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落榜的王兴,做为读书人,想通过科考入仕,他无疑是失败的。
但对于财富的获得,他何止是幸运!
仅仅三年的时间,他现在已是泉州首富。就连侨居泉州的波斯商人劳兀,这位享誉海内外的商贾巨富,也难以与其比肩。
其拥有的财富,何止万万。
自王兴意外失踪,父母亲苦寻数日,一个大活人竟全无音信。老两口可是老来得子,平日视为儿子掌上明珠一般,突然消失不见,怎能不悲痛欲绝?
终于病倒,在家卧床不起,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也是命不该绝,让串门的桃儿撞见了。
桃儿是唐青山的小女儿,自小跟王兴亲近,桃儿时常来找他玩,王兴也喜欢这个调皮小师妹。
这天,桃儿蹦蹦地跑来。
见大门敞着,便走了进去,去书房找他的兴哥哥玩。
桃儿在书房没发现兴哥,便去伯父伯母房内寻找。猛看到两个老人躺在在床上,发出呻吟声。
她小心近前查看,发现两人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桃儿吓了一跳,哭着跑了出去。
有邻居正站在门口,看到小姑娘哭着出来,一问才知,是王家老两口病倒了。
邻居姓卢,三十多岁。这些日子知道老两口丢了儿子伤心,却没料到急火攻心,竟病成这个样子,忙奔向王兴姥爷家里。
王兴姥爷名叫孙田,是本地有名的郎中,卢邻居自然知道孙郎中的家。
等孙郎中急急忙忙赶来,针灸施药后,老两口才缓过气来。
经老郎中一番调理,病人身体渐渐恢复。虽然两人暂无性命之忧,但心中病根未去,身体依然虚弱无力,须靠继续吃药调理静养。
桃儿是个善良孩子,心里不忍,说服了自家爹娘,白天来到王家煮药、烧水、做饭。可怜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平日爹娘惯着,如今却像大人一样,里里外外忙活着操心。
刚开始,看小姑娘如此辛苦。王兴父母不忍心,劝他回家。但劝也没用,赶也不走,最后只能随她了。
就这样,几个月来,桃儿辛辛苦苦照顾着老人,一直到王兴归来。
王兴知道一切后,很受感动,对这小师妹另眼相看。
面对王兴的感谢,原本调皮的小姑娘,竟有些腼腆,如花的脸上泛起娇羞,反而一转身辞别两个老人,翩翩而去,再没露面。
王兴忙于照顾父母,就没有多想。
见儿子安然无恙回来,老两口病早去了一半。再加上两根百年老山参入药,经一番调理后,身体渐渐痊愈了。
百年老山参是王兴从暹罗国带回来的,是皇室的馈赠品,这里暂且不表。
一天,王兴正在茶庄坐着,忽听店里客人讲:泉州乔家正出兑两所大宅子。
王兴便留了心,当天和表弟张才去看房子。
宅子建成不久,两处宅子相邻,后面有个大花园,这花园正是魂灵看到的。
王兴里里外外,仔细看过,竟比波斯人劳兀给自己的还要好。
询问开门的管家才知:卖房子的乔老爷叫乔一山,是告老还乡的官员,曾任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是二品大员。
两个儿子,大的教乔子松,小的叫乔子柏。非常有出息。
两人都进士及身,长子是前任泉州同知,现在为中书舍人,正四品。次子现福州通判,从六品。
因乔子柏福州任上民望甚好,评为业绩一等。不久前朝廷下了圣旨,任命为国子司业,正六品。
眼看着就到了要进京赴任的日子。临安城却没有住的地方。家眷总不能长期住在衙门内吧,所以一家人正在为房子一事操心,想在临安购下一处宅子,安顿家眷。
乔老爷临安本来有套老宅,几年前,长子一家早住了进去。
此时的临安城,房价昂贵。
热闹地段上,普通宅子几万贯。像点样子的大宅子,没有三、四十万贯根本买不到。乔老爷见小儿子焦头烂额,心中不忍,便动了卖这两套房子的念头。
两所住宅,乔老爷原本是为儿子将来归隐准备的,一直空闲着。
谁料儿子们仕途顺利,都去了临安。想想这房子留着也无用,不如卖了算了。凑些银子,在临安给小儿子卖套像样的宅子。
只是急切间,两处豪宅不好出手。即便有想要的,也都是些想来拣便宜的主,给的价格让乔老爷直摇头。这哪是来买房?分明是抢钱。
正愁闷间,管家禀报:有人看好了房子,想问问价格。
乔老爷一听有人买房,让管家将来人请进客厅。
等见到王兴时,乔老爷心里一凉。
虽说眼前之人,气度不凡,穿戴讲究。但只是个小青年。年纪轻轻怎么买得起呢?不过也是来凑热闹拣便宜的主。不由看了管事两眼,心中有些不快。
王兴望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威严老者,先试了一礼,说道:“听说大人要出售宅子,晚辈刚才看过,宅子很好,又新又未曾住过人,我留下了,请大人开个价。”。
乔老爷双目一闪。听得出来,年轻人绝非泛泛之辈。不由抬头正眼看着王兴。
徐徐回道:“我看公子是读书人。就不绕弯子了,两处宅子前后花了我近三十万多两银子,又置备了七、八万的家俱,价值应在四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因急着出手,我出价三十五万银子,一分不能再低。”
乔老爷说完,盯住王兴。
王兴见乔老爷看他,淡淡对他道:“大人,这房子很好。也是咱爷两有缘,你刚想卖房,正好我刚想买房。这么好的房子,您老肯定操了不少心思,一天没住,倒让晚辈得了便宜。一口价,五十万,若行的话,让管家与我表弟办理过户事宜。”。
他回过头,对身后站着的表弟张才交代道:“大人既然急着出手,你现在就和管家回店办理交接。”
乔老爷一愣,还没缓过神来,王兴从座上起身,双手施礼。
乔老爷也忙站起回礼,还在踌躇间,王兴早已离。
五十万两银子,轻描淡写,谈笑间挥手而成。一个年轻人如此风淡云清,这是何等胸襟?
想想自己也当过十几年副宰相,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竟无一人能有这年轻人的气度丰采。
乔老爷站在原地愣楞想着。心中既惊叹又感慨万千……
农历八月初七,是王兴先生唐青山的生日。
王兴早早起来,穿戴一新。店内小厮将备好的贺礼装上马车,王兴乘车往城外唐家赶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城外唐家。
唐家几间瓦房掩映在十几株树木之中。石阶之上,五间房子黑瓦白墙,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
木门敞开着,王兴下了马车。刚走上台阶,一眼看见同窗好友唐英。
唐英是先生的长子,比王兴大两岁。年少老成,两年前中了秀才,正在家寒窗苦读。
见同学到了,唐英非常高兴,只是有点意外。
唐英高兴地将王兴领进大门,边走边说:“想必我昨天进城购物,被张才碰见。我碎嘴说了,让你知道了。”
王兴点点头,回头让小厮将礼品送进院内,然后让他随马车返回。
见小厮离去,王兴说道:“近日家里店内事情太多。不然,早该来看看先生,并谢谢师妹。既知道先生寿辰,哪敢不来给先生祝寿。”
两人说着笑着来到前厅。
唐宅前堂后室,以穿廊相连,两侧是耳房和偏院。
偏院里平日住着两个长工,长工打理着唐家十几亩水田和一个小油坊。
唐先生老两口见得意学生来了,非常高兴,让儿子端水冲茶。
唐先生今日穿一身红紫色缎面新衣,脚蹬一双褐色平底布鞋,显得喜气盈盈,精神矍铄。
行过礼后,王兴坐下,陪着先生喝着热茶。
唐先生早听说:王兴无意科举,已经在泉州开店经商。
心想:只可惜了他的聪慧和文采了。眼前这个学生是自己最得意的,真要能静下心来,苦读几年,肯定能学有所成,在科场上挣个前程。
哎,老先生长叹一声。人各有志,想到此,就将教诲的念头打住。
说道:“你无意功名也好,不入诡诿官场,自然也少些是非祸福,尤其像你和英儿这样纯良厚道之人。生意场上倒没那么多拘束风险,落得一生自在随性!”。
王兴面有愧色,知道让先生失望了。
“你父母现在身体可好?前几日,听你姥爷孙郎中讲,你父母身体基本痊愈了。”
师母这时也凑了过来,关切问道。
望着面色白净,慈眉善目的师母,王兴恭恭上身。
回道:“多谢师母惦记二老,父母身体早已无碍,今日早饭每人喝下一大碗桂花米粥,吃了两个油炸糕呢。”。
“天可怜见,两人受苦了。”
师母边说,边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王兴更是羞愧难当,低下头。
唐先生笑了笑,说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也立业了,你父母就等着享清福吧。”
王兴尴尬笑了一下,说道:“都是学生惹的祸,还连累师妹辛苦了几个月,这罪过大了。”
王兴说着往后院看了看。
师母放下手帕,也往女儿住处方向看了看。
说:“应当的,亲戚朋友自然该帮衬一下。不打紧的,我看小妮子不累,那些日子乐呵呵的。我现在就去叫他,该不会还在睡懒觉吧?我去看看,也该起来了。”
说完,向后院走去。
桃儿知道:今天是父亲生日,知道有亲戚要来,此刻她早已起床,正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小姑娘已到了爱美年纪,她灵巧的手指,正轻梳刘海,将秀发后盘。一支白玉簪斜插脑后盘起的头发上,玉簪上步摇轻晃,很是灵动。
胭脂轻扑在凝脂般的俊俏脸上,细长玉颈下,穿一嫩绿罗纱长裙,将雪白肌肤衬得明艳动人。
桃儿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涩涩笑了。
他想起了兴哥,惦记着他的父母。她听说兴哥父母的病好了,她为老人高兴。但一想到他的兴哥,就不开心了。
兴哥刚回来那天,见面时,不知为啥,自己有些羞涩,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直到离开他时,都不敢正眼看他一下。
从那天回家以后,她再没勇气去了王家,尽管心中很渴望。
听人说兴哥很富有,已不是当初那个穷书生了,怕是将桃儿忘了吧?
想到伤心处,桃儿不知不觉流下泪来。也不擦拭,任由珠泪滴下。
“桃儿,起床了吗?”。
妈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是妈妈来了,桃儿忙拿起白色手帕,将眼泪擦干净。
她站了起来,打开房门。俏皮地说:“起来了,今天父亲生日,我哪敢睡懒觉。”
看着漂亮的女儿,当娘美得咯咯笑了。说道:“快去前厅见客,你王兴哥哥到了,正和你爹在前面喝茶呢。”
桃儿竟有些不信,反问道:“娘说笑话了,他怎知我爹生日?”
见女儿不信,便说道:“这妮子。今天怎么连娘的话也不信了!不信的话,自己去前厅看一看。”。
桃儿一听,心中窃喜。
是兴哥来了,他赶紧返回房内,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一番,撒腿便向前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