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是为了闵氏……”邹梅轩大惊失色,“你跟闵氏到底有何渊源,竟然为它做到这般程度。”
“好啦,老家伙别再叽叽歪歪了,说出缘由已是给你天大的脸,现在你们可以瞑目了吧。”文木一掌向离得最近的冷石寒打去。
邹梅轩挺剑上前,本想替冷石寒挡下一掌,一道鞭影随即而至,邹梅轩被逼无奈只得和姜尔雍过招。
邹梅轩一柄软剑在手,将全身罩在剑光之下,剑影舞得密不漏风,本以为毫无破绽,摧魂鞭奈何不了他,待剑影逼近姜尔雍时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法是好的,可惜还没挪动两步,剑就莫名其妙被摧魂鞭给卷住了,正想用力拨剑脱困,哪知手臂突然一沉,软剑便被摧魂鞭卷飞了,嗖的一声扎进了墙壁上的一块匾额中。
邹梅轩又急又怒,将真气凝于双掌,腾空飞起,如脱弦飞矢一般向姜尔雍射来。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姜尔雍当然不会正面迎敌,身影一晃不见踪迹,脱靶的邹梅轩便从一个多宝格中穿了出去,从一堆木屑中还没回过神,眼前鞭影一晃,肩头踏踏实实挨了一鞭,邹梅轩瞬间便被抽了筋似的瘫倒在地。
姜尔雍摇头暗叹了一声,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没想到邹梅轩仍是七境修为,这老家伙肯定是一心赚钱去了,本以为有场恶战,不料片刻功夫就完事了,甚是意外。
姜尔雍将摧魂鞭收了,扭头想看看文木战况如何,没想到文木正懒懒地在拍着前摆上的灰尘。定睛一看,也不知道文木用的是什么招式,冷石寒竟被他自己的剑开膛剖肚了,犹如自残了一般,心肝肺裸-露在外,肠子流了一地,死相惨烈,画面甚是恐怖,姜尔雍眉头不禁皱了皱,闲弟手段果真没有温和的时候,这么多年来,杀过的人怕是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
“熙哥哥,邹梅轩老匹夫就这么死了?”文木看了看睡着了一般的邹梅轩,有点狐疑。熙哥哥就是心善仁慈,杀人都不见血。
“挨了摧魂鞭,无论轻重,必是魂毁魄散,没有伤残之说,”姜尔雍神态恢复自若,笑了笑,“走罢,等下怕是邹家子弟会汹涌而至,虽说也可小惩一下,但人多势众,影响太大。”
“好,听熙哥哥的……”文木无意间一转头,看见了匾额上那悬挂的软剑,眼睛一亮,掌风一起,软剑脱靶飞到了文木手上,掂了掂,“熙哥哥,老匹夫这把剑倒是挺不错的。”
“闲弟既是看中了,那就收了呗。”姜尔雍笑道。
“嗯,收了,”文木施了宿咒,手中软剑便没了踪影,“如此宝物,留在这里也是浪费。”
等到滕荫斋的伙计叫了一大群邹氏子弟过来时,前铺已是寂静无声,早已不见上门闹事者的身影。
一见邹梅轩和冷石寒已死,连一丝魂魄都不可觅,邹氏子弟全都吓白了脸,究竟是什么修为的,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了两个七境高手的命,甚至连三魂都被摧毁了。
赣江中,一艘货船上,一个脚伕搬了一草袋货物后,抬头撩起被寒风吹散的一绺头发,不经意往前方的滕王阁看了一眼,突然吓了一跳,以为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看,确实不是自己眼花,于是指着滕王阁大呼小叫,喊其他的脚伕一起看,原来在滕王阁的顶脊上赫然站着两个人,背手昂立,衣袂飘飘,犹如仙人下凡。
“熙哥哥,果真是站得高才看得远,眼前景观大不一样,心胸都好似开阔许多。”文木看着江上来往如梭的船只感慨地道。
“嗯,就是寒风吹在脸上有点受不了。”姜尔雍轻笑道。
“如此美景,遭点罪也值得呀,躲在阁内只能看到窗格那方天,哪有如此这般气势,熙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没错,视角不同,入眼的景致自然迥异。‘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有意境,熙哥哥读的书多,果真是才华了得。”文木呵呵地道。
“看个病还行,写出这般诗作来愚兄却是没得能耐,刚才念的是前朝王子安滕王阁序中的压篇诗,”姜尔雍忍不住对文木翻了个白眼,“我瞧闲弟兴意盎然,要不借景咏志,来一首?”
“来一手?在这屋顶上舞剑么?”熙哥哥就是翻白眼都好看,太可爱了。
“我是说让你效仿下王勃王子安,对着美景作首诗出来。”姜尔雍白眼都懒得翻了。
“熙哥哥强人所难了哈,小弟我,按着脑袋捂着鼻子去识字,为的是能看得懂各路各州有名的菜谱,要我作诗?那还如要我的命呢。”文木脑袋摇得跟拔浪鼓似的。
“我的个苍天,字有毒么,怎么还要捂着鼻子去学啊。”姜尔雍甚是无语,万幸他还有个下厨的爱好,要不然怕就是个文盲了。
“呵……对我来说,写在纸上的东西都跟有毒差不多,看了就眼冒金星,头晕脑涨,”文木一脸的不好意思,“熙哥哥,到时候不谷中那些看文书翻账簿的事可别让我干哈,你来看,我帮你捏捏肩按按头。”
“哼,愚兄也不识几个字,怕是无能为力。”
“哎哟,熙哥哥才高八斗江湖上谁人不知啊,”文木指了指远山,“咱们来的时候不巧,虽说隆冬的景色也有特色,但万木萧杀,朔风如刀,要是春夏之交过来定然会更美。”
“万物四时各有造化,一时有一时的景,各有各的美。”
“熙哥哥,既然来了这文人聚集之地,咱们效仿下那些酸秀才臭举人呗。”文木看着江上来来往往的舟楫,心里突然有了想表达的东西,不吐不快。
“如何效仿?”姜尔雍好奇地转头看了看文木。
“对诗呀,就是那种,你作两句,我接两句,凑成一首完整的。”
“对诗?”姜尔雍差点没被一口寒风给呛死,刚要你作诗推三阻四的,不是说字都认不得几个么,这会儿怎么又主动提出要对诗?
“来嘛,图个乐唦,我想了想,既然来了一趟,总得留个印记啊。”文木撒娇似的道。
“好好好,闲弟你先起个头吧。”姜尔雍满脸笑意地抬手示意文木先请。
“嗯,嗯嗯,嗯,”文木装模作样地双手负在背后,对着江面摇头晃脑吟哦起来,“江上有船一两艘,三艘四艘五六艘。”
一听文木嘴里蹦出来的东西,姜尔雍此时很想把摧魂鞭祭出来揍人,无奈地思索片刻,接着对了下去:“暖舱堆银千层雪,寒橹卷麻万般愁。”
江上那艘货船还在前行。
摇橹的汉子甩了甩手上保暖用的麻布条,一脸惊讶地看了看滕王阁,对那搬货的汉子道:“梭泡王,你快看,那两人冇得见了。”
搬货的汉子一抬头:“搞犀利,作神作脉,真冇得影呢。”
在滕王阁耽搁了大半天,到达郴州境界时已近黄昏,文木见姜尔雍有些疲态,想到摧魂鞭是件上古凶器,怕是损耗了主人的元气,便提议在郴州歇一晚。
歇脚的地方叫黄花岭,虽离州府较远,但附近也有不少村居,不用搭窝棚也可找到借宿的地儿。
“熙哥哥,瞧着他们的装束,不像是咱们汉民呢。”文木见田畈上收工回家的男男女女装束与别的地儿不同,倒有些像大理那边的山民。
“嗯,有些像是大理国的乌蛮人,”姜尔雍点点头,“不过,荆湖南路这一带都杂居着不少蛮夷人,有可能他们的祖辈是从大理国那边迁徙过来的。”
“要不咱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搭窝棚算了,这些人说话叽哩呱啦的,咱也听不懂。”
“无妨,闲弟不妨找个人先打听打听再说,”姜尔雍笑道,“此地离莽山不远,莽山有种药材甚是珍贵,正好借此机会采些回去。”
“哦?是什么珍贵的药材?”文木好奇地问道。
“蛇蜕。”
“蛇蜕啊,到处都有呢。”
“此种蛇蜕可是别处没有的,”姜尔雍解释道,“莽山有种蛇,名唤小青龙,常见的都有哨棒般粗,六七尺之长,三角头,有条奇异的白尾巴,很好辨认,小青龙奇毒无比,它的嘴下很少有生还之人。想当年,逍遥山崔氏子弟为解此毒,崔墀之弟崔鼎试毒身亡,崔墀之侄崔锐被小青龙所噬,当场丧命。”
“原来崔墀的犟驴脾气是崔氏一族的传统啊,解毒哪至于拿自己的命去试,随便找个鼠啊兔的也行呀。”文木不屑地道。
“自己试毒能感知到毒性的特性,好对症下药,”姜尔雍苦笑了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崔氏倒真的摸索出了解小青龙之毒的丹药。”
“拿族人之命搏来的,当得是血泪之丸啊。”文木感慨道。
“咦,闲弟怎么知道那解药名唤血泪丸?”姜尔雍一愣。
“还真是叫血泪丸么?”文木错愕地道。
“那解毒药做的是泪水形的血红色药丸,被通俗地称为血泪丸。”
“还真是巧了,被我这个大老粗给蒙上了。”文木呵呵笑道。
文木就近唤住几个当地的山民寒暄起来,没想到他们虽然是蛮夷人,可已跟附近汉民同化了,不但听得懂文木说的话,而且还会说汉家话。
被文木唤住的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年青夫妇,男子叫禾赶石,女的唤作叶阿音,自称是梦蛮(今纳西族)人,说是祖上因为和乌蛮(今彝族)人发生大规模的械斗,大败之后族人四散,他们祖上一支便从大理那边迁徙到这里了,一同迁到这里的还有一支自称是栗粟(今傈僳族)的部落,他们两个族群杂居在黄花岭和莽山之间这一带。
正说着,后面又来了一个梦蛮汉子,名唤叶翻金,是叶阿音的弟弟,扛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几只夹伤了腿的兔子。
见天色渐晚,禾赶石和叶翻金都主动邀请姜尔雍文木去他们家歇息,他们虽然住在两个村子里,但相隔并不远,文木便挑了最近的叶翻金家。
叶翻金尚未成家,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对客人母子两人招待得甚是隆重,热茶暖汤,温酒腊肉,好菜好饭地款待。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莽山小青龙,一听姜尔雍他们是来找小青龙的蛇蜕,叶翻金拍着胸脯说,放心,明天就带他俩去找,保管能找得着。
“叶小哥会捕蛇?”文木问道。
“捕蛇我们这里的人都会,只是现在天冷,蛇都蛰伏在地底下,不好找,”叶翻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笑道,“不过,你们要找的小青龙我却是不敢,那蛇我们这里都叫它为白尾蛇,很毒的,被他咬一口,日子那就没法过了。”
“被它咬一口必死无疑么?”文木道。
“十年前确实如此,我们这一带死在白尾蛇嘴下的年年都有,现在被它咬了倒不至于会死,因为有专治白尾蛇毒的药丸,不过,那药丸奇贵无比,要十两金子一颗,买一颗药丸这辈子就完了,要还一辈子的债,有可能还要连累子孙还债,所以我是不敢去抓白尾蛇。”
“是外面的人来卖药么?”文木心道,崔氏是用族人的命换来的解毒丸,十两金子一颗也应该。
“不是外面的人,是莽山那边麻家村的麻龙,他是栗粟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贩来的解毒药,不过真的是神药,一吃就见效。”
“白尾蛇没人敢抓,那它在莽山岂不是成灾了。”文木心念一动,怕不是有成了妖的,说不定能收获上好的灵识。
“像我这种胆小的才不敢去抓,每年都有好多外地人来买白尾蛇,我们这边抓白尾蛇的也不少,最有名的就是福喜龙财四人,他们四家抓白尾蛇每年收成不下五十金,都给儿子盖了最漂亮的房子,成了我们这一带最富有的,家里钱财子子孙孙都花不完。”叶翻金艳羡地道。
“福喜龙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