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歌楼和容桢吃完一餐回来,苏无卦带着洗心上街遛弯儿,他们要准备路上必备的。
“主子,换洗的衣物要不要来一两套?”洗心喜欢逛街儿,跑得可勤快了。
“你进去吧,我要白色的。”苏无卦懒洋洋的说道,水囊里灌的酸梅汤被他喝得差不多了,仍旧做样子的喝了一口,才舍不得的塞上柱塞。
“小的知道的。”洗心进铺子里买了几件道袍和直裰,打包好了拧了出来,又笑嘻嘻的问自家公子,“还要买什么?”
苏无卦想了想,微勾唇:“去买两顶和容桢那顶差不多的大帽,路上好用。”
洗心想说买斗笠不就得了,容大人戴的那玩意儿老贵了,可是难得公子自己会提要求,他就算是跑断狗腿子也要买到啊。
“公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
“嗯。”
洗心人闪的没影儿了,苏无卦就近找了个瓜果铺子坐下:“切一碗甘瓜。”
小贩:“好嘞。”
苏无卦有宿疾,能吃的东西很少,大多是吃瓜果,肉类便是以鸭肉为主,他最喜欢的还是烤鸭和酸梅汤。
吃完一碗切甘瓜洗心也没回来,坐着等了许久,才见街头处洗心冒出头来。
“可算买到了,公子,您还要买什么?”洗心将手中的大帽递给苏无卦。
接过大帽,苏无卦爱不释手的玩弄了一会儿后,看了一眼天色,低柔道:“以后想到了再买吧,先回府收拾行囊。”
“好嘞!”洗心少年心性,对出远门这种事儿还是保持着热情的,除了被流放……
他跟着公子的时候还是一只小萝卜,只有五岁啊,眨眼间还没在京中呆到成年,就跟着公子去流放了,他还好,身强体壮的能磨耐那啥,可他家公子不一样啊,身体本来就弱,这五年可苦了他家公子。
二人一回府,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好启程去福州了。
到黄昏,却见容桢的小跟班容九儿来传话了:“苏爷儿!可不好啦,两个主簿争着要跟着我家爷儿去福州,可能没您的份儿了!我家爷儿让我来给您传话,您别准备了。”
“……”
正在收拾的苏无卦气笑了,工作不好找就算了,现在去福州的差事也有人争!
怎么说大理寺主簿也比他大理寺狱丞的官职要高,怎么和他们争。
半斤眼看着苏无卦要发火,忙道:“公子您消消气,我去给您煮绿豆汤!”说话间他人已闪得老远了。
容九儿看着苏无卦,心里发憷。半天才说道:“苏爷儿,咱咱先回去了,您早点歇息……”
容九儿扭头就往外跑。
几年不见,苏公子容颜依旧,看着还是像当年那个少年郎,但是,这性格,确实是变了,就那阴沉不定的脸色,看着就让他害怕。
容九儿走后,本要发火的苏无卦笑了笑,将手中正在打理的包袱扔在一边。
罢了罢了,天要如此安排,他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很多。
要么在宫里混吃等死,时间到了小皇帝大手一挥打发他告老还乡去;要么听从容桢的安排进大理寺演好狱丞容蔌这个角色,等着哪天机会来了升官。
要么……
苏无卦陡然想到明年即万历七年秋不是有乡试,后年万历八年二月不正是春闱吗?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又要等三年,现在不备考何时备考?
现在就看他是想一辈子在宫中做个画师,皇帝小儿鸟都不鸟他,师弟师叔都看不起他……还是跟在容桢身边等机会升官?
原本预计的进大理寺,查清两三个大案后翻身的路,也被人断了。
现在对苏无卦来说,还真的只有考科举重头再来这一条路可走。
等明年春闱他就真真切切的二十五岁了,真的不晚吗?
对比苏东坡二十八岁才开始发奋,他也许不算晚。
现在不准备等三年之后,三年再推三年……到时候就真的晚了。
苏无卦眉一皱,顿时已有了三分决心。
就在苏无卦转身准备进屋之际,一大队人从外头闯进来。
“你们干什么?”
等苏无卦反应过来时,端着绿豆汤走过来的洗心已大吼出声。
在一群官兵冲进门的那刹那,一个身姿挺拔,容貌英武的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一样穿着飞鱼服的人。
“宫中失窃,皇爷命人排查,所有在三日内出入过宫廷的官员,皆需搜查。”他的声色雄浑而低沉,是那种带着磁性的好听,身着黑色织金飞鱼服,腰间挂着的牙牌上清晰可见“锦衣卫同知”五个字。
“苏大人前天进出过宫廷,在排查名单之中,还请全力配合锦衣卫办事。”另一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挑眉冷声道。
苏无卦微皱起眉头,三个锦衣卫将他拉扯到一边,他没有反抗,只能任由这些锦衣卫进去。
锦衣卫搜家,哪里管他的东西该不该碰的,看到了觉得像的都会乱碰一气,苏无卦的瞳孔缩了缩,垂着眸低声道:“不该碰的东西,最好别碰。”
“什么我们不该碰的?普天之下除了天家的东西还有我们锦衣卫不该碰的?!”其中一个锦衣卫大吼道,挥出一拳正要打向他,被那个英武的锦衣卫同知捏住了手腕。
“李庆年,别以为你是同知高老子一级就能压老子,在东厂所有锦衣卫平起平坐!”被捏住手腕的锦衣卫大吼道。
锦衣卫李同知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了一眼那个锦衣卫后松开他的手腕。
但其他两个锦衣卫顿时也不敢对苏无卦怎么样了。
官兵在苏无卦的房间里找了一圈,将可疑的东西搜罗到院子里。
几个锦衣卫走过去,一人随便拿起一样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苏无卦微微扬了扬袖子,淡声道:“大人们若是没找到失窃之物,便回吧。”
“老子问你这是什么!”
那个之前要打苏无卦的锦衣卫大吼到,毕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随便一吼,洗心已吓得腿软了。
“你觉得它是什么便是什么。”苏无卦依然语气平淡,清贵孤冷。
在这一刻,洗心才恍然意识到,公子始终是那个公子,独自清贵,独自孤寒,五年来一直没改变过,所谓改变的东西,只是他们对他的主观的看法。
“京中不准私藏奇门八卦之物,你是想顶风作案,还是无视首辅命令?!”那个锦衣卫在咆哮之间已将苏无卦的玉质八卦盘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玉盘碎裂。
苏无卦收缩的瞳孔,也仿佛裂开来一般……
“你……”他咬牙,胸腔起伏着,却没有再说一句。
“将这些害人的玩意全部烧掉!妖道蛊惑人心,休得害我仁君!”
苏无卦闭眸,对,说的都对。事实上,经年前那个少年也不信这些,不信苍生,不信神鬼,只信自己……可是,又是谁逼他学这些。
楚山奇门的第二代弟子,江陵第一贵公子,苏鸾故,他生来,就是为帝王准备的卦师。
万历小皇帝的祖父和父亲,嘉靖和隆庆二帝皆信神道。
明世宗嘉靖帝崇道禁佛,为求长生无数年不上朝。
明穆宗隆庆帝关心朝政在位期间世风安稳,但他贪色,在坊间传言中,道.士敬献的神.药助其行事,明穆宗在位没六年便驾崩了……
正因为这些,首辅不想年幼的万历帝被污浊,全京中禁止邪门歪道。
只是禁止邪门歪道,但大明崇道,依然是主流。
也许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他无力反驳。
苏无卦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只是他们不该毁坏他的玉盘罢了,那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经年流转,即使被流放边关,也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啊。
苏无卦的眼眶红了。
洗心看到玉卦盘被这些人摔碎的时候已经尖叫着哭出声来。
“今日将这些东西全部毁掉以示惩戒,下次再被本官抓到,直接拿你入狱。”说话间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已打开小本子记上一笔,“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只给你记上一小……”
“我和他不认识。”苏无卦低声说道,人已转身进了屋。
宽大的白色道袍笼罩着他瘦的近乎无骨的身躯,就像是一片薄纸,在风霜里舞动。
“……”那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无语的停了笔,猛地又看向李庆年。若不是认识,孤冷薄情的李庆年怎么会暗中帮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么会拦着他不让他揍人?
说出去鬼信?
李同知颀长英武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沉默了一会儿,黑着一张俊脸,低吼一声:“全部撤离。”
等这些人走后,洗心才爬到门前将玉卦盘一块一块的拾起来,等他的泪水落了一地的时候,屋中已传来浓郁的酒香味……
他恍然一惊,将碎玉盘包起放在一边后,大吼道:“公子!公子!”
“公子你不可饮酒!你开开门!”
门被反锁了,屋内飘散出来的酒香吓得洗心魂飞魄散。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将屋门撞开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没人看没人看!沙雕作者决定放飞下自我,把无卦拿着虐虐,但是崽崽们放心这是一本画风清奇的甜文,怎么说呢,历史太沉重了,崽崽们可能不想接受这么沉重的东西,可能需要轻松明快的节奏吧,所以尽力用诙谐的语气来书写男主的沧桑(苏无卦:我一点不沧桑),但是美强惨也要先惨惨吧。
洗心(哭唧唧):一地的玻璃渣子,是要将美强惨进行到底吗?京中全是坏人,公子呜呜我的公子。
容桢:我想问下锦衣卫同知李庆年,你和我兄弟是啥关系?我不问,卡在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李庆年(自闭):滚一边去。
洗心:是时候说一句两男主双洁了。
李庆年(斜眼):……
乡试时间改一下,我查了一下史学资料以明代著名数学家天文学家徐光启的生平为参照,徐光启是万历十年第一次参加乡试不中,就说明时间轴上离苏无卦最近的一次乡试应该是万历七年,我之前推算成六年了,这里改一下(君泗吾2020年5月16日改)
虽然是平行时空但大体的时间轴还是要保持一致的(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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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卦盘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