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允是个杀手。
只是他同瑶依印象里的杀手不同,并不每日起早贪黑去杀人,也不会总穿着身与夜色混为一体的劲衣行走在别人的屋檐上。
从顾府离开后的这半月一月,瑶依都没见过明允出几次门。
刺杀顾老太爷的赏金颇为不凡。
明允从月涌楼领完钱后,便整日闷在家里。不是捣鼓捣鼓院子里新种的幼苗,就是盯着他那把环首刀发呆。整日整日的,也不知道在想说些什么。
瑶依肘搭在窗沿,单手撑脑袋,望着蹲在树下的少年,挥手朗声唤道:“明允!”
明允放了手中的铲子,侧目,疑惑地蹙眉:“怎么了?”
“出去玩儿吗?”像从前那样,瑶依笑吟吟地问道。
不想去。
明允原先是这么想的。可不知为何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沉默地点点头,收了手里种植的工具。再抬眸时,窗边的姑娘已经没了身影。
很快,她就换上身水青色衣裳,婷婷袅袅地站在她面前,像是穿着身春天的颜色。
这是他上次从顾府回来时,瞧中了给她买的。
果然好看
他想。
瑶依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同花儿似的绽放,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生机盎然。她将裙子拎在手里,左右晃了几下,露出截纤细的脚腕,满意地抬眸望向她,问道:“好看吗?”
“应该不奇怪吧?”她又补充,蹙着眉的样子好似拿不定主意。
明允不擅长夸人,听见这样的话也只沉默地点点头。像是觉得这样的反应太过敷衍,他绞尽脑汁,才在后边补充道:“比所有人都好看。”
世上不缺巧言令色之人,瑶依自认也不是个爱听谄媚话的灵物。
可听见明允这么说,她不自觉就高兴,眉眼弯成月牙状。
“你可以帮我扎头发嘛?”她将自己披散的乌发拢在手里,又蓦地松开。揪起毛躁的发尾,有些低落地开口道:“我总弄不好,扯得好痛。”
“扎个和你一样的就好啦,这样就能赶紧出门。”她笑道。
明允没说话,抬手将她的乌发聚在一处,五指作梳,很快地就将柔顺的发丝束在脑后。
也就在这时,瑶依突然意识到不妙,她忘记拿发带出来了。正想开口,却发现这等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明允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崭新的、明显是女子样式的发带,一圈圈地绕在她头发上,没用多久便将它服服帖帖地束于脑后。
也许是瑶依的困惑和震惊太过明显,他微一蹙眉,犹豫刹那,别过脑袋,有些别扭地开口解释:“在顾府的时候,你头发散了。”
言下之意,就是专门为她而随时带着发带。
瑶依眉眼愈发弯曲,抬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勾了勾,似乎同时也拿着个钩子在他心上挠了挠。
“谢谢呀。”她笑着道,声音不算大,却反反复复地回荡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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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奚临的人并不少,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同门口那条澄清小溪似地缓慢行过身侧。有时还夹杂着一两句的谩骂声,邻里的口角、或是夫妻的争执。
瑶依好奇地四下张望,手不自觉牵住明允的袖子,嘴里还塞着方才买的糖糕。
她拽得好用力,明允试探地扯了一下都没扯出来,只好由着她这般拽着。瞅着那变得皱巴巴的布料,在心底悄悄地叹口气。
瑶依一手提着自己的裙子,一手扯着明允的袖子,举步分外艰难。被人潮推涌着,一会儿倒向这边,一会儿撞向那边,同个浮萍似地晃晃荡荡。
束着的马尾在碰碰撞撞间,变得有些松散。她赶忙放开拽着明允袖子的那只手。
可松开时,冷不丁的手腕又给抓住。
她一抽,不动。
又一抽,不动。
再一抽,还是不动。
“你在干什么?”瑶依撩起眼皮。因着没吃完的糖糕,被迫鼓起腮帮子,用眼神询问。
明允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只将手拽得更紧了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难道是她察觉到他扯袖子的动作,生气了?
明允抿抿唇。
手里攥着的一截皓腕,还在不安分地左右扭动,似乎铁了心要将手抽出来。他只好又使上点力,将人拽得更牢,心思千回百转,刹那间想好各种解释的话语。
可嘴唇翁动,刹那间什么都说不出口。
瑶依终于将嘴里的糖糕吃完,用力一咽。另只手将裙子又提得高些,防止被人踩着。这才将被攥着的手转了个向,拍拍他的手腕,不满控诉:“那你帮我扯扯发带啊,它都要散了!”
“哦。”明允吞吞吐吐地应道,锁着的眉显而易见地舒展开。
攥着瑶依的那只手却怎么都不肯放开。他用空闲的另只手,熟门熟路地将发带扯紧,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干这事。
既然头发不会散开,瑶依干脆由着明允握她的手腕,比她自己拉袖子还省力呢。
“奚临有什么好玩的?”瑶依问话时,目光四下乱飘,突然地话头一顿。指着远处屹立的画楼,眉眼亮闪闪的,俏生生地道:“我想去那看看!”
明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指尖黑木的牌匾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群芳楼”。
身着各式华服的姑娘家,微倚栏杆,捏块帕子,眼角眉梢全都是妩媚的风情。她们自上而下地俯视人潮,偶尔说几句俏皮的调笑话,冲行人眨眨眼。
瑶依很明显地接收到其中某位大美人的媚眼,唰的一下眼睛就亮了,连回好几个媚眼,扯着明允就往里边走。
“你瞧瞧,那位姐姐和我穿一样颜色的裙子诶。四舍五入,我们两衣服是成对的!”她眉开眼笑。
闻言,明允立刻不着痕迹地看眼身上的玄衣,又望眼楼上姑娘的衣服,抿了下唇道:“你想买新衣服吗?”
“不想。”瑶依诧异地看他眼,拉着他继续往里走,嚷嚷道,“别磨蹭啦,美人姐姐又冲我挥手了!”
群芳楼里金碧辉煌,明允却同脚底跟扎根似的,怎么都不愿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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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咬我脖子》文案:
闻棠是远近闻名的捉妖师,所除妖邪不计其数,却生来病弱,注定活不过及笄。
在她及笄的前一年,相传有大妖于西岭渡劫成功。
那日,闻棠一袭玄衣,提着明曜灯,悄无声息地来到西岭乱葬岗。
她知道蛰伏在西岭的大妖是什么身份。
妖鬼暨白,相传能使人延年益寿。
闻棠很早就盯上他了。
刚渡完劫的大妖,最为虚弱。
秋星昼见,两月相承,千重雾霭笼罩西岭。
闻棠远远瞧见暨白懒散靠在树干上,乌发散落,绯红衣裳被染成深色,甚至还有血液滴滴答答顺着手臂往下滑落。
可他却在笑着,透澈干净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像是没瞧见闻棠手中那盏收过无数妖怪的明曜灯。
暨白极为顺从地与她结了契。
没有恶战,没有提条件,什么都没有。
从此成了闻棠养在身边的续命药。
恶名昭著的妖鬼暨白,在闻棠身边出乎意料乖巧得不像话。
她说要咬脖子,他便伸脖子;她说要牵手,他便伸手;她说要他抱,他便拥她入怀。
拜暨白所赐,闻棠安安稳稳度过了及笄之日。
然而闻棠没想到,就在及笄当晚,
绚烂烟花映照下的昏暗房屋内,暨白攥着她的手腕,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尖锐冰冷的獠牙贴着她白皙的脖颈,哑着嗓子笑道:
“该轮到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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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白是妖鬼中最奇怪的一员,他不以吸人血为生。
他嫌他们的血脏。
直到他遇见了闻棠,见的第一面,隔着千百里,他就闻到了她身上香甜的、与众不同的气息。
他想咬她,很想咬她,
想在她的脖颈处留下自己的印记。
所以在闻棠如他所愿走到他面前时,暨白对着玄衣的少女轻轻笑了下。
在他进食之前,他不介意小小地纵容一下她。
最后暨白当然将她拆骨入腹,只是却换了种双方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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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