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越来越大。
在阴暗漆黑的天幕之下,依旧不见颓事的烈火燃烧的猛烈。
空气里令人窒息的紧绷感,被瓢泼大雨淋的湿透了。
死死揪住教会侍从衣领的红发牧师塞丽娜,沾满淤泥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有些狰狞。
刚刚裹着披风回来的银发魔法师。
尤利塞斯混迹在肮脏满是落魄的人潮里面,坐在肮脏地毯上,裙摆上滴答着肮脏泥水给人专注处理伤口黑发女士。
“哎哟....哎哟.....哎哟.....”
累的止不住的喘-息。
以及瘫软着手受伤腿脚的村民,一个个衣衫褴的倒在地上。
湿哒哒密集的雨点落在他们身上,混和着一路飞溅的泥巴,越发显得他们像是尸体一样。
“麻烦你帮忙传递一声.....”
莱尔边陲城镇。
突兀发生的危机逼近,使的全程的士兵戒严的时候,同为贵族末席的子爵大人的头衔就不那么重要了。
浑身湿漉漉的子爵大人穿着一件湿透了皮质外袍。
领口原本在贫瘠的村庄里算得华贵的皮毛袄子,现在被雨淋湿,一圈灰棕色的毛领变成了两三道稀疏的毛茬子。
手指上带着被硕鼠啃掉皮 -肉的伤口凹陷。
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开始丝丝缕缕渗出血丝下滑的时候,根本分不清他肮脏沾满血迹的手指之上拿着是什么。
“麻烦你帮忙传递一声.....我是梅森堡附近的乡村贵族,我叫,肖恩....肖恩·埃文思子爵.....”
豆大的雨点打在头上和肩颈上缝隙里的时候。
顺着衣襟滑下来的水渍冻得人瑟瑟发抖,越发显得那张在冲天火光中的脸显得灰败肮脏。
“请麻烦帮我给尊敬的伊格纳缇伍兹侯爵大人传递...传递一声问候....”
从衣服袖口上扯掉的一颗宝石衬口。
因为他手上异常红肿流血伤口,以及唏嘘的胡渣子上面留下水渍遮掩看不清楚的面容。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请帮我们安排一间干净稳固的房间.....”
“我女儿,我女儿凯瑟琳不能在这里风餐露宿....”
张开-着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唇瓣艰难吐出话语。
眼看着站在墙角的卫兵没有反应,颤颤巍巍举着家族徽章戒指的肖恩,重新扯下了另一边的宝石衬口连同雨水沾湿的信件送过去的时候。
单薄的,泡的湿哒哒的纸张上,印着徽章戒指留下的家族印记。
.....
“什么?!...”
“那些浑身长满虱子的难民要进来?!.....”
穿着厚重的黑色长袍的侯爵大人,脸上画着像是狒狒脸颊上艳丽危险的色彩,佝偻着身躯彻底炸毛的时候。
像只滑稽肥硕的火鸡。
身体灰突突的,同时过分卷曲毛发,看起来像是肮脏沉重的蓑衣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赛斯我告诉你....”
脑袋摇的飞快。
一眼看不透红色天幕黑压压的窒息恐怖席卷而来。
“你知道让那些满身跳蚤的家伙死了那条心.....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瘟疫....疾病...”
“而且赛斯你知道多一张嘴巴,要多出多少口粮吗....”
“那些家伙不能干活....吃的每一口面包,都是是我的粮食....”
“医疗物资,还有干净的水源和被褥,遮风避雨的帐篷都是不小的花销....”
极其吝啬的领主。
听到有人要拿刀切他的肉,登时脑袋摇的飞快。
而终于被子爵大人肖恩用宝石衬口买通的黑衣卫兵,深棕色的铠甲在湿漉漉的雨幕里面泛着冰冷光泽。
伸手接过了子爵冻得几乎木楞失去知觉的指尖,夹着的徽章信件、。
简单的翻看了下带着明显纸张特有的纸纹痕迹,捏着泡的皱巴巴信件上盖着一个斑驳的红色印戳。
是个毒蜂。
“你在这里等着吧!”
混乱与喧闹的背景音下,没有人注意这边。
而站在阳台上专注看着火灾现场的伊格纳缇伍兹嘴角生燎泡。
原本就没有头发的侯爵大人,斑秃的头皮上绘制者奇异彩绘的时候,越发显得那张褶皱斑驳面容衰老可怖。
尖声惊叫的呵斥的时候,毫无贵族应有威严的气势。
吝啬的令人发指。
“都留在原地,都留在原地....”
“教会那边不是提供了帮助了吗?就让他们先敷衍着,等到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再说...”
“重要的是眼前的山火....”
烧的半边赤红的天幕。
黑压压配上瓢泼大雨打在窗台上飞溅的水渍,看起来有种世界末日的既视感。
铠甲湿漉漉的卫兵一路提着佩剑,走入莱尔边陲的城,绕过了市政厅的装潢精致的古朴的地砖一路走到楼上的时候。
“踏踏踏踏踏......”
靴子上滴答滴答下来的水渍,在这个混乱时期不起眼。
各个军队全部调动的时候,原本守卫森严的市政厅变得格外忙碌混乱。
拿到了子爵肖恩宝石衬口的卫兵披着湿哒哒的肩甲走上楼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跟领主大人谈话的管家赛斯根本无暇分身顾及周围的声音。
所以当那份被泥水与雨水沾湿信件送到门外的时候。
正在屋子里跟管家赛斯争辩的伊格纳缇伍兹侯爵,嫌恶的甩着刚刚站在阳台附近飞溅在指尖上的雨水。
嫌恶那个冰冷黏腻感,嫌恶那个令人与厌恶的湿冷冷的感觉。
“管家赛斯大人...”
“这里有一份外面送来的信件,自称是雾村附近的贵族....肖恩·埃文思.....”
像是秃头的火鸡一眼。
又像是佝偻着身体秃鹫一样的,侯爵伊格纳缇伍兹耳朵尖都没动。
甚至是眼皮都没抬。
“现在什么关键情况?火都烧到屁股了!.....哪里有功夫搭理那些穷乡僻壤出来的贵族.....”
珠宝华服。
即使衰老佝偻的侯爵,穿着不伦不类的奇异服装,都无法改变身份的尊贵。
傲慢,刻入骨髓的傲慢。
使的他挥舞着干瘦沾染着奇异黑暗物质的指尖的时候,像是挥舞在空中的鸡爪。
.....
黑发邪神丝凯拉出现在干净整洁房间里的时候。
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泥水。
浑身看不到一点干净的地方,沉甸甸的裙摆贴身上冷极了。
而早就等在了房间里小哑巴凯西,双手捧着脸颊,一直侧头看着窗户外面烧的赤红的天幕。
玻璃上全是豆大水渍,然后就是赤红的高涨的火焰持续燃烧的画面。
“先把衣服换下来。”
“只是简单的粗布裙子可能跟你以前的穿的不一样。”
空气烧的噼啪作响,湿漉漉的雨幕仿佛要将整个火烧的世界淹没一样。
“汉斯和那个孩子的母亲海蒂会一直守夜,不用担心外面的情况....有人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苏珊勒的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带来了食物,药材,水源,东西虽然不多但是弥足珍贵。
所以在这种艰难的时刻,苏珊的声望高到了一种奇妙的地步,没有人对于她躺在毯子上吭哧吭哧喘气有意见。
而且凭着这份功绩。
苏珊成功把自己的母亲扎娜,和脸颊上蓄着奇异青黑色的妹妹一起送到了房间里。
用着粗制的毯子铺在地上当做个临时床铺。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蜷缩着缩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身上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而银发青年从匣子里拿出麻布裙子的时候,基兰的视线一直望着站在房间阴影中的黑发邪神。
丝凯拉一点都不担忧黑暗中那些痛呼不止的呻-吟声。
她一直注视是烧的赤红的火焰。
始终注视着的,是自己火焰使徒挥舞出来的利刃点燃的大火。
这场致命灾难没有那么容易消退,而且赤红的火焰将所有人的身影都笼罩有些奇异的压抑阴暗。
就在黑发神明即将解开衣裙换衣服的时候。
突兀在身后紧闭的门扉外突兀响起的敲门声,配上空气里紧绷乖张的氛围显得格外异常。
“基兰主教!!!....”
被冰冷的雨水冻得唇瓣惨白的子爵大人。
头发上卷曲的弧度全部塌陷下去,甚至是皮质外套上压出的折痕都异常明显。
“基兰主教你能不能....能不能.....开一下门.....”
门口喧闹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最后一辆破败的水车转出去的时候,使的门外低声的呼唤变得更为微弱。
黑发邪神丝凯拉掐在腰带上的指尖停了。
而原本转身站在屏风后面的银发主教,突然被人叫到名字的时候,先是探出头隔着窗户看了一眼。
然后就是隔着陈旧的木门打开锁链发出的“哗哗——”铁器声。
“肖恩大人...您有什么事...”
.....
随意面前泡的皱巴巴的纸张捏碎丢在垃圾桶里。
站在窗口。
装扮的像只火鸡夸张的伊格纳缇伍兹,跟管家赛斯交谈完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一样。
飞速的趿着缎面的鞋子起身。
“噢!对了我需要去敲打一下教会的走狗!不能让那些家伙动用我库房,一个钱币都别想扣走!”
黑发邪神那张被雨水刷的青白的脸,难得看到一丝人类的脆弱。
虽然银发青年清楚那很可能是身为人类自己的幻想。
但是当黑发邪神默默出现在银发青年基兰别后的时候,站在门口冻得面色惨白的子爵大人,将被厚重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儿凯瑟琳往前推。
“麻烦基兰主角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凯瑟琳跟您待一起。”
“她不能过风餐露宿的生活.....寒冷和雨水都会让她受不了.....”
趿着缎面软鞋的火鸡。
神态高昂的侯爵大人伊格纳缇伍兹,终于坐着高贵精致的马车出现在莱尔城外的时候。
正好擦过了城墙的驻扎营地的窗口。
恰好看到了在瓢泼大雨之中站在门口瑟瑟发抖跟人谈话的子爵肖恩,看到了一张异常出众俊美的矜贵面容。
但是最令他震惊的是,在那个陌生的银发青年背后,出现了一张他化成灰烬都认得的脸。
他消失的‘女儿’。
“吧嗒——”,干燥骨瘦如柴的手一下就重重握住了马车的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