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 第93章 操琴向晚亭

“姜二公子息怒，有话咱好好说。”身旁的功曹君赶紧又拦住了。

“啧……你们是来看热闹的还是陪孟陬君来办事的，泥菩萨闻着香火还会冒个气呢，你们赶紧给孟陬君递个台阶下呀。”吕景晖怒其不争地看着孟陬君身后的几个君士。

“本月是孟陬君当值，我们都听他吩咐，院中有院中的规矩，不可逾规越矩。”茑时君姬竦眼观鼻鼻观心。

“孟陬君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有应付不来的局面，何劳我们费口舌，一切皆由他作主。”嘉平君秦常仍是一副死了老婆的脸。

“嗯，嘉平君说得有道理。”墨花士车异辙、翦绿士廉清、烟柳士吕晓星、洗色士费弼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乐启士霍舒之更绝，闭目静思，跟个老僧入定了一般。

“哎哟，不是笑话你们，绯院的还真都是些奇珍异草个个活宝……哦，霜序君除外。”吕景晖摇头苦笑。

“不是我不识好歹，而是有绯院任务在身，事情没有一点眉目我是无法向四尊交待的，”孟陬君又强调道，“我手中可是有四尊合议书。”孟陬君说完还对吕景晖作了个揖。

“什么书不书的，很重要么？”姜重楼又插进来，“是不是跟天府令的作用一样啊，好像天府令能召集道门各姓各氏子弟集结是吧，这么说来，后面所谓尽地主之谊的卫氏霍氏子弟是那劳什子合议书召集过来的了。”

“你想多了，合议书没有召集令的作用，”姜尔卓耐心地解释道，“想当年，百稔大帝的亲笔信才等同于天府令。”

“哦，这么说来，那孟陬君这是在滥用绯院的权力呐。”姜重楼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说不定合议书也是没有的，只是某些人虚张声势罢了。”姜尔雍冷哼一声。

“谁说没有，”被激的孟陬君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举起来晃了晃，“你们这是在藐视绯院。”

“既是有，那就好办了，让我看看真假。”话还没说完，姜尔雍突然发难，身形一动，人就到了孟陬君面前。

孟陬君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掌风已是凌厉而至，险险躲过姜尔雍打来的一掌，孟陬君狼狈退了数步，一凝神才发现手中的文书不见了，竟被姜尔雍给夺了过去。

“反了反了，姜熙，莫要欺人太甚。”孟陬君怒目相向。

“既然是四尊为我签署的合议书，自然是要传达给我的，不知孟陬君一直藏在身上不拿出来是何用意？”姜尔雍看也没看那卷文书一眼，径直塞进了自己怀里。

“霜序君，你这样就有点过火了，”一直没怎么开过腔的嘉平君淡淡地道，“孟陬君虽为人老实，但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同堂共事一场，劝你不要太骄横了。”

“过火？骄横？嘉平君喜欢做泥菩萨就继续做吧，别突然一下子被雷劈了似的冒个声来气人，”姜尔雍不屑地一笑，“假传尊意，召集如此之多的道友过来兴师问罪，我都还没向绯院去诉苦呢。”

“霜序君，你若觉得冤屈，自可去绯院申辩，何需如此作为。”洗色士费弼也插了一句。

“绯院要召我去质询，一个灵禽传信就可办得到，何至于这么大的阵仗，何至于要把绯院所有的传讯灵禽管制起来，你们自己心里就没个数？风凉话谁不会说，事没到自己头上当然体会不到我等的气恼，不是我姜某人不近人情，不给众位同仁面子，今天这事着实气人，栽赃陷害也过于明显了，也过于歹毒了。”姜尔雍冷哼一声。

“道上关于你和孤鸿散人的传闻很多，都说你护他如至宝，绯院要召你们过去，不用特殊手段怕是办不到。”墨花士车异辙悠悠地道。

“废话，既然知道我和孤鸿散人是道侣双修，我不护他如至宝谁能护他？”姜尔雍霸气地道，“要拿我姜某身边的人做文章，那就明道上来，偷偷摸摸做些下三滥的事，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绯院没有百稔大帝，终归是一盘散沙啊。”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茑时君姬竦感慨地道。

“都什么时候了，茑时君慎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凝霞士冷眼道。

“有啥身份？泥菩萨都不如的身份？”茑时君姬竦自嘲地笑了笑，并不理会凝霞士。

“咱们后面依仗的可是方术天府，其令谁敢不遵？”凝霞士又叫嚣起来。

“卫守正，今天谁都可脱身，唯你不行。”文木对凝霞士来了个死亡凝视。

“嗤，我代表的是绯院，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凝霞士虚张声势。

“事已至此，我若是不给你们一个交待，怕是免不得一场恶斗，为避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发生，姜某就替我闲弟自证清白吧，”姜尔雍觉得自己心中的火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便向两徒弟招招手，示意他们把沈富根和张宝仔叫到前面来，“孟陬君，你看看这两个人，可有印象？”

“什么意思？”孟陬君一愕。

“那两拨被害的药材商是不是跟这两位的衣着打扮相似？”姜尔雍指了指身边的沈富根和张宝仔问。

“嗯……是有些相似。”孟陬君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姜尔雍唉叹道，“被害的两拨人根本不是什么药材商，而是当地的一群无赖，他们财迷心窍，受人蛊惑，听说我闲弟卖灵识身上带了很多金子，他们便半路拦截，被闲弟和我两个徒弟教训了一顿之后落荒而逃。因为要进山采药，难免会跟当地的莫徭人打交道，我便从中抓了两个懂莫徭话的过来役使，一则方便与当地人交流，二则也可替两个徒弟省些气力，山高坡陡的，采的药材让他们帮着背下来，没想到，无意之举却救了他们一命。行了，你们两个跟大家说说当时的情况吧，把蛊惑你们的人详细描述一下，看看大家会不会认识……哦，对了，仔细看看眼前这些人，看看是不是就在这里面。”

沈富根张宝仔一听，自然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对姜尔雍那是一个感恩戴德。

两人于是老老实实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底细抖落得一干二净，他们是来自哪的人，哪个村哪个寨，平时干些什么行当，当天带头的人是谁，长相有什么特征，在哪里拦住了姜尔雍他们，用的是什么凶器，被晏昊子雅回教训后往哪个方向逃的，跟着姜尔雍他们进山后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原原本本说给了大家听。

“原来是这样啊，”功曹君毛庆听后连呼不可思议，“这么说来，是有人蓄意要陷害维宁道友啊，究竟是什么人呢？安的是什么心呢？也太歹毒了吧。”

“葱油饼卫守正，你刚才蹦跶得最欢，是不是知道其中详情啊，跟大家说说呗，是不是你假扮算命先生啊。”通体舒畅的姜尔卓对凝霞士冷冷地道。

“姜二公子，话要想好了再说，屎盆子最好别乱扣。”凝霞士愤愤不平地道。

“哟，这会儿知道屎盆子不能乱扣啦，我还以为你们岣漏山卫氏是专门产屎盆子的呢。”子雅回讥诮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回去吧，把情况详细上报给四尊。”嘉平君对其他的君士道。

“没错没错，咱们也没白来一趟，对四尊也好交差，回去吧，咱们就别耽搁姜二公子叙旧了。”孟陬君满意地点点头。

“慢着，”姜尔雍突然大喝一声，“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糊弄过去。”

“霜序君还有何事？”孟陬君按了按脑袋，硬着头皮问。

“我的闲弟白白被人泼了污水倒也罢了，可那上百号人就那么白白地死了么，真正的凶手难道就让他逍遥法外？凶手的真正用意在哪？是魔门针对咱们道门的阴谋？还是咱们道门中有人想浑水摸鱼捡大便宜？既然绯院都关注了，不可能就让这件事稀里糊涂的搪塞过去吧。如果不把这件事查清，绯院在道门中谈何威严，咱们这些绯院当差的还有什么面目在道门同仁中立足。”姜尔雍义正词严厉声道。

“霜序君说得甚是，别的事都可权衡利弊，但这种人命关天又关乎绯院声誉的事得一定要处理妥当。”一直没吱过声的烟柳士吕晓星连连点头。

“既是这样，那这两人就得带回绯院，他们是重要的人证。”孟陬君指着沈富根和张宝仔对姜尔雍道。

“这个自然，不过你们要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如若他们路上出了意外，那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们中肯定有凶手的同谋。如果关在绯院莫名其妙死了残了，那绯院中必定有内应，还请孟陬君把我的想法上报给四尊。”姜尔雍不客气地道。

“不劳霜序君挂心，倘若我当值期间，人证有一点闪失，我孟陬君自当脱冠谢罪。”孟陬君冷冷地道。

“功曹君前辈，”晏昊突然喊道，“令徒与我师兄弟间的账还得现结现清。”

“也罢，”功曹君笑着摇了摇头，对后面那群人中招了招手，“鹤儿过来。”

鲁鹤惴惴不安地跑了过来，一一给大家行了礼。

“说罢，你们要怎么解决？”功曹君好整以暇地问。

“比武，”子雅回跳了出来，“我输了，这件事就揭过去，鲁鹤输了，得给我家小豹子一路披麻戴孝回绯院……”

“胡闹，”姜尔雍斥责道，“得理还不饶人了，在功曹君面前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么。”

“师父……”子雅回委屈巴巴的。

“下去！”姜尔雍对子雅回叱声喝道，转头又对功曹君抱歉地道，“小孩子间有些不愉快很正常，功曹君别在意，这事就算了罢，得空我再给他俩寻个品种好点的狗。”

“霜序君好意心领了，不过，虽说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但彼此间一直心存着疙瘩也不是好事，倒不如让他们宣泄出来，嗯……比武嘛，刀剑无眼，磕着碰着不好，要不来个别的吧……”功曹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比斗办法。

“我给他们出个主意吧，”文木看了看那个叫鲁鹤的少年，“功曹君既然擅长训鸟，令徒肯定也深得真传，要不比试唤鸟的技法如何？”

“好，这个好，”功曹君心里一喜，这是我徒弟的特长啊，但脸上又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好像有些不公平，毕竟我是专司灵禽训养的，有这方面的便利，我徒弟深得真传，在唤鸟一技上有些天赋。”

鲁鹤也是喜形于色，就凭他对晏昊子雅回的了解，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那就这样吧，就比谁唤来的鸟儿多，”姜尔雍也颔首表示同意，“让回儿跟鹤儿比，如果回儿输了，杀狗的事就算了，要是鹤儿输了，今年我不在绯院的日子里，就劳烦他帮我房间打扫打扫一下。功曹君，你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功曹君频频点头。

“师父，我要他给小豹子披麻戴孝。”子雅回愤愤不平地道。

“嗯？”姜尔雍脸色一沉，子雅回顿时不敢再吱声了。

“呵……那我也不急着走了，多个人作个见证。”孟陬君笑呵呵地袖手看热闹。

“我也看会热闹。”嘉平君心里狠狠唾弃了一番孟陬君，大脸猫还真是心宽体胖啊。

“霜序君和功曹君的两位高徒炫技，怎么的也要两边助助阵呐。”洗色士乐呵呵地对烟柳士翦绿士道。

“那就再呆会儿吧。”茑时君仍是眼观鼻鼻观心。

“姓鲁的，你先来吧。”子雅回霸气地示意。

鲁鹤也不扭捏，很是干脆地往人少的一边走了过去。

鲁鹤把右手伸到嘴边，含住拇指和中指，也不知用了什么呼吸法，一阵悦耳的鸟鸣声便从他嘴里传了出来。不多时，便引来了几十只画眉和黄鹂，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虽然那些画眉和黄鹂距鲁鹤仍有一丈之远，但叽叽喳喳围着鲁鹤转圈圈，倒也不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