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路青山外 第70章 第 70 章

玉梓瑶料到嬴安与祝温久必有一番说辞，打算见招拆招，可这二人说的是实情又不是实情。她的确带走了古晴荔，但那是嬴安暗示她救下的；她们一路追踪至此，追的是李鹰的踪迹；方才一战，是她要留下祝温久问清楚谣言的事。这一连串事件被祝温久隐去缘由又自成因果，连起来能读出另一番含义：玉梓瑶路见不平救走了古晴荔，她们二人追着玉梓瑶的踪迹到此，为了追回“要紧的东西”和玉梓瑶大打出手……任凭玉梓瑶见过她们玩弄文字的功夫，却也弄不明白她们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嬴安一出现便针对章威，再出现是与洛河客栈的李家卫周旋拖延时间，接着与她同行一路相安无事，玉梓瑶虽然对嬴安有所防备，但总以为她与李鹰林红蓼二人不是一伙，眼下为了借李鹰之力对付她玉梓瑶，却不成想那番说辞会把她自己搭进去？李鹰知道她三人撞见他的隐秘，还会给她们接触别人的机会吗？

难道……

玉梓瑶一双眼望向祝温久。与祝温久初见便是在客栈，嬴安是易容成祝温久瞒过那群李家卫，祝温久本人能以客栈老板娘的身份在林湫歌房内呆这么久，除非还有第三个老板娘，祝温久与嬴安都是易容成她的模样。可这么多天朝夕相处，她确定祝温久和嬴安此时都是原本的样貌，她们二人如此坦然地以下属身份自称，不是演技太好又有脱身的后路，就是她们原本就是李鹰与林红蓼的手下。

那么古晴荔呢？郡王府七门客呢？他们又是谁？又真的是他们吗？那时空带着掌门令牌与他们一同前往青山门……

玉梓瑶总算明白柳风与顾行之为何说她太天真了。那日顾行之所言音犹在耳：“玉姑娘怕是在桃花源里呆久了，不知道林红蓼这人有多可怕。”

不对。如果从北山亭遇见嬴安开始就是林红蓼定下的一个计策，为什么李鹰看起来毫不知情？

要么，是这只是嬴安与祝温久顺势而为见机行事，要么，就是林红蓼与李鹰各自为营，貌合神离。无论如何，总有能破解的地方。

玉梓瑶想通这些关节后便逐渐冷静，眼前嬴安与祝温久的演技再逼真，在她看来和台上戏子也没什么区别。好像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与她都没关系，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平静坦然地接受和应对。

李鹰见她这副神情，恍然想起十年前青山大会后那个前途未明却不见焦急的小姑娘。她虽年幼，可周身自有气度，清冷从容又温婉可亲。

那时他和林红蓼叹道：“若我们有个女儿，定要将她教成这般模样。”

林红蓼却笑着瞥了一眼青籧：“我倒想见见她母亲，究竟是什么神仙人物。”

李鹰趁着林红蓼前往柳家医馆的时间独自前来祝家寨，刚在寨外与祝扬帆联络知晓寨中情形，便被惊动。他命祝扬帆先行，自己上来之前已打好主意，若是一般的江湖人便以盟主之名拘着纳入麾下，就算无用也不能让他将此时说出去，等到了李家据点，这些人也别想往外走了。没想到误打误撞真是林红蓼手底下的人，倒省了他的功夫。难办的是玉梓瑶。他一早便觉得玉梓瑶若是他的女儿就好了，听说她重出江湖，便想看看她十年来究竟出落成什么模样。方才见了她，便觉得她就应该是玉梓瑶。听她果然是，又做了那些事，未免代入父亲角色觉得她不懂事该教训。可她不是弟子，不是下属，更不是他那个二十年聚少离多的儿子。她只是江湖中的一个小辈，像柳风又不是柳风那般古灵精怪，就算是柳风做了什么他都不曾责备，又怎么会责怪玉梓瑶？

玉梓瑶见李鹰面露难色，记起柳风说过，李鹰和林红蓼就李雁一个儿子，他一直想要个女儿，连带着对年纪与李雁相仿的小姑娘都格外宽容，柳风自己就觉得和李鹰相处就跟平白多了个爹似的。

柳风曾说：“如果你不巧碰见李鹰，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多半不会太为难你。”

救走林红蓼的活秘籍和撞见李鹰私会祝家人，不知道对李鹰而言，哪件事更过分？

后面那件，在场三人谁都逃不了。祝温久和嬴安避而不谈，只说她救走古晴荔一事，要借李鹰的手，用的却是林红蓼的名头。李鹰对江湖人捏准他惧内一事心有不满，却也真不会轻易放过与林红蓼为敌的人，否则李家卫人人效仿，对谁都网开一面，林红蓼的威名还怎么立得住。祝温久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将话都扯林红蓼身上，逼李鹰不得不对玉梓瑶动手。要知道李鹰虽然自小习琴，可后来与林红蓼闯荡江湖，又稳坐盟主之位二十年，他本人的武功不会弱。李鹰擅拳，武功招式与林红蓼成名的惊鸿掌相似，却摒弃柔韧，转攻刚猛，曾一拳击退一人高的精铜盾，手持盾牌那人后退十余步不止。如此武艺，看来不能正面对上。

玉梓瑶正在脑海中思索演练如何脱身，面色平常又全神贯注地防备另外三人。见李鹰侧身从左往后一望，脚下连蹬后跃至嬴安斜后方灌丛前，目光注视石壁两侧入口，再回头一瞥嬴安与祝温久，给她们递了个见机行事的眼神，便跃下看台，藏身方才登台时借力的大树上。那树枝繁叶茂，李鹰身着灰衣，隐入树中并不醒目。嬴安与祝温久正疑惑着，却见石壁后转出两个人来。

是一名青衣女子揪着湖心亭中与李鹰相会的少年。那女子自石壁扫了一圈，先见了玉梓瑶，笑道“原来是你在这，快告诉我方才那个灰衣人去哪了”，待她看见嬴安与祝温久，不由愣神，忽然泪眼朦胧，上前两步道：“师父，我终于见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