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拉小姐总是不高兴[西幻] 第33章 第33章

今天的阳光有些过于耀眼，虽然有风，但走了这么久的路，克劳拉头上仍然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随意用帕子擦去，远眺着农田，这一路上他们一个农民也没有遇见，有些不正常。群鸟在天空中盘旋，倒是能看到几个小孩子在田间奔跑着，驱赶着时不时落下的鸟。

“我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直这幅表情？”比起炎热的天气，雪莉和塔时不时落到她身上复杂的目光，才让克劳拉心生不满。

雪莉支吾着，组织了下语言，才问道：“小姐，你的母亲，领主夫人，真的是一位异族的女战士？”

她来到伯爵府时，伯爵夫人早已过世，但大厅里挂着一副巨大的夫人画像。雪莉仍然记得初见那幅画时那种无法言说的心情，画上那位温婉而又极其美丽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蛮族人的战士？

“不知道，巴特很少和我们说起母亲的事。”克劳拉除了母亲的名字以及她的样貌，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巴特实在太忙了，伯爵府的人也不了解这位已经逝世的夫人。克劳拉还是回到领地后，才终于从旁人口中听到了母亲的名字。

“在德林北，有资格使用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您有着与里纳族首领相似的眼睛，所以我能够确定，蒂斯萝丝大人与您的母亲正是同一人。”

塔在意的是，里纳族第一女战士的女儿没有强健的身躯，既不会骑射，更不会狩猎战斗。南人们到底是怎么教养孩子的，简直埋没了蒂斯大人雪绒鸟的名头。

若真是如此，克劳拉不明白，这样一位强大的女战士，为何在去到王都仅一年就枯萎了生命——仅仅是因为怀孕生子吗？

究竟是什么杀死了她的母亲。

农民汤姆的生活相当乏味，早起祷告，随后出门，一整天都在农田里劳作，中午食用些简单的黑麦面包，有些小钱的农民，面包里还会掺杂着燕麦。等到晚上他们没有娱乐活动，没有女人，没有酒精，只能早早地入睡。

只是今天，田地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两位贵族小姐，一位骑士老爷，还有一位这两天大家口中的谈资，一个异族人。

汤姆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起腰，远远地望去。几个村里的小崽子吵闹着跑到这一行人面前，他想开口叫住这几个小崽子——贵族老爷们脾气可不太好。

但随后，其中一位小姐拿出了一整个长条面包——看上去绝对是小麦做的，并分给了几个小崽子。

小崽子们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回答了客人几个问题后，又笑闹着跑远了，他终于忍不住抬高声音朝着那边喊到，“好好放你们的羊！不要总到处乱跑！”

汤姆的声音，将路上的几人视线吸引过来，他懊恼地一拉草帽，继续垂头收割草料，余光却一直关注着他们。

克劳拉随手将面包送给几个农户小孩，这里靠近奥林德城，比最开始她进到的村庄会更富裕一些，至少这些孩子都穿着整齐的衣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被这些笑容感染，她询问孩子们，他们每天都做些什么。

“喂猪、放羊。”

“去山上捡柴火——快要到冬天了。”

“赶走乌鸦，他们吃我们的粮食！”

听上去都是些挺有意思的活动，克劳拉又询问了大人们的去处，得到的回答是不是在家干活就是在农田里劳作。

孩子们带着面包，挥着手跑远了。

平日里很少接触孩子的克劳拉，觉得有些新奇，“小孩子都是这样有活力？我都不记得雪莉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贵族的孩子，若是家中有权有钱，那他们从小就会在家中学习各种礼仪，直到十二岁以后才会参与社交。

若是贫穷些或者小贵族，他们就会将孩子送去大贵族家中，做侍童、做女仆，将来成为骑士亦或者是女主人的贴身女仆。

德文希家既不至于要将两人送去别人家，也没有将孩子送到家里来的小贵族。不像伊登7岁左右就参与到和同龄贵族男孩一起的狩猎学习之中，克劳拉身边一直鲜少有年纪小的孩子，甚至除了雪莉，她直到16岁上海伦女校后，才接触到同龄的女孩们。

“小姐，你忘了，阁下小时候也像这些孩子一样闹腾，你经常与阁下打架，”雪莉提醒她。

克劳拉已经全然不记得这些事了，“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和伊登的关系一直很好啊。”

关系好不代表不打架，年纪相仿的孩子总会有争吵，雪莉清楚地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家中有两位相差只两岁的弟弟，每次她回家，两个弟弟多半在打架——但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回到那个地方了。

小姐与阁下小时候也经常打架，直到巴特老爷去世以后，他们两人都变得成熟了。

田间传来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克劳拉终于见到了来到村庄后的第一个成年人。

四人走近后，才发现此人在田间收割青草。

“小姐，这块地怎么没有种大麦。”

“因为这块地在休耕，过两个月会种上冬天的作物。”

“我还以为这些农民偷懒——”

汤姆忍无可忍抬起头，想要呵斥这位小姐的无知，但看到她们背后两道强壮的身影，怒气一下就泄了，只敢低声说：“这里种的可是些喂马喂牛的牧草，你们这些贵族老爷的税收这么高，谁敢偷懒啊。”

“喂，你，我们小姐有些话问你，上来回答几个问题，我就把这块白面包分你。”

雪莉从手中的牛皮袋中拿出一小块面包，虽然不及克劳拉之前送给孩子们的长棍面包，但也是汤姆从未吃过的奢侈品。

他咽下一口水，放下手中的镰刀，主要担心会伤到这位贵族小姐，这才慢慢走向田坎，局促地在衣服上擦拭着自己满是泥土的双手，“您要问什么？”

“你们这主要种些什么，平时产量怎么样？税收通常要收走你们多少粮食？”克劳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册子和炭笔，这是她昨晚让雪莉裁定的正好适合放进口袋的大小。

虽然这些文书中都有写，但是克劳拉还是决定实地问一问这些农民。

没想到她居然问这些问题，汤姆尴尬地挠头，“这些事都是阿母在管，我只管干活。”

汤姆的年龄不大，也不过16岁，麦子收获时他从来只管出力收割，至于后续的工作都是母亲才需要操心的事。

大家伙都是这样，男人们只出力做活，收成以及税收都是女人在管。若是家中没有女人，男人才会管这些，但也会因此被嘲笑，连个持家的女人都找不着。

汤姆每天卖力干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娶个能干的妻子，若是妻子住在城里那更是一桩美事。

克劳拉失望地又将纸笔放回自己的口袋，退而其次说道：“那你就带我们去找可以回答这些问题的人。”

见汤姆的目光一直在雪莉手中的面包上流连，克劳拉补充道：“这个面包可以给你，但是是在你带我们找到人后。”

“好！”汤姆一口答应，撒下田里的工具，领着克劳拉她们就往村子里去。

由于一路上农田里都没有看到其他劳作的农民，今天也不是礼拜日，按理来说田间应该有人才对。

克劳拉随口提起这件事，汤姆遥指了某个方向，“他们都在村长家，听说领主回来了，村里的大人都去村长家讨论事情了。”

“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多人一起放弃农活去讨论。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的汤姆，让雪莉和塔恶都很不满，雪莉不满这个农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农民啊。

塔则是因为汤姆占了克劳拉的便宜，想要拿珍贵的面包，却什么都没有做，而希姆对他的态度还很好。

明明对他们维尔图族的态度就不怎么样，到底因为是希姆的子民吗，他和维尔图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她的子民。

“殿下，需要我去打探一番吗？”亚克立刻询问克劳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前面带路的汤姆并没有听见。

“不用，说不定一会就知道了。”克劳拉只是担心会不会是这些农民遇到了麻烦，不过既然眼前这个男孩都不知道，那就意味着应该不会是很大的麻烦，至少不会是强盗。

汤姆带着几人来到村落里，这个村子的布局、道路宽度倒是都有按照规定的数据来，道路上也十分干净，泥土路压得很平整。

房子也都是些结实的石制房屋，院子里有妇人和孩子们在走动。

克劳拉甚至看到了村庄里有公用牛棚以及一家小卖部。若是她第一次来领地见到的是如此村庄，她或许会以为领民们过得很好。

还未到家门口，汤姆已经边跑边高呼起母亲的名字来，一位有些胖胖的妇人从屋内走出，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汤姆，你不在田间做活，吵吵嚷嚷的干什么，让邻居们笑话。”

“阿母，有贵族小姐要来找你问话哩。”

“哪来的贵族小姐，我看你是白天都做梦……”

随后妇人才注意到这与众不同的组合，“您是……”

“这位夫人你好，我只是受领主之邀，来德林郡游玩的。路过村庄有些好奇，就想找人询问些问题。”克劳拉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来暗访的，尤其不想让暗杀者知道她出城。

按照约定，克劳拉示意雪莉将那一小块面包给汤姆，雪莉有些不情不愿，这家伙明明只带了个路而已。

汤姆得到面包后，连连感谢，在母亲的斥责声中，分了一半给母亲抱着的妹妹，剩下的他小心地揣在胸前。

玛农，也就是汤姆的母亲，将没礼数的儿子赶去干活，顺手将怀中的小女儿也交到他手中。这才整理衣裙招呼几位贵人进屋。

“殿下，我先去四周查探一下。您不要紧吧。”亚克准备去周围四处打听些必要的情报，只是克劳拉身边若是没有护卫，他也不放心。

“你去吧，塔在这。”克劳拉虽然不全然信任维尔图族，但是至少在她的人身安危上，她相信塔不会让她陷入危险，若不然维尔图人那日完全可以不为她提供帮助。

闻言，塔默默挺起胸膛，引来了亚克的侧目，他思索着殿下明明几次拒绝维尔图的效忠，却还是让这位少主常出现在她左右，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但亚克只是一位骑士，他该做的只有听从主人的命令，和为主而战，既然克劳拉这么说了，他只能选择同样信任塔。

进到屋内后，克劳拉环视着屋内的布局，尽管也只有一个大厅，但有木梯能够上到二楼，卧室和大厅厨房做了简单的隔断，屋内也没有动物。

“抱歉，我的儿子给您添麻烦了吧——几位坐下吧，我去拿些水和吃的。”

玛农从柜子里拿出招待高贵的客人才会用的石榴酒，又切了些火腿与奶酪，她的动作很麻利，并未让客人们久等，

“这都是自家做的，希望您不要嫌弃。您想问些什么？”

原以为玛农会像最初她遇到的那对村长夫妇一样害怕贵族的来访，克劳拉没想到她居然表现得挺自然的，似乎招待过不少像她这样的贵族客人。

硬要说玛农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不是对于这位看上去很面熟的小姐，而是因为她身边的护卫。她早些年经常接待来访的夫人们，甚至有幸与蒂斯大人接触过，对于这些事她早已谙熟于心。

眼前这位小姐，倒是有些像蒂斯大人，尤其是这双神似的绿眼睛，忍不住让玛农心生好感。只是她身边的护卫未免气势太足了些，又高又壮，跟头黑熊似的。

塔在克劳拉入座后，一直杵在她身后，当一名合格的护卫。但克劳拉察觉到玛农眼中带着对他的忌惮和恐惧。

便指了指桌测的座椅，“塔，别站着，坐下——夫人你也坐。”

这一路上除了提到蒂斯萝丝那会，塔一直没有说话，缄默不语地走在克劳拉身后一些的位置。弄得克劳拉有时候都会忘记塔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坐下后，玛农松了口气，她勉强不去看桌旁的塔，而是直视着正中间的克劳拉，郑重地说道：“您要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