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里面有炸药。”
爱德华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回去看秦观,风一吹动,火焰四方摇晃,原本爱德华只能看见秦观的脸,这下连下面被遮挡住的身体也可以看见了。
秦观下半身衣衫褴褛,衣服处处是被烧焦的痕迹,在破败的衣服之下的,是已经焦黑的皮肉,尤其是在秦观的小腹处,能看见其中血淋淋的肠子,看那个出血量,爱德华知道秦观是活不下去的,更不可能站起来。
“你是谁?”爱德华的眸子冷了下去,立体的五观上显现出审视的神色。可能是爱德华如此的神色刺痛了对面那个很像秦观但又不是他的人,爱德华的眼睛不过一闭一睁,就看见秦观脸上兀自落了泪,盐水流经他的脸颊,淌进他的伤口里,痛得他弯下了身子。
爱德华在原地愣了一秒,下一刻还是又一次冲过火堆奔向了秦观身边,扶住了秦观要倒下的身体,他的手受了伤,使不上力气,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秦观看见了爱德华被烧伤的手臂,轻轻碰了两下,爱德华忍着没吭声,却见他面前的那个秦观突然开口大笑,在爱德华背后他看不见的秦观的那只手上正紧握着一把刀,对准了爱德华心脏的位置,他却浑然不知。
秦观笑吟吟问他:“你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当时的爱德华正低头检查着秦观身上的伤势,既使听见了秦观的笑声他也没有抬头。
他道:“因为你很像他。”
爱德华正顺着眼,秦观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直到爱德华说完了这一句他才抬头,脸上挂着极其温和的微笑:“不仅仅是容貌像。“
这次换秦观愣住了,他眼中刚刚没有流尽的泪水又一次滚落了下来,爱德华身后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周围的世界开如崩塌,爱德华眼看着面前的秦观化作尘埃消失殆尽。
他早就猜到刚才那应该不是现实。那么破解幻象只能杀死幻象的发送者,或者让这个幻象世界崩塌。
爱德华松了一口气,面前的图像开始改变,他依旧拿着那破烂的电箱盖子站在电箱前。
他心想那黑衣人似乎很喜欢在人未查觉之时运用幻像。他看见电箱后被炸出了个洞,爱德华用手一点一点将洞口掰大,尖锐的金属铁皮将他的手划出了几道口子,他最后缩了缩身子只身钻进了洞中。
另一边真正的秦观已经醒了,但他躺在病床上睁不开眼睛。他的脑中不断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而他现在的精神似乎相当不集中,每每想到关键时候,脑中就会闪现他看见陆子枫满身是血的画面。
质疑。
秦观早已把质疑刻进了DNA里。
七岁那年,老天给他上了一课,叫他从后来每一刻都不敢再相信任何人,除了爱德华。根据秦观上回在车上偷听来的内容来谈,沈喻安似乎是协会高层,他自己也大大方方承认了,但他承认的太轻松了,让秦观生疑。
他怀疑沈喻安的身份。
他在协会的地下室,看见了黑衣人在给沈喻安发信息,他没有看见信息的内容,也不会犯先入为主的错误,只不过沈喻安与黑衣人的关系,现在要打一个巨大的问号。
总而言之,秦观觉得沈喻安现在相当危险,要重点注意。
他的眉头一皱,看来要从别人嘴里套出些线索。
病房外,蓝桉正要推门进入,被从后面赶来的江沂握住了手。江沂望着她轻声道:“我来和他说,你先回去吧。”蓝按听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秦观听到门外有动静,坐起了身。如果房间里有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脸毫无血色,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上面还沾着陆子枫的血,已经氧化成棕色。
“陆子枫怎么样了?江小姐。”秦观一看到江沂进门就急切地问她。
然而江沂却一直没有回应,直到搬了椅子坐到了秦观的床前。她深深地盯了秦观一眼,仅这一眼,秦观大概猜到了答案。但是没人给他缓冲的时间,这时江沂开口:“我和蓝桉赶到的时侯,陆子枫就已经离开了。”
秦观垂目,沉默了。
“小观,你不应该带枪的。”江沂从口袋里把那把手枪放在了秦观的床头柜上面,枪上沾了血,陆子枫的血。
“那发子弹打进了陆子枫的心脏里。”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使用过能力的迹象,小观,我知道你当时进入了幻象身不由己,但你不该带枪的。”
江沂也垂目,极度悲悯。
“你们找到他了吗?”秦观问。
“没有。黑衣人逃了。”
江沂把一张打印纸放在秦观的手中,她道:“这两个月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便要离开,这时秦观抓住她的衣袖。“江小姐,他现在在哪里?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求求你。”
这是秦观第一次求人。
“他去出任务了,和沈喻安在一起,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江沂垂眸,“我答应你,但是小观,你要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听了江沂的话,秦观心中一冷,担心起爱德华的安危。
“好,我答应你。”
秦观身体并无大碍,江沂并没有告诉他之前爱德华打来了电话,于是秦观带着那把沾了人命的手枪回家。他又将手枪丢进门口的鞋柜里,声音之大,楼道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秦观朝走廊的窗外望去,看见天已经黑了。
黑蒙蒙,看不见一丝希望。
他叹了口气,硬在脸上扯出一抹微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房门,房间里是黑暗的,但他还是喊了一句:“哥,我回来了。”屋内没人回答。
没有灯光,没有问候,没有做好的饭菜,在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其实这才是常态。
冰箱里有食物,但是秦观什么也吃不下。于是他去洗澡。他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终于露出来了他这十年一直想掩盖的东西。
在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串极其丑陋的伤疤,在秦观七岁那年被烧红的铁块烙下的一串数字,这串他一辈子都想忘记的数字。
一六零三。
可是他忘不掉。就像当年那群人反反复复在他的伤口上烙下一遍又一遍,就是为了让他记住无论在何时在何地他都是个被凌辱过的尘埃。
水流流过头发,流过下颌线,流到他那些像蜈蚣一样丑陋的陈年老疤上,秦观似乎又经历了一遍当年留下这些伤疤的痛苦。
他最后还是受不了放声大哭,他又变回了一个孩子。
呜咽声混合着水声,在以后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这个未成年的孩子,他曾经亲手开枪杀死了自己的朋友。就像秦观手臂上的伤疤一样。
“对不起。”
秦观太累了,倒在床上终于睡了。在梦中,他飞向一个没有苦痛的世界。
白祈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处平坦的石块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没在发烧了。
沈喻安坐在一旁的火堆前,烤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鱼。他见白祈醒了,转身丢给他一串。
他们现在似乎正在一个山洞中,不过山洞两边都通风,门中世界的天也黑了,白祈也不知道他们后来飞了多久,总之现在两边都是一望无边的树林。白祈从一个山洞口踱步到另一个山洞口,沈喻安叫唤着让白祈别乱跑,白祈从洞口探头往外看,只见地上金闪闪一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金色是什么,浮在水面上的金海豚怪似乎听见了白祈的声音,猛得一翻身,溅起的水花把白祈淋成了落汤鸡。
偏偏那小怪物还不自知,把头伸到了白祈身前,一个脑袋有三个白祈那么高。白祈指着金海豚怪破口大骂,两步蹦上前看样子还要给海豚怪一脚。
沈喻安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忙在白祈跳起来踹海豚怪的时候把他捞进怀里,的祈觉得自己像被拦腰斩断—样。他骂不了海豚怪就骂沈喻安,沈喻安也不恼,任由他骂,抱着他回火堆旁。
白祈烧刚退,淋湿了不处理一会又要发烧。
海豚怪把水下的尾巴也翘了上来,胡乱拍着地面,白祈和沈喻安就坐在火堆旁吃烤鱼,脚下地动山摇。
海豚尾巴上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白祈回头看沈喻安,沈喻安表示自己也看到了,两人一齐向鱼尾走去。
白祈朝海豚怪大喊:“别拍了!”
海豚怪似乎听不懂人话,但还是听见了声音,回过头去看白祈和沈喻安。白祈没办法,趁海豚怪把尾巴翘起来的瞬间站在它尾巴下。沈喻安想拉他,但没拉住。他估计白祈应该是忘了他们两个现在都没有能力,如果鱼尾真的落下,白祈变成肉泥谁也救不了他。
所幸悲剧没有发生。鱼尾及时停住了,沈喻安松了口气。两人艰难地爬上海豚怪的鱼尾,而它就这样看着两个小人在它尾巴上踩来踩去,温顺得像家畜。
“你看这是什么?”白祈道。
在海豚怪的鱼尾上,有能力的残留。白祈刚才喊的那句话似乎海豚怪听懂了,把头抬得更高。白祈转身大骂:“没喊你!”
这下,两人都清楚为什么黑衣人会来白祈的收容所了。
沈喻安盯着这个大家伙,对白祈道:“它似乎很听你的话,你试试能不能让他变回核心它这样目标太大,不安全。”
白祈绕到海豚怪前方,指着它道:“变核心。”就在这句话之后,似乎四周都变得寂静了,鸦雀无声。
直到海豚怪歪了歪头:“呱?”
沈喻安走到白祈身后,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两下:“发烧把人烧坏了?”
白祈脸憋得通红,骂了句“**”。这句话骂过之后,两人再一伸手,各自的能力竟然回来了,看来在门外的爱德华已经找到了能力屏蔽仪。
白祈对着海豚怪用完能力,把它重新变回核心之后,立刻开了一道传送门,准备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救他的房子。此时,传送门前却凝聚了一道黑影。黑衣人只身拦在传送门前,白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核心藏在了口袋中。
黑衣人突然开口了,喊的却是沈喻安:“沈喻安,你猜猜为什么你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协会都没人来救你吗?”
沈喻安没说话,神色变得警惕。
“为什么?”
“因为我在一间商场里安装了炸弹,协会的人,都在处理炸弹。”
黑衣人笑,继而转向了白祈,“哦,对了,你还一直没告诉他你的真实能力是什么吧!”黑衣人语气温和,如同和朋友唠家常一般。
白祈心中咯噔一下,他早就发现沈喻安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可能他真的没有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能力。
白祈回头看了眼沈喻安。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选择相信黑衣人。挑拨离间!这就是挑拨离间!
但这时沈喻安却动了,好像真的在思考黑衣人的话的真实性。
白祈“唰”地看向沈喻安,又往后退了一步。
“沈喻安,你把核心拿回来,我把人放了,怎么样?”
白祈直盯着沈喻安,却看见他慢慢往自己身边走来。
白祈慌了,一步一步往后退,边退还边大喊:“沈喻安你是不是蠢?鬼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可是重要…”
沈喻安打断白祈的话:“我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白祈:我的房子没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