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牵扯到你的伤口吧?”文木关切地问道。
“给你搭把手倒不至于绷了伤口,”姜尔雍看了看洞边的茅棚,“闲弟,马怎么处理?”
“咱们爬坡攀岩的也用不着,一起赶回寨子,送给奉虫贵拉东西吧,两头牛拉着挺费力,让马也出把力,这死猪挺沉的,好在车轱辘结实,”文木拨了一根猪背脊上的硬毛,犹如豪猪刺似的,“熙哥哥,晚上咱们就回沂山。”
“辛苦闲弟了,跟这长嘴畜生耗了大半天,还得连夜赶路。”姜尔雍有些愧疚。
“耗这点体力算什么,不碍事。”文木乐呵地道。
熙哥哥在道门一直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形象,这次竟主动请自己帮忙,那说明在熙哥哥心中,自己的地位很不一般,可以说是不分彼此,别说渡灵了,就是叫他去杀人他也二话不说,杀谁都无所谓,只要熙哥哥高兴。
守在寨子口心惊胆颤的寨民们一见两人赶着牛车拉着死了的猪妖回来,顿时喜逐颜开,欢呼声一片。
一听文木说要让各寨子人分食野猪,寨民们更是欢欣不已,有跑去各寨子通风报信的,有围着看解剖野猪的,有回去组织庆祝活动的,整个寨子热闹非凡,到处喜气洋洋。
“师父,您受伤啦。”一见姜尔雍肩胛的血迹,子雅回顿时泪眼汪汪。
“没事,已经好了。”姜尔雍笑着安慰道。
“衣服上沾了不少血呢,您老赶紧进去躺着,徒儿给您清理上药。”子雅回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泼,嘤嘤地哭着道。
“你嚎丧是吧,你师父这不还没死么,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给谁看呢。”文木很是嫌弃子雅回小儿女做派,烦躁地抬脚把子雅回从姜尔雍身边踢开了。
“就算是止血了也还得上点去疤的药啊。”晏昊心里不满地道,敢情伤的不是您,伤口不在自己身上当然感觉不到别人的疼痛。再说了,大过年的,文爷您能不能说点好话啊,也就我师父大度,不跟您计较言辞上的不妥。
“你师父还用你两个小子那点医术来操心,别磨叽了,赶紧打热水来,我和你师父要沐浴更衣,今天人都累瘫了。”文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文木和姜尔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晏昊子雅回赶紧呈上泡好的参茶。
“有什么事么?”文木见奉腊旺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在两个小子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位神仙爷爷,虫贵兄弟在剖那畜生时发现了一桩怪事。”奉腊旺躬着腰身道。
“什么怪事?”文木抬眼看了看门外围观的那一簇人群。
“神仙爷爷请跟我来。”奉腊旺赶紧前面带路,大呼小叫的分开围观剖猪的人群。
“哦,原来是藏在这里了啊,怪不得找不着了。”野猪已被拨毛剖成了两半,那根怪针赫然躺在猪的脊柱边。
“神仙爷爷,这畜生怎会生出两根脊柱?”奉腊旺惶恐不安地问道。
“这不是猪的脊柱,而是它化成人形时所用的暗兵器,你们的姜爷爷就是被这东西所伤,”文木从奉虫贵手中拿过剔骨刀,左右一划拉,取出那根怪针,“继续分肉吧,这东西虽然是藏在它体内,但不影响肉的食用。”
众人一听,便放心了,奉虫贵从地上拿起斫骨刀继续切割猪肉。
“文爷,这玩意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啊?”回到屋内,晏昊把仔仔细细清理了一番的怪针递回给文木。
“远看像木质的,近看像铁质的,摸上去却是玉石感,还真是个怪东西。”子雅回也很是好奇。
“应该是陨星石打造成的,”文木接过怪针,细细打量了一番,“可能是哪个修行者遗失的兵刃,凭那猪妖是不可能打造得出来的。”
“我从不蠹楼里曾看到过貌似这种兵刃的记载,”姜尔雍想了想,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怪针应该是往任百稔大帝的兵刃……名字倒不记得了,可能也没写清这兵刃叫什么名字。”
“百稔大帝嬴伯驹的兵刃?”文木疑惑地拿起来比划了几下。
“不是金石宗一脉的嬴伯驹,”姜尔雍摇了摇头,“他的上一任百稔大帝,你们祛邪宗的姬琢章。”
“姬琢章?”子雅回插话道,“那是谁啊,听也没听说过呢。”
“不但你,我都没听说过。”文木白了一眼子雅回。
“绯院已快三十年没有百稔大帝了,在这之前,嬴伯驹当了六十多年的百稔大帝,你们没听过姬琢章这个名字也很正常。”姜尔雍笑了笑。
“熙哥哥,姬琢章很厉害么?”文木从晏昊手中夺过汗巾,再次仔细擦了擦手中那根怪针。
“百年前的人物,不是很了解,不蠹楼里关于他的信息应该也有,到时我再去特地翻翻看。不过,能被推举为绯院的百稔大帝,无论是修为还是品性,应该都是没得说的。他渡劫成功,已是仙班之神,在凡俗之世的兵刃自是带不上天的,没料到竟便宜了个野猪,成了这畜生为非作歹的利器。”
“哎呀,不管啦,管他什么鸡还是什么獐的,既然这怪针落到咱们手里就是咱们的了,”文木把怪针递给姜尔雍,“熙哥哥拿着,回头我再给你订做个鞘。”
“闲弟是要把这兵器给我用?”姜尔雍一愕。
“熙哥哥的剑不是被毁了么,这怪针奇硬无比,长度也和正常的剑差不多,正好用来防身,比你先前那柄剑好多了。”文木呵呵地道。
“既能当剑使,又能当刺使,倒真是件好兵器。”子雅回为师父得了件利器感到高兴。
“昊儿,那先用布带缠下吧。”姜尔雍也不推托了,把怪针递给晏昊。
“布带缠着不方便,先将就用下软鞘吧,”文木念了个召引符,手中便多了一皮质的剑鞘,不无显摆地道,“这个剑鞘是用西域牛皮做的,既软而且韧性又好,能随着兵器变化形状,装这怪针倒也合适。”
“果然好用,刚刚好呢。”晏昊把怪针插进软鞘,正好套到钩刺的剑格边,不长不短,严丝合缝。
“闲弟的宝贝真多,这软鞘刚好,省得再去订做。”姜尔雍也觉得正合适。
“那不行,熙哥哥的贴身兵刃,这个软鞘哪配得上,先将就着,我会找能工巧匠另做的。”
“师父,得给这兵刃取个名吧。”子雅回乐颠颠地道。
“没错,”文木也跟着点点头,“熙哥哥,既然咱们不知道它以前叫什么,那你就给他取个名字吧。”
“形状跟个针似的……”虽然是从野猪身上拨下来的,但叫猪针很不雅,姜尔雍想了想,“龙鬣刺怎么样?”
“龙鬣刺,”文木笑道,“不错,真是个好名。”
“有文爷在真好啊,日子都感觉亮堂了。”子雅回对文木谄媚地道。
“啥意思,指责你师父的不是了?”文木佯怒道。
“师父是我和师兄两人的天,有文爷在,师父天天眉开眼笑,天亮丽了,岂不是日子亮堂了。”子雅回狡黠地道。
“嗤,臭小子倒学会说话了。”文木乐了。
“勤学好问,废话少说。”姜尔雍忍不住又扯出口头禅了。
横亘在大藤山莫徭人心头十几年的刺终于被拨了,又是除夕之日,寨子里自是一片欢声笑语,加上其他寨子都派了不少人过来,寨子里处处是篝火,随处可见载歌载舞的人群。
姜尔雍文木交待了晏昊子雅回,对外说他们师父要闭门养伤,少则三日,多则十日,不见外客。
“熙哥哥,依你的脚程,咱们能赶上你家的除夕宴么?”站在出寨的路口,文木回望着灯火通明的寨子道。
“愚兄就是腋生双翼也赶不上啊,”姜尔雍笑道,“能在新正的寅时赶到就算不错了。”
“我去贵府不会吃闭门羹吧,孤鸿散人的名声可不太好。”文木摁了摁鼻子道。
“闲弟放心,没人敢为难你,再说咱们也是偷偷去的,见不了府中几个人。”
“熙哥哥,你怎么回趟家还要偷偷回啊,感觉跟你一起去做贼似的,挺刺激的。”文木开玩笑道。
“对不起哦,闲弟,”姜尔雍愧疚地道,“第一次带你去我家,还要搞得偷偷摸摸。不过,倒不是怕家里人不喜欢你,只是为了防止人多口杂,将消息透露出去,让咱们这一趟功亏一匮。”
“我才不怕你家里人喜不喜欢我呢,只要熙哥哥喜欢我就行。”
“我也是,”姜尔雍伸手牵住文木的手,“只要能跟闲弟在一起,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呢,就算我兄长们反对也不行。”
“虽是如此,心里还是有种新媳妇上门的感觉,惴惴不安呢。”文木开玩笑道。
“哦,”姜尔雍眉眼一漾,“还有能吓住孤鸿散人的?”
一阵夜风吹来,只见衣袂一闪,两人身影瞬时消失在夜色中。
听说姜尔雍文木要闭门疗伤,心怀恩念的寨民们连猫儿狗儿都不准靠近房间一步,每家派人轮值,确保两位神仙爷爷的房间无人干扰。
这样一来,晏昊子雅回就成了莫徭寨子最尊贵的客人了。
不但奉家寨子里的人很好客,其他寨子的人也甚是热情,争先恐后地过来邀请晏昊子雅回他们。吃吃喝喝,唱唱跳跳,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晏昊子雅回本也是喜欢闹腾的年龄,被各寨的寨主们簇拥着玩得甚是兴起。
姜尔雍文木在沂山姜府呆了两天,正月初三就往回赶。在这两天,姜府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姜尔雍来过,具体做了些什么,更是不得而知。
家家炊烟盛,户户鞭炮鸣,到处透着节日的喜庆,沿途府县的酒楼饭馆大都还在关门歇业中。行了半日,他们来到了蔡州汝阳县(今河南驻马店市汝南县),文木被沿途飘出的酒肉香味勾出了馋虫,加上在姜府一心忙着渡灵没得好好歇息,回来便想好好放松一下,便在文殊河边找了个平坦的地儿,垒灶烧起饭菜来。
文木招呼姜尔雍正准备张罗着开吃时,没想到过来了两个人,都是道门的装扮,一个四十来岁,白面长须,长得有点胖,一个三十来岁,瘦瘦高高,较为清秀,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两位道友,叨扰了。”两人客气地向姜尔雍文木施礼。
“二位是……”姜尔雍回了一礼。河边来来往往有不少放荷花灯的,一开始姜尔雍还以为是来攀谈的热心乡民,见两人装束不一般,这才知道他们亦是赶路之人。
“鄙道姚云厥,这是我舍弟姚致远,”那个叫姚云厥的胖子复又拱了拱手,“不知两位道友如何称呼?”
“我俩是附近的散修之士,人称烂柯客,”姜尔雍抢在文木之前回道,“他是樵隐客。”
“幸会幸会。”
文木邀请他们一起用膳,姚云厥兄弟俩倒也不客气,坐下便吃了起来,想是走了老长的路没找到用餐的地儿,饥肠膔膔,两人吃得较为着急。
通过交谈得知,兄弟俩来自医巫闾山的御气宗宗家,这一年来都在大宋境内云游,广交天下道友,途中耽误了些时日,误了脚程,没来得及赶回医巫闾山过年。
毕竟医巫闾山在辽国境内,文木对御气宗宗府甚是好奇,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问题,姚云厥倒也不避讳,一一作答。
想是经年游历在外的缘故,姚云厥兄弟俩对大宋境内的风土人情很是了解,谈吐妙趣横生,文木一时新奇,相谈甚欢。
姜尔雍一开始没怎么插话,一旁静静地听着文木和他们交谈。待到姚云厥兄弟和文木越谈越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时候,姜尔雍也适时说些自己的见闻,挑些话题与他们交流。
“二位前辈见多识广,博闻广记,让我等耳目一新,”姜尔雍一脸仰慕,“您们长年在外游历,阅历之广着实让人艳羡不已,不是听二位前辈的介绍,我都不知道大宋境内矿产如此丰富呢,真是行万里路胜于读万卷书啊,在二位面前甚感惭愧。”姜尔雍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