不其然是想听箫声的评价。见嫦娥调侃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忍,一夜能演奏至此,是分外有天分了。想到箫被没收了,又见她有几分悲伤的神色,只是一转念便又怪起桃子来,还要去给桃树施肥,亏她能想出这种招数。
我笑出了声,她却如遭雷击,面色古怪的看着我。我让她盯的有些谎,便清浅的夸了她一下,谁料她开心的不行。听她说曲谱的事儿,心里还是有几分打鼓,好在嫦娥也不知这谱子是我放的。而那残篇阴差阳错让西王母来见了月老一面,想必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免于责罚吧。
本是为了看她有没有事,现下便应该回去了,谁料她下一个举动让我愣在原地。她居然轻嗅了几下空气,说了句如登徒子般的话。她问嫦娥,这空气中是什么香,她想讨要一点回去安神。
她不清楚,嫦娥却知道,我自幼出入丹房,身上便染上了这药草味。这味道嫦娥也提过,只是从对面那人嘴里说出来,那意味却分外奇怪 。而旁边嫦娥笑的花枝乱颤,又把安神这几个字咬的极重,居然还提出把这原料都放过来,让她自己细细来品,还想让本殿下陪着。
如若让这登徒子闻见,这香出自我,这闹剧,该如何收场呢。
不晓得……有没有人想看两位阿娘的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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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空青番三—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