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时间刚好 第19章 亲情回归

“唐晚？”我是到天堂了吗？再睁开眼，依旧是恍眼的光亮，我狠狠的闭上眼睛，从未如此讨厌这个世界。

应着宿管阿姨的呼唤我下了床，身体很沉，没有力气，但我还走得动，我隐约看到她的身影，有些模糊，眼前一黑，什么也没有了。隐约里我听到她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问我是不是喝了这一整瓶？我想说不止这瓶可我的声音微弱到我仿佛没有说过什么，隐约里听到班主任说话的嘈杂声，我惊一跳想躲开，从椅子上掉在地上，疼痛感让我有一秒钟的清醒，我发现自己是在宿管室里。我隐约看到好多人，班主任、救护车闪烁的红灯、雪白的车身、雪白的病床、妈妈、白大褂的医生。

从鼻孔到食道传来钻心的痛，我伸手去扯，立马有四五只手过来粗暴地按住我，我的反抗没有用，我想推开他们推开那些穿着蓝色衣服围着我朝我伸手过来的强力的人，可我做不到。我只感觉到无望的眼泪流过太阳穴流至枕巾的温热，再没有任何精神上的痛比现在血肉被撕裂的痛更强烈，还是要被这样强行的粗暴的对待吗？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这痛！一闪而过的场景一闪而过的钻心的痛，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沉默的寂静的黑。

我隐约里感觉到的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飘忽不定，我仿佛看到我的胃被放在透明的玻璃储存罐里，不属于我，我只能看着远远看着，为什么不在我身体里？我还活着吗？我仿佛变成了一粒原子，漂浮在空气里，只剩下微弱的模糊的飘飘然的思想……

咦？我仿佛睁了下眼睛，我还可以看到好多人，舅妈还有大姨，还有，眼前黑了，我知道还有妈妈、大姨夫、小姨夫、大舅、小舅、小姨，家人亲戚都来了，像过年一样热闹，他们正围着我。围着我？我看到了现实的热闹世界，是真的，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好熟悉，于是我有仿佛有一瞬间隐约里看到冯佳敏也来了，蔚蓝色的校服，她握着我的手，我的手像枯木一样没有感觉，但她握着。只那么一瞬一瞬，只有两秒，又什么都没有了。

安安静静，就安安静静的，沉寂的黑色。可我隐约里听到一个冰冷又严肃的声音，“因为谁？”“有了什么矛盾？”“为什么这么做？”……不带丝毫感情不带丝毫温情的一再逼问，随着这些提问一同出现的是那些被责难的场景，重叠交错，模糊清晰愈来愈真实，似是寒风卷携着冰雪，横冲直入，像凌厉的针尖似的刺得我生疼。隐约里有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襟危坐在我的病床边，他们还在提问着什么，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不再面对了。我挣扎着要说我不想回答，可我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我丝毫不情愿的心里大声呼唤着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我的意识在大声呼喊，可我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尾，一次又一次流过皮肤流到了枕头上，灼热的泪水啊，我感觉枕头湿了一大片，很不舒服，我好像睡在了汪洋里。

我感觉我的鼻孔里插着好长的管子一直到胃，为什么？我伸了一下手去取，乏力模糊里我的手被很轻柔地拦下了，眼前黑黑的，什么也不再模糊了什么也没有了。一切又陷入了沉寂，安静的漆黑的，沉寂。

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我看到了一个房间，还有妈妈在旁边，她说，“你醒了，你可吓死妈妈了！我的心脏现在还‘突突突’跳啊。”

我醒了？我感觉仿佛过去了好久，我沉睡在黑暗里好久，这是很长很长的一觉，什么都没有担心了只管睡着就是了。我感觉我的身体轻飘飘的，“今天几号了？”“昨天中午来的医院，洗了胃，一直昏睡到今天中午才醒。” “今天星期几了？”“星期五。”我怎么感觉——已经过了三天了？我看着天花板看清晰一些了看到了吊瓶，“这是什么？”“葡萄糖，今天还不能吃饭。”转过头昨天连接插管的机器还在旁边，小小的红灯没亮着了。“我想去卫生间。”“吊完了妈妈扶你去。”妈妈？我忽然觉得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似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听过了。

我下床走着，感觉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身体轻飘飘的。“妈，你帮我关下卫生间门，我自己扶着门来吧。”门就被关上了，我收拾好，妈不在，我自己出了卫生间准备走回去。我走了几步，没有任何不好的感觉，忽然眼前一黑。

“喂，醒醒。”睁开眼是一张陌生的护士的脸，她很亲切的低头看着我，护士身后是大厅空旷的楼顶，一只吊灯，我是躺在地上？后脑勺生疼。我伸手去摸，“我的头，怎么了？”“你晕倒了，现在没人看护还不能独自出来，头撞到地板起了包，躺着的时候要注意，不要用手触摸，待会儿开了消炎药止痛药会送过去。”我头还闷闷的，听到护士很柔声的说着，好像是一些关心。“在哪个房间？”“嗯？”“在哪个房间？”她在问我问题么？“房间？不记得……”我正愣愣想着，就听到“唐晚？”就看到妈妈正急忙从前面楼道里走过来，在喊我的名字，“等好久了你还没回来，怎么了？”“晕倒了，家长要注意看护，不能离太远。”妈就应和着，“好，不离太远。”

我躺在床上，右边冰袋敷着头，不能动，身体轻飘飘，喉咙是肿的，但我没什么感觉。

“我真想他能来看我。”想着想着，不自觉就念出这句话。

“谁来？你同学昨天晚上来过的，几个小女生，穿着校服。”

“几个人？”

“三个人。”

瑞泽，邬瑞泽……心里总有个声音一遍遍念叨他的名字，他是我除了家人之外，在最虚弱的时候最想依靠的人。他能来就好了，他能说一句话关心我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句。

“警察说，这件事不能和他人说起。”

“不说。”

连邬瑞泽也不会给说。

什么都不想说。

回家了，妈骑单车带我。家里似乎只有一个单车，这个单车，还是我读初中时候买的。正值秋天，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干苍白树叶金黄，地上铺满了金灿灿的叶子，这是个什么如仙境般陌生的地方啊？我从来没来过。“妈，我想捡一片叶子。”她停下来，很温柔地说，“快去捡吧。”她没责备我没反对我更没有提医药费，我拿起一片，起身望着这分外陌生的街道，又走过去坐好在后座上。我高高举起叶子，透过虫洞看着阳光。车一走起来，风轻轻的，有妈妈在，路程好像变短了，到家门口时我还想着她再带我多走一会儿。

长这么大，我的记忆里，妈从来没送过我去学校，我第一次可以倚坐在她的单车上靠着她宽阔温暖的后背，妈妈……妈妈。

回家后我在床上躺着，清醒的时候反而更容易担心学校里的事，在所有人都在上课在忙碌的时候，我闲着。我开始觉着很难受很自责，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喉咙是肿的，稍微用电力气呼吸便感到一丝丝的痛。妈端了热水过来，“来把药喝了，还有粥。三个小时喝一次粥，医生说一次不能喝太多，胃粘膜损坏了需要些时间修复，喝完了就先休息，过会儿到时间了妈叫你。”“我的书包呢？”该是已经落下一摞试卷没做完了。“书包？妈都忙忘了。你喝了药休息，我去学校拿。”“我还不知道明天的作业……”话未说完，妈已经出了门了。

她回来的时候，书装得很整齐，试卷统一放在一起，里面有一张纸条，记了明早要交的作业。看这装书的风格，就知道是冯佳敏，她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那么周到。

喝药、休息，我感觉身体不那么轻飘飘了，喉咙也不那么痛了，很多人来看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我像是很久没有吃到过什么个中美食了，却暂时还不能吃。他们热闹他们的热闹，从来与我无关。

晚上姥姥就打电话来说，“晚儿啊，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通的，不要吓姥姥啊，”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停了停，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用袖口抹眼泪，“姥姥把你从小小的走路都摔跤的时候拉扯到这么大，为了姥姥你也不要想着死，你好好活着。” 姥姥哭，我也大声哭了出来，“姥姥，进了高中两年多了，假期很短，假期都在补课……我坚持没买手机，家里除了打钱和我没任何联系，除了‘好好学习’没任何话语，没一个人来看过我一次，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我们不要你谁要你啊？晚儿啊，你这个傻孩子，不要干傻事情。”“姥姥，我没事了，”我立马擦干眼泪用坚定的语气说，“你别担心了，你保重身体，寒假我就能回去看你了。”

“学习太累了就休息一下，别硬学，学不会还可以再学，没命了……还怎么学……姥姥就，就只有你啊……”姥姥半哽咽半倾诉的语言，姥姥惊慌失措、着急无助的情绪隔着话筒传过来。我还有姥姥，姥姥一直惦记着我啊，从路都走不好的小时候开始，帮我削铅笔帮我装书包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学校的姥姥，在煤油灯下守着我从一撇一捺开始写字的姥姥，每早都按时按点在窗外天色才亮起一点儿就提早起来为要去学校的我准备早饭的姥姥，在雨天为给我搭一辆便车着急往行驶的车前赶没注意脚下滑倒的姥姥，在雪天我出门去学校前一定看着我戴好手套戴好帽子再蹒跚着送我一段的姥姥，见到什么新鲜的好东西都想着留给我的姥姥，从来都忙东忙西、忙里忙外、停不下来，身体力行告诉我女娃娃就要勤快懂事的姥姥……

一个年逾半百的平凡老人，带大了儿女带大了孙女，对晚辈的爱随着流逝的年岁一日日累积，她鲜少表达，但是多少牵挂几分深厚只有自己心里最掂量得出重量，无言的重量。我从来没想过让姥姥难过，而此刻知道消息的她却急哭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以后真的不会了。”哪怕苟且偷生，也要——活着。

第二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去了班里，同学依旧是忙着背书，课代表依旧是忙着收作业，“站着干嘛？回座位去吧。”边老师还是和我说话，听来并不像我想的那般令人害怕。生活还是继续着，没一句流言，没一点轩然大波，没一个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我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被保护，**被很好的保护的感觉，体面的感觉。生命很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也仿佛一切都没改变。我轻轻坐下来，放好书包，没看窗外，而是看着眼前同学们熟悉而又忙碌的生活，仿佛自己置身事外已经太久了，活着是好的。这种忙忙碌碌的感觉，真好。

我回家住了。

妈每天接送我上下学。

妈没把这件事告诉爸。爸是复员军人，暴脾气，他知道一定会立马从一百公里外赶过来，拿一根棍子横冲直闯进老边的办公室，砸了桌子，二话不说就揍了班主任，然后老边鼻青脸肿……不不不，想想以前爸爸爆怒的样子，我立马摇摇头，太可怕了，他还是不要知道了，知道的话我连学都没得上了。

每修改一次就都哭得稀里哗啦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亲情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