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拉小姐总是不高兴[西幻] 第29章 第29章

很可惜，亚克最终并没有将塔赶出去，不久后，塔穿着骑士们日常穿的紧身亚麻上衣来到书房。

那颗人头已经被亚克识趣地处理掉了，克劳拉在书房里用了十多分钟平复自己刚刚受到的冲击，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野蛮人，和帝国人是不同的。

塔一进门就敏锐地感知到克劳拉的不悦，尤其他将战利品带回来后，克劳拉并没有展现出他想象中的欣喜，反而对他更不满了。

“你不高兴，为什么？按照约定我将强盗都杀死了。”塔从不掩饰心中的困惑，直白地问出口。

很好，一个活口也没有留，想从强盗身上打探消息的念头也落空。

野蛮人和他们想法与习性都有所不同，这很正常，克劳拉再度安慰自己。

“没有不高兴，”克劳拉说，“只是我不喜欢这样，保证对方身体的完整性，也是对敌人的一种尊重——倒不如说，除非迫不得已，我们不会将敌人杀死，尤其在对方也是一位骑士的时候。”

哪怕是在战场上，双方厮杀时，也是尽量俘虏对方骑士，毕竟这些骑士大都身份贵重，可以向敌军索取大额赎金。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被杀死的流浪骑士不是什么大贵族的亲戚，不然又是一番麻烦。

塔显然不理解他们的做法，在蛮荒之地，部落战争几乎都会将败方的男性包括未成年男孩全部杀死，只留下除祭司和祭司学徒以外的女性。

头颅是他们炫耀的资本，也是首领封赏的判定标准，若不是塔觉得一串人头可能会吓到柔弱的希姆，没想到就一个人头，也将她吓到了。

南人就是麻烦，塔止不住想，包括这身衣服，也让他憋得难受，实在太紧了。

“知道了，我下次会更注意些。”塔不情愿地回复。

别想有下一次了，你们马上给我回到德林山脉去！尽管克劳拉这样想着，她还是努力保持微笑，谁让她现在欠了维尔图人情，“接下来，你们维尔图人打算怎么办，是回到山脉附近吗？”

塔正不断调整衣服领口处，这件衣服是骑士常服的最大码，对他来说胸口处还是很紧。

察觉到克劳拉一直在看着他，塔又悄悄放下手，“我们可以留下来吗？大母说你需要人种地。”

一千多个人全部种地，这怎么想都不可能。而且粮食也不是一下就成熟，在这期间她还要供给维尔图人食物。克劳拉下意识又要拒绝。

很快她想到，现在背叛者情报不明，刺杀绝不会就这么结束，将维尔图人留下来确实可以作为震慑，而且他们大可自己去打猎。

德林郡其他或许稀缺，但是树林里猎物绝对不少——城堡后面的猎场，除非领主特别允许，否则只有领主拥有狩猎权。

克劳拉从书架上找到德林郡地图，将羊皮纸展开。奥林德堡坐北朝南，东边是河流下游，也是领民汇聚地；而西边一片平原全都是德文希家的庄园。

目前里面一半种植啤酒花，另一半种些城堡日常所需的食用谷物。都是些农奴在管理，买来的奴隶也是进入庄园，进行劳作。

既然维尔图人想留在这，那就在西边靠近山林的地方给他们圈块地，让他们自己去发展，顺带帮她种些地豆，确认一下地豆是否能适应德林郡的环境。

“这里，虽然不靠河，但附近有山涧，又有小型湖泊，靠近山区方便你们打猎采集。”她招手将塔唤到桌边，在地图上把区域指给他看。

这是一副详细的德林郡地图，由克劳拉的爷爷年轻时亲自游历绘制，上面将德林郡各处地形及名称一一注明。

塔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能从地形图中判断出这确实是一块不错的地方，至少比起大母最初在德林山脉附近选择的地方好上很多，最主要离这座城堡并不远。

以为塔沉默不语是无法单独做主，克劳拉微微抬头，“你要和祭司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塔摇摇头，“这很好，只是我以为你会希望我们离得更远一些。”

小心思被戳破的克劳拉毫不尴尬，只是在心中腹诽这些蛮族人说话可真不知道委婉。

“既然这么决定，那你就去和你们的祭司再商议一下，明天我会让人带你们去实地确认。住的房屋我会派人帮你们修建，要严格按照城镇规划来，免得以后一堆问题。种地先不急，你们开垦土地也要一些日子……”

不管维尔图在不在此久居，总之建立一座千人居住的城镇必须按照规定来，下水道体系与道路建设，帝国都有相应的标准。克劳拉转身在书架上查阅翻找。

随着她的动作，塔终于注意到这间书房一整面墙的书籍，都是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维尔图虽然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但除了祭司与祭司传承人，其他人都不会学习这些，只需要会说话就好。

塔从小在祭司身边，祭司试图教会他学字，当时的他认为这些都没有必要，不如会打猎来的有用。现在看到克劳拉在这些文字海中翻找着，他突然有些想学习这些文字，似乎南人各个都认识一些字，他不想被比下去。

若是克劳拉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心中无语，在索兹帝国，能识字也只是少部分，大部分平民也像塔一样是纯粹的文盲。

知识几乎只掌握在贵族手中，但也有例外，教会的学校会招收平民，这几乎是平民唯一能获得知识，改变命运的途径。

终于克劳拉在一堆老旧的羊皮纸中找到了这份规划书，看得出德林郡已经好久没有新城镇建设，这份规划书被藏得太深了。

她大致扫了一下内容后，嘴里嘟嚷着，“都百多年的规划书了，是时候找人更新一下了。”

随手将羊皮纸递给塔，“带给你们祭司吧。”

塔打开这份规划书，试图看懂这些复杂的图画与文字说明，几分钟后他知趣的将羊皮卷收好。

“怎么了吗？”察觉他古怪的行为，克劳拉望向塔。

塔坦白道：“看不懂你们的文字。”

话都说不清楚，文字看不懂不很正常，克劳拉哼笑一下，专心将视线放回手中这一大堆羊皮卷上，逐个查看里面记载的内容，“祭司看得懂就行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塔想说自己想学这些文字，更想让克劳拉教他，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肯定会拒绝。所以他什么都没说，闷闷不乐地告别后就离开了。

出门时，塔遇上了亚克，认出是克劳拉身边常带着的骑士，他忽然问道：“你认识字吗？”

“当然。”亚克一脸莫名，认字是骑士最基本的要求。塔这下更加不高兴了，气势汹汹地走了，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大母学习。

“你怎么又回来了。”听到门口的动静，克劳拉以为塔还没有离开，回过头发现是亚克，“什么事？”

亚克还没从塔奇怪的发问中回过神，听到克劳拉的询问，这才专心汇报工作。

剿匪的狮鹫骑士们也回来了，带回了一些村民非送给他们的蔬果与谷物。

“那些平民说是献给蒂斯大人的女儿。”

克劳拉动作一顿，“怎么没有还回去。”

这些平民本来就贫穷，还能想着给她送东西，准确来说更想送给她的母亲，克劳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还不知道她的母亲蒂斯萝丝早已经过世了。

“东西有很多……而且并不止一座村庄，似乎是附近好几座村庄联合送来的。”亚克也觉得有些感慨，这位伯爵夫人看来在领地的威望很高。

“那就收下吧，”克劳拉将羊皮卷又重新捆在一块收好，“乔治酒醒了吗？”

巡察的事她还是需要乔治，现在她打算让乔治优先巡察最南边，这些村庄所在地界的骑士。

“已经醒了。”亚克捉摸不准克劳拉的心思，他不明所以地问道，“您不打算处死他？”

“不打算，他还有用。”

见克劳拉往外走，亚克以为她要去地牢见乔治，忙阻止她，“地牢不值得您亲自前往。”

只是到了用餐时间，下楼去餐厅的克劳拉脚步一顿，她从来没去过地牢。显然亚克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不打算解释，干脆顺着亚克的说法，去地牢看一看。

亚克试图说服克劳拉不要下到地牢，“那些人的丑相会污了您的眼睛。”

狮鹫骑士的手段向来有些激进，这是安德鲁殿下默许的。眼前之人只是个普通贵族小姐，怕是见不得这些血腥。

克劳拉敷衍地点头，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她可不想符合这些人想象中贵族小姐应有的样子，她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现在伊登在她身边，克劳拉相信伊登也不会过多的阻拦她。

地牢里相当昏暗，哪怕燃着油灯，可见度也很低。鼻尖缠绕这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克劳拉想要捂住鼻口，见到向她行礼的另外几位狮鹫骑士后，还是忍住了动作，面无表情地往里走，无视了这些骑士脸上的震惊。

再往里些，克劳拉听到了几声惨叫，声嘶力竭。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声音的主人正经历着什么惨无人寰的折磨。

亚克不动声色地示意走在前面的骑士们，让他先去制止行刑，免得给王子妃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们在拷问之前抓到的那个反贼？”克劳拉问他。

“嗯。还有之前阁下抓住的那个骗子，我们的人说他故意将他们带进了陷阱，但维尔图人反应敏锐，提前识破了这些。”亚克有些紧张，过了前面的拐角，就能看到地牢里囚禁的罪犯们。

察觉到他的紧张，克劳拉安慰了一句，“你们做得很好。”

她还不至于因为骑士们审讯手段过当，就对他们起嫌隙之心。

拐角过后，入眼一间摆着各式刑具的小厅，两侧都是牢笼，牢笼又矮又小。

克劳拉快速扫过这些刑具，部分明显刚刚使用过，她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东西上面，直接来到乔治的牢笼前。

可怜的乔治已经吓傻了，完全看不出几小时前的威风，狼狈地瘫坐在狭小的监狱里。

尤其是狮鹫骑士们虽然没有审讯他，却刻意在他面前对另外两个人用刑。

一见到克劳拉，他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冲到铁门前，祈求她的原谅。

“乔治，”克劳拉的脸隐在黑暗中，“你现在已经清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