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警报 第33章 维护二科

秋晨晖具有语言方面的天赋。维护的本质是识别，识别机器的语言、程序的语言，秋晨晖擅于辨识各种语言规则，语言之间的壁垒、界线阻碍不了秋晨晖，秋晨晖与任何系统对话都畅通无阻。

系统巧妙的捕捉到秋晨晖这一天赋，把秋晨晖推送到沈东鹏面前。

这次会议的主题关系能源分配、价格调节，出席会议的成员主要为南方诸国代表，职级不够高，头衔不够大，不少人只是来探探路。

沈东鹏作为会议的头号人物，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言谈笑语，威严尽露。

为了避免信息外泄，沈东鹏隔断了会议大厅的外网，清除了所有云端的智能体。

秋晨晖不懂此刻正在发言的那个黑大个说的是什么语言，不过秋晨晖深谙语言符号最根本的规则、特点，即语言是与自己对话和深度思考的产物，她据此推测、转换词与词之间的关系，从而把每一种语言翻译成母语。

这是秋晨晖的秘密，如无意外，秋晨晖不打算向任何人公开这个秘密。

所有人都以为秋晨晖勤于钻研，因此习得了一门了不起的技能。某种意义上，这种理解大差不差。

她在维护二科的时候，为了攒钱，为了少花钱调用维护知识资产库，她抵押了一套带卫生间的公寓，用抵押的钱，她从西伯利亚的黑市购了一套基本语言转译编码库，从最底层的范式，到初步成型的术语、关键词，秋晨晖穿墙而过，语言建立的界限和壁垒被打破，所有的语言对她而言像七个音符排列、组合的乐章。

秋晨晖就这样攒钱，现在，大部分钱被拿出来，换成了工业安全委员会的日常工作服、化妆品。

秋晨晖从维护二科的机器中来到工业安全委员会的人丛中，从此，机器转动、仪表鸣叫声变成了鞋底敲击地板的声音。

领导在召唤她。沈东鹏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把你从维护二科调到这里，是信任你，你要好好干，努力干，加油干，不可辜负上面对你的信任。

这里是南方诸国的中心，这栋大楼聚集了南方和北方都最为关注的议题，这里的决策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工厂生产，到影视输出，从前沿科技，到基础设施，无一不跟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这里的人肩负着改造世界、造福人类的伟大使命。

现在，秋晨晖不得不快速地切换小碎步赶路，领导找她，总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生命短暂，时间不可耽搁。

当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秋晨晖保持了在维护二科养成的习惯。靠着窗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树影从一团渐渐拖成一条长长的影子，长长的影子在光线中像滴答走动的钟表。秋晨晖记得县城老家的房间摆放了一只古老的钟表，那是一只会发出滴答滴答声响的钟表，钟表的滴答声一开始应该是提醒人们时间的存在吧。

秋晨晖望着长长的影子无力地消失在夜幕降临的黑色中，临街的路灯齐刷刷地点亮，秋晨晖离开了维护二科。

离开维护二科之后，秋晨晖的事情总是做不完，领导责任重大，领导的事情总是很多。

这天，细雨蒙蒙，天空罩着一层薄雾，秋晨晖到达会议厅的时候，整栋大楼还没有其他人。

昨天晚上，秋晨晖收到一个消息，今早要组织一次临时会议，会议据说是上头大领导特意安排的，与会人员也是大领导直接指派的，沈东鹏是这次会议的第一责任人，会议将严守保密原则；

定制的本地部署设备昨天刚送到会议厅，设备调试是秋晨晖擅长的。

秋晨晖取消了原厂家的调试服务，拟定了一个新的合同，她赶了个大早，把机器调整到最佳状态。

走完必要的程序，秋晨晖的私人账户将多一笔钱，现在，这种小事情，秋晨晖有足够的权限。都是挣钱，不如到自己口袋。秋晨晖收拾好调试工具，正好赶上接待与会的各方人员。

身材高挑、漂亮的年轻女子带着一行人到了会议厅门口。秋晨晖领着他们，依次按名牌落座，沈东鹏最后入场，落座的人又都站起来，沈东鹏笑着说，到了这里，不要客气，显得生疏，他作为东道主的责任是让每一个人感到宾至如归。

最近，有关部门监测到大量的希格斯粒子，在科学界，希格斯粒子被认为是解决超光速宇宙航行的关键，虽然尚未达成共识，只是小部分人的推测、设想，但谁也不会彻底否认这个可能性，万一，确实如此，则整个深空开发，旅游、贸易的格局都将改变。

南方诸国和北方联盟在抢夺希格斯粒子领域研究的制高点，大量的希格斯粒子被发现，属于天大的新闻，震惊性的新闻对于发现者而言希望对所有人公开，而基于全局考虑，发现者要舍小利而顾大局，因此必须保密。

秋晨晖认为，既然南方监测到了，北方未必就没监测到。宇宙深空，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组织，国家、组织的边界只限于航行的飞船内。

不过，很自然地，这种发现让人过度兴奋。那些被领导钦定的专家学者，他们一边展示自己的专业领域成就，一边幻想这样的发现让梦寐以求的超光速宇宙航行成为现实，一切好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那些伟大的计划正说在兴头上，沈东鹏敲了敲桌子，“我知道各位见多识广，在各自的领域行业又功底深厚，我们一定可以创造一个伟大的未来，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制定一个严密、周祥的实施方案，不至于错过这次发展的良机。”

大家的兴致一下子被拉回来，有些人意犹未尽，有些舍不得，回归正事，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他，谦虚礼让的美德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人打破了沉默：

“是这样的。沈总。想建设星际航行远征队，有赖于成百的实验室，成千上万的制造厂、办事机构，没有这些，我们坐在办公室研究、推敲，听起来顺利，一旦哪个环节形势变化，向上请示和等待命令，延误了时机，我们就落后了，这场凶猛的竞赛，已经开始了，我们必须仔细认真、小心严谨，每一方面都务必考虑到位，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开创一个伟大的星际远航时代。”

“你有什么主意？”

“领导常告诫我们，凡事三思慎行，我努力成为那样的人。希格斯，神的粒子，要有点想象力，那是非常适合宏伟构思的舞台、”

“现在，你有什么高见？”沈东鹏皱着眉头说。

“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真的令我很震惊，这么重要的议题，一定要具备前瞻性、建设性，真的很抱歉，沈总，请原谅我一时的激动，我实在太为这个发现动情了。”

“哪里，可以理解。”沈东鹏环视了一圈，会场弥漫着沉默的紧张。

问题就在这里，秋晨晖为这些专家学者感到可怜。一是，他们确实没那么大的能耐解决现实中的问题；二是，即便他们能提供一点有参考价值的建议，他们也害怕事中一旦发生问题，他们要承担必要的责任。

因此，现场就呈现了这样一种奇怪的局面，说话云遮雾掩，半天切不到正题，围绕一些未来的图景吹嘘捧场。

沈东鹏又敲了敲桌子，“先生们，我现在想听的是具体、可实施的规划方案，如何组织架构，如何配置人源，如何调度协调，我们首要的任务是什么。当然，你们也知道，领导让我牵头，那我必须承认，责任重大。”

招待人员敲门，端上茶水，沈东鹏说，随意，问他们还要喝点什么。

有人押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试探，“沈总，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和沈东鹏接触，还没摸透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你说。”

“我建议让系统决定？”

“系统？”

“是的。”这名男子摆出一副经过长期训练之后，服从领导的架势。

“你觉得今天是什么事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如果什么事都交给系统，每年那么一大笔财政预算做什么的？”

“沈总，在具体事务上，人哪比得过智能体，大家都这么干。我早听闻这里的系统举世无双，算力、智力独胜一筹，代表目前最领先的科技，说实在的，我早想见识一番，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沈东鹏上任之后，为了机密不外流，这里拆，那里卸，工业安全委员会的那套系统现在处于半瘫痪状态。

对于这些专家学者流露出的急切、理所当然的期待，沈东鹏正打算准备一套说辞，圆满地结束这个话题。会议厅突然出现一个清脆的声音：

“诸位如果针对的是希格斯粒子，对于这种新生事务，系统仅有理论解释和假设，并无任何实际经验数据，因此系统很难据此作出相对准确的决策，但是系统可以推荐对此有研究的相关单位、组织。”

“沈总，闻名不如见面。”

“是呀，是呀。”其他人附和道。

“俞导，你觉得呢？”沈东鹏问。

“是的。具体实施方面，既有的经验往往对新生事物借鉴意义不大，系统如果代表过去时间的集合，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最佳的决策原则应该回归人最根本的需求，人需要什么，创造什么，基于此，今天的经验才对明天有借鉴意义。”

“非常有趣。”

“因此，相较而言，这种大而博的事务，还是交给系统安全稳定可靠，刚才系统的答复，已充分证明系统的理性和科学，这些事情，我们也可以做，但是时间不等人，好的工具是手中的利器，沈总，名不虚传。”

俞导发表了他精辟的见解，主题渐渐转向沈东鹏喜欢的方向。秋晨晖摸不清他们是佯装糊涂，还是脑袋里的真实材料就是那些，他们的话题从严肃的希格斯粒子转移到彼此的曲意奉迎。

袋鼠能源咨询是系统推荐的相关单位、组织中的一个。

它不属于工业安全委员会清单范畴。碍于众目睽睽，人多嘴杂，沈东鹏不能否定这个名字。

系统永远不会出错。如果系统错了，换言之，那是对权威的质疑，对权力的藐视，此刻，系统代表沈东鹏，沈东鹏就是系统，所以，系统不会有错。

沈东鹏吩咐秋晨晖调查袋鼠能源咨询，安排秋晨晖做袋鼠能源咨询的联络人。

纯属意外。

因为这个意外，秋晨晖拥有了到工业安全委员会上班之后的第一个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