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卢真尸体处,齐铎听见一长串颤抖的呼痛,肖长渊正反手锁住一个卷发男人的干瘦胳膊,逼问他是什么人?
男人惨惨兮兮哭叫:“要断了!要断了!我也是盛世的员工,就是想来看看真姐怎么死的……”
肖长渊没放松力道,厉声问:“看就看,鬼鬼祟祟躲什么?”
男人声音低下去:“前面刘信民一家死了,现在轮到卢真,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换你,你敢明目张胆单独来看死人吗?”
齐铎问肖长渊:“怎么回事?”
肖长渊扬眉瞪男人,说:“我刚去追你,没追上就回来,一来看到他躲在门后边偷窥尸体,还,还一脸猥琐地笑。”
顺着肖长渊指尖的方向,齐铎看到更衣室北边有一扇小门,门上开了一小扇玻璃窗。由于更衣室明亮,而小屋内黑暗,普通人很难发现有人贴在窗户上偷看,不过,肖长渊视力超群,一眼就逮住那张脸。
齐铎推开门,瞧见对面墙上也开了一扇门,原来这是一间两面相通的房间。
男人被肖长渊单手压在椅子上,有一答一。
“你叫什么?”
“陈山,大山的山。”
“在盛世里干什么的?”
“我是个出纳。”
“和卢真很好?”
他忙摆手:“不好,真不好。”
肖长渊又提眉瞪眼:“那就是有仇了?”
“当然没有!我和她啥关系也不是,我和刘信民关系比较好,然后刘信民和刘信雪跟卢真才走得比较近……”
肖长渊:“刘信民和卢真关系不一般吧,瞧你刚才的笑,笑,让你笑!”肖长渊一下下大力推陈山脑袋。“死者为大晓得吗?”
“盛世里有多少人想卢真死啊,大家都开香槟庆祝了,凭什么就我得尊重她?”陈山扣住椅子背,防止自己被肖长渊拱下地。
齐铎大掌压下来,陈山转头便撞见一双危险的笑眼,他听出齐铎圆熟持稳的声音中,某种激荡的情绪,就像红炉上沸腾的茶水被冷重的铜壶裹住,表面虽不露慌乱,但靠近的人都想躲避这股灼人的滚烫。因此,他尽力倾斜身体。
齐铎扣住他歪斜的肩膀:“一桩桩讲。刘信民和卢真到底什么关系?”
陈山颤颤巍巍笑:“不,不就是男女关系么。”
齐铎:“可我听说卢真的老相好是在市里开五金店的。”
陈山被齐铎一盯,想笑又不敢笑,鼓着小眼睛说:“俗话说狡兔都有三个窟,开五金店的有老婆,那个窝卢真待不久远,她当然要寻思着多找几个备胎。偏偏她长得丑,男的都不爱搭理她,只有刘信民个憨子,喝了酒跟她搞上了。后来卢真就死劲儿地倒贴刘信民,要不是周蓝月拦着,估计早住刘家去了。”
“刘信雪知道刘信民和卢真的关系吗?”
“怎么不知道了?!因为这件事,刘信雪和刘信民吵了很久,为啥和自己哥吵呢?因为刘信雪赚的钱都帮刘信民填赌债了呀,但是卢真到处和人显摆,说刘信民给她买衣服,刘信雪能咽得下那口气吗?”
陈山似乎是怕齐铎对他回答不满意,倒豆子似的把情况全说出来。
“照这种说法,刘信雪和卢真关系应该很恶劣才对?”齐铎并没有露出任何满意的表情,相反更耐人寻味了,好似这个简单的问题也耐人寻味。
“女人嘛,你知道啥时候她是真对你好,啥时候是心里记恨你?刘信雪和卢真表面上称姐道妹,那都是装出来的。”陈山笑起来,他一笑缺口儿的大门牙就露出来,显得呆头呆脑的。“我还听说,刘田根和周蓝月不认女儿,估计刘信雪就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刘信雪替刘信民还债,是有私心的。”
肖长渊皱眉:“刘信雪和卢真抢刘信民?”
陈山嘿嘿笑:“我问过刘信民,他没否认。”
肖长渊拱他脑袋:“人都死了,你怎么编排都行。我反倒觉得你的嫌疑最大,故意编故事扰乱我们的视线。”
“哥,我就是一个小小出纳,和他们也无冤无仇,我凭什么杀他们?”陈山委屈叫冤。
肖长渊一时半会也回不上来陈山凭什么能教唆卢真自杀,质疑他不过是无心之言。幸好这时齐铎又提了新的问题。
齐铎问:“第二桩,为什么盛世的人对卢真死这么高兴?”
陈山脱口而出:“因为她挡了大家财路啊。”说到此处,陈山露出气愤神色,继续说道:“大老板本来打算给员工评级发奖金的,她眼红其他人业绩好,担心自己拿不到奖金,就到处和人说她才是给会所带钱带客的人,可惜那份功劳拿不到台面上来算。大老板也听见了,最后就不发钱了。”
齐铎:“绕来绕去,还是和钱有关。”
陈山亮出大门牙:“人为财死,这世界上来来去去不也就这么回事。”
“我就说他肯定回来了。”
门口响起周南恪得意的声音。他揪住燕子的胳膊走进来,燕子见到齐铎和肖长渊果真在屋内,气坏地叫道:“拜托你们有点团队意识好不好?我是带着黎哥的任务进来的。”
周南恪:“黎哥是谁?给你什么任务?”
燕子一脚踹开他,周南恪躲了去,她更气了,喊道:“关你蛋事!”
周南恪蹲下指着卢真尸体:“你过来瞧瞧她的嘴。”
燕子凑过去,“她嘴怎么了?”
周南恪:“凑近点。”
燕子又凑近些。周南恪索性将燕子拉下来,指着紫胀的嘴唇:“她命薄就是因为这张嘴太尖酸刻薄,你个大姑娘,再说不文明的话,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周南恪!”小粉拳不住捶他脑袋,她边捶边喊:“去死去死去死!”
陈山在一旁看热闹。肖长渊瞪他,他又呆眉顺眼地垂下头去。肖长渊朝齐铎示意,暗指齐铎若没有要问这小子的事,干脆就把人放了,不必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齐铎本就要松手,突然听见极远处尖细的喵呜声,立刻抽身走到门口,看向猫叫的方向。隐隐的躁动如期而至,凌晨两点,恶鬼出洞了。
众人心头一凛!
半夜的盛世又陷入一场恶战。齐铎一枚银枪横扫八方,枪尖走过的地方全是飞溅的血水和瘴气,奈何鬼和NPC像飞蛾般,一**往上贴。其他三人也被冲散开,各自为战。
齐铎追逐着前方奔跑的猫影子,略略狼狈地撞进一间包厢内,一入内满室金光咒文亮起,紧接着是熊熊真火将他包围,“焦棠”就站在破裂的电视屏幕前,朝他挑衅地笑。
齐铎的手快如闪电,几乎贴着她的面儿抓过,可惜还是抓了一把空,“焦棠”倏地从墙内跑走了。齐铎徒手挖进墙里,抽出来的除了一把钢筋废土,再没其他的东西。
喵呜喵呜地嚎叫一声声加紧,齐铎气得一甩手,整个空间像一团纸般迅速燃烧、萎缩……在最后一刻,齐铎退出来,从“焦棠”建造的障眼术中逃脱。顾不上懊悔自己马失前蹄,他跟着橘猫在盛世里,和辛老板玩命地捉迷藏。
肖长渊差点被自己连番放出的枪声震得耳鸣,他揉揉耳垂,再仔细听,确实没听错,狞厉的鬼嚎声中有一声特别凄厉,剜骨般冰冷绝望。
这是,卢真的声音!
肖长渊几乎远远就能一眼认出它来,高耸的颧骨皮肉已经剥落,眼球暴凸,脑门紫黑发胀,正从百鬼中抓地爬行过来。
肖长渊二话不说就是给它一顿筛子,猛烈的火光却没有逼停她行进的速度,相反激起了它的怒气。
它的长爪子划过肖长渊跳动的脉搏时,锃亮的长刀削掉了她五根手指。她咆哮地退开,仇怨地瞪向及时来援的小丫头。
燕子天不怕地不怕地举起刀,骂道:“丑八怪,我就猜你会冤魂不散。”
肖长渊和燕子此时立在走廊中央,一个极其被动的位置。后方的恶鬼像倾巢的毒虫,不断涌入,前面还有个刚死的厉鬼。
肖长渊估量一下距离,咬咬牙对燕子说:“你撑一会儿,我去把整个盛世给炸了。”说完他一把轰开楼顶,没入烟尘中。
燕子自诩身轻如燕,一个卢真,她还是有把握能拖延住的,于是飞到女鬼面前,一刀挥掉她半边身子。
卢真是条难缠的女鬼,刀剑只能削去实体,却削不掉灵体,转眼她又长出新的身子,愤怒地去撕咬燕子持刀的手臂,燕子两退三进,和她紧紧缠斗。
肖长渊跳到楼顶后,四边各排布了炸药,然后抓起脖子上的银哨,费力吹响,将信号传递给里边战斗的队友。
五秒后,轰!整座盛世夷为平地!
所有的魑魅魍魉全部涌出来,在皓月长空中懵逼了一下,继而又开始扑向玩家。
肖长渊两手一搓,兴奋地扛起大炮,空旷的场地正适合他大展身手!
双方形势陡然扭转了,肖长渊站在高处,炮火不要钱地投射,将聚集的恶鬼轰散开,也让周南恪和燕子轻松许多。
而齐铎挥开扬起的沙土,在瓦砾中寻找猫和辛老板。突然,他直起身子,目视远方。
月色下,银亮的浪中藏着一束桃红的影子,她正一步步钻入海里。坏了!齐铎拔腿追过去,如果辛老板躲进海里,那就更难擒获了。
可当他刚冲进浪里时,地平线上忽然凿出一道裂口,金色的光奔洒开来,为第三天夜晚划上突如其来的句号。
齐铎愤怒地踢水,焦棠已经在反射的光中沉入水底。她如今是个活死人,即使躲进水里,也依然能行动,这是齐铎在房间中看到她耳朵里流出的水,才猛然想到的。
第四天了!
肖长渊插着腰抬头看灯牌暗下,完好如初的盛世,内心终于生出浓浓的忧虑。这个现场太怪了,看似简单却没有半点规律,抑或说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找到规律。
燕子拍拍身上的土,和周南恪无声地对视,继而她嫌弃地瞥开,也看向无际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