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尔德的不完美一生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在昂布瓦斯皇家城堡一间相当不起眼的小套间里，奥地利的玛格丽特身着白色的睡裙无精打采地斜倚在床头，因为憔悴而愈发苍白的脸上还留着前一夜哭泣的泪痕。对于过去的日子里那些风云突变，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她的查理，她从小就心无旁念地倾心爱慕的温柔的未婚夫，居然突然翻脸。她只记得，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早晨，她被突然告知，自己不再被作为国王陛下的未婚妻而对待。她从准王后的豪华套间搬出，住进了简单得有些寒碜的新居所。从前的排场荡然无存，只有两个侍女照看自己日常起居。不久之后，她听说了国王要结婚的消息，新娘是布列塔尼女公爵安妮。她不明白，那个国王死敌的女儿怎么突然之间一跃取代了自己成为法兰西的准王后。况且安妮不是已经通过代理人和自己的父亲缔结了婚姻吗？当她还对这个消息的真假存疑的时候，又传来了国王已经在朗热城堡举行婚礼的消息，来年年初便是新王后的加冕礼。

玛格丽特曾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窥视过经过的安妮王后。那位衣着华丽的少女，面庞红润美丽，表情却像是结了一层冰霜般冷漠傲慢。扁瘦的身材让她显得有些令人乏味，远观她的步态，似乎有一只脚还有点跛。听说安妮因为不满这门婚姻，出嫁时带了两张床过来。玛格丽特不明白安妮到底那点比自己好，她的查理难道疯了吗？不过，已成的事实让她也无可奈何。她转而希望自己能尽快返回奥地利，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在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请求居然被驳回了。她愤怒地要求解释，然而没有回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多么悲惨和被动的境地。抱着一线希望，她偷偷给父亲写信，可是也如石沉大海。眼见昔日那些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人们纷纷背弃自己转而去奉承新王后，她才头一次体味到炎凉的世态。出于彻底的绝望，她终日以泪洗面，消极等待命运的安排。当下人通报克洛蒂尔德小姐来访的时候，她一时间竟然疑惑不已。这个名字听着好熟悉，可似乎又想不起来是谁。直到访客来到自己面前，她才记起那位自己曾经的女侍从。克洛蒂尔德等到其他人等都出去了，才依照几年前的规矩向前女主人行了礼。

“克洛蒂尔德，我受不起这样的礼遇。你大概知道了吧，法兰西已经有了一位安妮王后了。”

“不，玛格丽特殿下，对于我来说，您曾是我亲切的女主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克洛蒂尔德见私下无人，压低声音说。

“你这么想吗？”

“当然。您曾经对我的宽容和善意，我是不会忘的。”

“如今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你这样跑过来看我，不会有麻烦吗？”

“其实，是国王陛下派我过来看看您，给您带了一件礼物。”

“礼物？”玛格丽特不禁有些诧异。

“是的，是一条金质项链，国王陛下让我转告，希望您和他之间的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玛格丽特重复着那官样的辞藻，不由笑了起来，“我真要好好感佩一下这友谊。”

“另外，我也特意从威尼斯给您带了些东西。不过是些平常的服饰珠宝，还请您不要嫌弃。”

“克洛蒂尔德，自从我失势以后，你是头一个来看我的人，连我父亲都抛弃了我。”

“殿下，也许他们暂时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您别太伤感了，暂时的艰难总会过去的。”

“你知道吗？我曾经写信给父亲说，如果查理同意放我走，我就算是夜里穿着睡袍也会直接爬起来走掉。”玛格丽特瘫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我不明白，为什么查理都已经娶了王后却还是不肯放我走。”

“殿下，我来帮您梳妆吧。”克洛蒂尔把手放在那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肩膀上，岔开话题，“就和从前一样。”玛格丽特有些惊异地抬起头，很快便微微一笑接受了

“您的头发还是这么柔顺美丽。”克洛蒂尔德一边轻轻地梳理着那暗金色的长发一边赞美着，“我真羡慕手里这把梳子。”

“其实我从前也嫉妒和猜疑过你，克洛蒂尔德，当时有些传闻说查理迷上了你。”玛格丽特提起旧事来颇感歉疚。

“那些陈年往事提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当年就说过，我是您忠实的仆人，只要您是王后，我发誓绝对不会对您有半点背叛。”

“可我如今已经不再是王后了。”玛格丽特从镜子里看着这些年来变得益发美丽的克洛蒂尔德，“其实我知道，查理一直没忘记你……不，让我说完……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能获得他的宠爱……让某些人……”

“殿下，我没有那种心思。我现在只是希望我短暂的探望能给您带来片刻的愉悦和舒心。”

“你可真是厚道啊，克洛蒂尔德。”玛格丽特忍不住流出了感动的热泪，“如果将来我还有出头之日的话，一定会报答你的。”

“当然会有那天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求您能多多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克洛蒂尔德放下梳子，不失时机地俏皮地提了个请求，“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有了那一天……”玛格丽特重复着……

“那么玛格丽特还好吗？”查理国王刚刚打完一局网球，坐在特雷莫耶家的庭院里，向站在一旁的克洛蒂尔德询问，“朕希望你的探望没有经历任何歇斯底里的场面。”

“不，陛下。玛格丽特公主相当感念您的友谊，她托我敬谢您的礼物。”

“看来她还挺懂事的。”

“陛下，既然您已经选定了王后，玛格丽特公主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她在这里如果被安妮王后遇到怕是也难免尴尬。”克洛蒂尔德大着胆子向国王提出请求，“您看，是不是尽快把她送回奥地利她父亲那里去，以彰显您的宽仁大度？”

“这怎么可能？”查理国王一边用克洛递过来的毛巾擦着额前的汗，一边说下去，“朕得想办法把她派上用场，用她去缔结一门对王国有利的婚事。况且吃进去的东西怎么会轻易吐出来，她作为嫁妆带过来的弗朗什-孔泰和阿图瓦朕是不会放弃。”

“可是，陛下……”

“这些国家大事你是不会明白的，克洛蒂尔德。现在去换上猎装陪朕骑着马出去兜兜风吧。”

“是，陛下。”克洛蒂尔德看了国王一眼，顺从地起身离去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