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方邀他们一起去不朽堂,焦棠他们当然应好,施展脚下功夫,迅速奔跑向出事地点。
一路上,焦棠心中忐忑,不知道途灵按照规定,布没布好局?
到达不朽堂时,焦棠看手表,发现时间竟然已到晚上九点半左右。
林管家正带人捶门,不停喊:“颜小姐,快开门!”
他很少情绪失控,此时嘶声力竭,声音充斥着痛苦。
林组长趴在门侧的窗户上,努力透过窗格子查看屋里的情况,不过窗内糊了几层纱,只能瞧见台灯的光点,瞧不清楚有没有人。
她又试图拉动窗户,丧气叫道:“窗户从里边锁上了,只能破窗。”
谢家三姐弟前后赶到现场。谢安煜黑着脸对林管家吼:“一群蠢货,都这个时候了,撞开门啊。”
林管家听了这话,白煞了脸,复杂地盯着谢安墨和谢安法。
谢安墨也着急,但再急她不敢说撞门的话,绞着手帕直呼:“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是古建筑,有几百年历史,撞坏了怎么办啊。”
谢安煜暴跳如雷:“人命重要还是这老屋子重要?”
谢安墨嗫嚅了几句,不安地围在谢安法身边,古建方面一直是谢安法在管理,询问:“安法啊,你看怎么办?”
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的谢安法忍不住转过脸去,沉思了片刻后终于松口:“撞开吧。”
林管家如蒙圣旨,抹一把老脸,对左右人吩咐:“你们几个把门撞开。尽量只撞断里边的门闩,别破坏门。这是百年老古董,弄坏了是整个社会的损失啊。”
三名青壮年齐声应好,挽起胳膊开始朝中间一个点,用力撞门。
几百年的门轴像个老头,在撞击中发出一轮轮脆弱的喊叫,终于“独木难支”,中间嘭地断裂。一段厚木桩子砸在地上,两扇门从中间霎时分开。
几乎在门撞开的同一时间,从屋里冲出一股特别刺鼻的铁锈味。在场所有人惊恐地捂住口鼻,害怕又好奇地探向屋内。
站在前头的三个人看得最清楚,同时爆发出扭曲的尖叫,而后一个人返身狂奔走了,另外两个人扶住墙,剧烈地呕吐起来。
林管家脸色灰败地扶住柱子,用尽全身力气,朝没来得及靠近的谢家姐弟喊:“大小姐你们千万别过来。妙儿,报警,赶快报警!”
林组长失魂地点头,踩着高跟鞋,颤颤巍巍跑出去。
正当大家六神无主时,玩家的记者身份派上了用场。
他们以第一时间深入现场的理由,不顾林管家的阻挠,迫切地走进了案发现场。
进去前,焦棠迅速打量在场几人的表情。
谢安墨用手帕捂住口鼻,作为四象园的主心骨,她的心思被更重要的东西占据,所以看不出有多伤心惊骇。
谢安法从始至终都压着眉眼,维持住一派泰然的模样。
谢安煜抽着烟,烦躁地左右踱步,不见得是因为屋内的凶杀案才烦躁,倒有可能是想到凶杀案的后续影响太过广泛,而心事重重。
陈导演已经被人扶到贵妃椅上,他嘴巴一开一合,中邪似的对着空气无声地念话。
顾景方站在谢安法身旁,咬着自己的指甲盖,目光放空,神思天外。
林管家则靠着柱子,历经沧桑的脸上藏着冷厉的怒气,他不想让人看到,所以背转身子盯着屋内的残局。
焦棠收回目光,这才从容走进不朽堂,将心思转到屋子中间的两具尸体上。
不朽堂原本是一处祠堂,四方构造,面积约80平米,后来改装成一室一厅一卫浴的住所。卧室位于后方东南角,卧室与客厅之间用落地罩隔断,上面挂着红色的帷帐。
整个屋子只有一扇大窗户,位于大门的左侧墙上。窗上木格纵横交错,形成三厘米左右的一个个方格子。
窗户维持古代上下开合的形制,现在下方的挂钩紧紧地扣在锁眼里,处于完全闭合的状态。
大门正对两米左右,青灰地砖上跪着第一具尸体。
大门正对四米远的地方,也就是屋子正中央的五架梁上,挂着第二具尸体。
焦棠认出门边那个死人是郭昊,至于梁上挂着的既是颜芙,也不是颜芙。
因为她被斩首了,脖子上光秃秃。正由于被砍去了头颅,所以那具女尸的身体浸染着湿哒哒的鲜血。
至于她的头则被悬挂在另外一段绳索上,正好垂在她的双膝前。
她的面容扭曲惊恐,又透着诡异的哭相。黑发在绳索上打结,长长垂吊下来,所以绳子加头发的长度,才长到她膝盖处。
说实话,这场景任谁第一眼看到都要吓破了魂。
屋里的几盏台灯不余遗力地发着光,这使得玩家很清晰地看到每个角落都没有逃匿的身影。
不过,大家仍是将屋子内外搜了一遍,果真没有找到藏起来的凶手,才放心地回到两具尸体前面。
首当其冲是挂着的无头尸体。
她的双手被绳索交叉绑起,高高举过脖子,与身体形成一个环,交叉的手腕就充当环的一部分,挂在梁上钉着的大铁钉上。
诡异的是她身上套着一件蓝色的长雨衣,雨衣下却不穿片褛。雨衣沾染了血水,在下方砖石汇聚成一个血泊。
沿着血泊的痕迹看,鲜血从客厅后侧墙边一路分布到屋子中间,形成一条由粗到细的血线。
她的脑袋用头发和钓鱼线固定在一段长大概50公分,类似绞刑的绳索上,绳索的顶端也悬挂在那枚大铁钉上。脖子切面平整,应该是被利器切割下来的。
那头就吊在焦棠的面前,因此焦棠观察得很仔细,她看见头部下方沾染了许多血迹,但已经处于半干涸的状态,只有左侧耳朵及脸侧的血还黏腻湿滑。
不过这点线索还不足以推断出有用的思路,所以她转头去看尸体周围的东西。
首先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张倒在地上的梯子,正是今天下午郭昊攀爬的那张长梯,假如竖起来,应该足够碰触到屋顶的梁枋。
观察完这些,焦棠又转到死掉的郭昊前面,蹲下来查看尸体的状态。
与颜芙一样,郭昊的双手也被交叉捆绑起来,垂在身前,他面朝屋里,跪坐在地上,头埋进胸前,左胸心脏处插着一枚短刀,单薄的秋衣前晕开一大团黑色血迹。
他面容不安,像是死前做了一个恶梦,梦里挣扎着再也醒不过来。
焦棠伏下身子,进一步观察他的脸,突然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郭昊的眼镜不见了。
她站起来环视一圈,发现东北角落有一张行军床,猜测那应该是郭昊临时休息的地方。但那里没有眼镜的影子。于是焦棠又走进卧室。
卧室里摆了一张拔步床,床上铺设缎面被褥,床边有一套桌椅,焦棠找了一圈,在椅子下面找到那个丢失的黑框眼镜。
正当她得偿所愿地准备走出去时,鼻尖嗅到一股香味,此时屋里的灯暗了几度,墙角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焦棠顺着香味走动,来到墙角的五斗柜前面。
柜子深处香味馥郁,她灵机一动,脚尖在柜腿上轻轻一勾,整个柜子调转了一个面。
柜子背后几乎凿空,一尊半人高的木质神像盘缩在里面,它正抬眼注视着上方。
焦棠目光微沉,让开身子,将光引到此处来。
在微弱灯光照耀下,那双涂白的眼睛,死气沉沉,犹如鬼眼。
焦棠担心神像又要大变活人,退开几步,片刻后无事发生,她揉揉鼻尖,嘲笑自己草木皆兵,于是她转身朝外走去。
此时,她的背后,柜子下方突然涌出一片水渍,水渍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
焦棠走出卧室,其他人也进行了初步的调查,对于这场意料之中又不合常理的谋杀,玩家都有许多想法。最先发言的仍然是周寻音。
面对如此怪异的凶杀案,她几乎安耐不住激越的情绪,拔高声音说:“太离奇了。门窗都从里面锁住,凶手不在房间里,完完全全的密室谋杀。”
吴见故瘪住嘴,说:“现实里很少有密室谋杀案件吧,操作难度太大,而且很多手法都只适用于理论。但是这里居然出现了,会不会有怪力乱神在里边起作用?”
吴见故的判断不无道理,毕竟游戏里经常有利用鬼怪的杀人机关,不能全用唯物主义的经验来断案。
但周寻音不赞成这种说法:“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的办案直觉告诉我,这是一起人为的命案。鬼怪犯罪不会布局,但现场两具尸体就是一个棋盘残局,他们这么死一定有这么死的道理。”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一时没人反驳。
齐铎将话题拉回正轨:“先从证据入手来推理吧。”
话未尽,他已慢慢走到悬挂的尸体旁,分析:“首先,死者大概率是颜芙,除了脖子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死前面部狰狞,说明是清醒情况下遇害的。初步判断是凶手将她控制住后,用利器割断脖子致死。颜芙的身高一米六五,体重80至90斤,在四象园里,几乎所有成年人都有控制她的能力。”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斩首和垂吊尸体都需要很大的力气,如果是凶手是男性,力气不会小,如果是女性,应该有帮手才能完成一系列垂吊工作。”
尸体背后传来一道轻细的询问,又像自言自语。
“如果凶手利用定滑轮一类的装置,先砍下死者的头颅,然后将交叉捆绑的双手穿过一条坚韧的绳子,用定滑轮拉升到三架梁,也就是最高的那根梁上。然后利用三架梁和下面的五架梁的高低差,通过绳子形成滑索,将尸体运送到现在这个位置呢?”
几人偏转头,看到焦棠正在抬头观察头顶的梁枋,正当大家思索这种手法的可行性时,她已经搬着那张歪倒的梯子,爬到梁上去。
她在梁上来回摸索,两分钟后,她失望地朝下说:“梁上面没有血迹,也就是说尸体没有在上面移动过,刚刚说的方法是错的。”
“会不会是先杀死,悬挂运输尸体,再在上面斩首?”肖长渊想起上一场悬挂放血的现场,仰着头问焦棠。
焦棠边溜下长梯,边摇头,“最后再斩首,血迹就不可能是地上那样,呈一条直线了。”
众人低头看地上血迹,确实不是中间才突然出现,而是一路淌过去的,说明颜芙是在客厅后面被凄惨拆解的。
焦棠回到地面,目视齐铎:“所以我同意你的观点,除非凶手借助工具移动尸体,否则需要力气很大的人快速抱着尸体移动,或者由两个人抬着尸体移动,那样才不会踩到滴落的血迹,让血迹形成这样完整的线条。”
齐铎顺着她的思路,问:“如果是推车呢?放置运输时候,尸体的脖子部分在推车外,这样推车两边轮子就不会刮到中间快速留下的血线。正好不朽堂最近整改,有两三辆推土的手推车放在角落里,凶手是不是趁手之便,拿来将尸体从后墙位置先搬到屋子中间,再将尸体以滑轮或者背着的方式,悬挂上去?”
不朽堂铺的是地砖,外面铺的也是大块方砖,即使下雨,手推车也很难留下车辙痕迹,所以这种推论目前找不到实际证据,只能凭想象。
正因此周寻音大手一挥,“这种推理只能辅助办案,我们还是实事求是点好。我说说我的看法。”
“首先,两名死者都已经出现尸僵和尸斑,现在是晚上10点左右,大致推断他们是下午五点到7点左右死亡的。不排除是郭昊先杀了颜芙之后畏罪自杀,如果是郭昊死之前把门锁了,就不算是密室了。现场没有见到凶器,不过从伤口来看,至少可以确定不是郭昊胸口插着的那柄小短刀,用那个来割骨头,半天都割不下来。”
齐铎出声提问:“还是那个问题,如果郭昊杀死颜芙,他怎样将尸体垂吊到梁上去?”郭昊身形矮小,不可能一人完成所有工作。
被他一问,周寻音顿时哑然,半晌轻咳一声,道:“如果郭昊是凶手,他就一定有帮凶。”
肖长渊秃噜着下巴长出的胡须,颓然道:“又是多凶手的案子吗?真麻烦。”他又开始不对劲,血腥味似乎在加速体内某种情绪的发酵。
此时焦棠轻声的一句话将他的情绪打散,他又回到案情上来。
焦棠问:“为什么要砍去头颅呢?”
凶手为什么必须砍去颜芙的脑袋?因为嫉妒?仇恨?厌恶?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众人对着那颗孤零零的脑袋,也忍不住猜测起来。
突然途灵现身,出声提醒:“我电脑监测到NPC的刑侦人要到了,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结论,今天先撤吧。我把监测仪放在这里,方便收到NPC上传系统的官方线索。”
说完抬头,途灵发现五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周寻音不禁乐呵呵拍她后背,大赞:“技术员就是实用。你有这个本事能省我们多少功夫啊。”
焦棠冷不丁插一句:“途灵不仅能监测线索,还能给我们创造线索。”
周寻音咦地大叫:“我对阴阳黑客多少了解一点,你俩背着我们干了什么事呢?”
焦棠当即将早前在太极台和途灵谋划的事情说出来。说到此,途灵将电脑拿出来,调动一个引擎,将里面模拟的新地图展示出来,屏幕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出现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