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尔德的不完美一生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我回到阿斯蒂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底。根据安排，我的未婚夫将会在二月下旬到，订婚仪式会在这里举行，之后会直接去威尼斯举行婚礼。我在家里的生活和之前并无多大差别：依旧是读书，做女红，偶尔也骑着马独自去探望小朱利奥，总之尽可能多的避免与家中的其他成员接触。至于家里为我的婚事做的准备，我则完全不去关心。

“克洛蒂尔德小姐，您什么时候去威尼斯？”朱利奥为我拴好马，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大概是三月初吧。”我用牙咬着手套的一个指尖把羊皮手套褪下来，然后用腾出的手摘掉另外一只，“骑了半天马，还真是热。”

“您喜欢您的丈夫吗？”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了这个问题。

“嗯，小家伙，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粗鲁。”看着他立马变得很沮丧，我笑着说下去，“第一，他还不是我丈夫；第二，我并不讨厌他。”

“只是不讨厌吗？”

“难道这还不够吗？”我转过头，看着远处白茫茫的田野，“他很有钱，家世又好。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可是他的年纪......”他嗫嚅着。

“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轻很多。”我辩解着，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听，“再说，年龄相仿并不是一桩婚姻幸福快乐的保障。世上多的是轻浮靠不住的美少年。”

“他爱您吗？”他红着脸，低头用几乎听不清的音量问我。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过那玩意儿并不是必需品。”

“您那么年轻，那么美......”他噙着泪低下头。

“你知道我不喜欢爱哭的人，你可是很多年都没掉泪了。”我掏出手绢替他擦着泪，笑着勾勒出一幅想象中的美妙图景安慰着他，“想想不久以后我将成一位有钱的夫人。我可以为你买一匹好马，你不是想在赛马节【1】上取胜吗？”他哽咽着点点头，突然抢过我的手绢，飞也似地跑开了......

晚餐时候，比安卡轻轻用胳膊捅捅坐在她身旁的父亲，见后者没有反应，她便兴奋地谈起卡特琳娜的婚礼准备情况，旁敲侧击地暗示婚礼需要更多的钱。祖父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听着，只是偶尔插一句嘴，发表些意见，三言两语便把她对于钱的要求顶了回去。卡特琳娜的目光轮流落在她母亲和祖父身上，紧张地聆听着他们的对话。路易吉同样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地带着怨怒的表情看一眼他的姐姐。卡特琳娜傲然抬起美丽的脸庞，给了弟弟一个白眼。置身事外的我大模大样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胃口甚好地横扫了盘子里的小牛排，拿起一块面包掰碎了沾着红葡萄酒大吃大嚼，席卷了之后端上来的杏仁蛋白糖，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酒，又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橙子。卡特琳娜瞪圆了眼睛扭头看着我，大概是惊异于我这彪悍的吃法。我在心里鄙夷她的少见多怪，毕竟骑了一个下午的马消耗了相当的体力。酒足饭饱，我问祖父是否可以离开，得到许可之后我便离席留下他们继续讨价还价。

我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口，一边看着庭院里，一边在绣布上添上最后一朵玫瑰花。和很多年前比起来，窗外的景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庭院里不再有一起玩耍的卡特琳娜和路易吉。卡特琳娜的订婚的对象是本地一位世家子弟，和她同龄。连日来从风刮进耳朵里的仆人们间的闲谈中听说，她有三千杜卡特的嫁妆。而路易吉，尽管没什么天资，也从不努力，比安卡还是打算再过几年送他到佩鲁贾大学。不过在我看来，如果打算让他来继承家业，那么好好管教让他不至于成为个败家子远比送他进大学重要得多。

卢卡先生比预期来得要早上几天，我们在客厅里正式地见了面。我们互相行礼致意，一切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就像演戏一样照着预定的台词说。很顺利地谈妥了订婚典礼的日期，以及我们启程去威尼斯的日子。这一切完毕之后，我的未婚夫请求和我单独谈谈，于是其他人等便离开。我们两个都拘谨地坐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我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曾经熟悉的人，换了个身份竟显得如此陌生。即便不再年轻，倘若是初见，人们多半会被他的仪表堂堂所迷住。不过他身上的凉薄特质让我感到疏远和紧张。他总算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问起我在法兰西宫廷的时光，然后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问起我对婚礼安排是否还有其他的要求。

“卢卡先生，有一件事情，如果能得到您的许可，我将无比感激。是关于我的财产和嫁妆。”我坐得笔挺，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其中的6000杜卡特来自于法兰西王室的赏赐，是在我们的婚约条款商定完毕之后获得的，这部分不应当被看作我的嫁妆。所以我希望这部分在婚后由我自行处置。至于婚约规定的从阿雷扎诺家带去的1000杜卡特部分，我将很乐意依照传统交由您来保管处置。”

“这一点毫无问题，克洛蒂尔德小姐。如果您愿意，婚约中规定的份额您也可以自行处置。”也许是因为我刻意生分的称呼，他也用前所未有的淡漠客气的语气回答。

“您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们应当尊重传统，不是吗？”

“随您的意愿。”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该对您开诚布公。”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们的婚姻让我感到意外和荣幸。在我从前的艰难岁月中，您的慷慨帮助让我无比感动，对您我一直怀着感激和尊敬。只是我从没奢望能嫁给您，因此情感上并没做好爱您的准备。”

“当然，我会恪尽职守，尽到妻子应尽的全部义务。”我继续说下去，“只是我必须向您坦白：现在我还不爱您。未来我会努力，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希望您能谅解。”

“这个您不必在意，我保证您会有充足的时间。”即便听了这样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仿佛对此毫不在意。这样的冷静淡漠正是他身上我最无法容忍的。如果他显出愤怒或嫉妒，我或许会欣然爱上他。

“那真是太感激您了。”我向他伸出手，他握住在手背上印上一吻......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没有对故乡的留恋，没有对家人不舍，带着一颗不安却一往无前的心，克洛蒂尔德就这样仓促地嫁出了门......

【1】阿斯蒂赛马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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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