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天后和郭怀仁一起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偏殿中。kanshushen
这个时候,他们都衣着整齐,面色从容。
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来他们刚刚都重新沐浴更衣过。
尤其是天后,如今如出水芙蓉一般,艳光四射。
可是偏殿中的宫女宦官们,却好像丝毫没有看见一般,目不斜视。
其实,关于天后与郭怀仁有私情的传言曾经在皇宫大内中风行过一段时间。然而也正是那一段时间,皇宫之中人头滚滚,内侍宫女们接连换了两三茬。
此后,大内之中,人人自危,相关的说法也就成了一个禁忌话题,再也无人敢提及。
天后也知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是从来都是她冤枉别人,又如何能够忍受别人冤枉了她。
要知道那郭怀仁可是九黎族,而且是有妻室的九黎族。天后对他比对她自己还放心,又怎么可能产生私情
如今这座偏殿中,左右皆是她的心腹手下,一身荣辱皆系于她一身。天后倒是不用太过小心,可以处理一些私密之事。
在偏殿之中,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她了。
看到天后驾临,那人赶忙上前拜道“罪臣刘彩云叩见天后,天后千秋无期”
天后循声望去,下方匍匐在地的正是刘彩云刘嬷嬷。她因为玩忽职守,致使火舞公主失踪,被大乾天狼卫拿下问罪。
不过天后念及旧情,出懿旨把她给保了下来。
天后在凤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然后温和道“行了,起来吧都是自己人,别那么多繁文缛节了。”
然后她略带回忆的问道“彩云,你跟了我多久了”
刘彩云平身微微一思考,就回答道“回天后,迄今已有四十年矣”
“四十年呀”天后怀念的说着“当初的老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呢。举目四顾,孤几乎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四十年的情分那,孤怎么忍心让你身陷囹圄”
刘彩云赶紧再次匍匐在地“罪臣职责有亏,致公主于险地,罪有应得,愧对天后”
“行了,行了”天后不耐的摆摆手“孤既然把你提出来,之前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我那女儿传送出现异变之前,她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交代什么呢”
刘彩云身子微微一僵,然后马上摇头道“变起突然,公主未来得及交代就就”
说道这里,她却是说不下去,微微的抽泣起来。
天后轻叹一声,然后开口说道“蝶衣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我现在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准你戴罪立功。这个任务你要是出现半点差池,休怪我不顾你我多年情谊”
刘彩云赶忙拜倒“天后尽管吩咐,彩云万死不辞”
“哼”天后轻哼一声“不需要你万死,只是要你看看孩子而已。这不正是你擅长的么”
说着,她朝着郭怀仁示意了一下“大司农,请带刘嬷嬷去皇儿之处,顺带把皇儿的情况给她讲解一番。”
郭怀仁微微躬身,然后引导着刘嬷嬷前往地下密道。
等到他们都退出去,天后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冰寒。
两刻钟后,郭怀仁再次回到偏殿的时候,天后已经换上了一片笑颜。
“天后不开心”郭怀仁直截了当的问道。
“哦”天后来了兴趣“何以见得啊”
郭怀仁从容解释“医者,望闻问切喜怒哀乐,皆有外相,非言辞表情所能尽显”
天后悠悠一叹“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司农。”
郭怀仁微笑说道“天后有什么不开心之事,不妨说出来,容下臣开心开心”
“你啊,你啊”天后呵呵笑道“堂堂治世之才,为何偏偏要学那些弄臣”
感慨了一声,她又是一声轻叹“你说,是否真的天家无亲什么时候我这生身之母,与他们的情分反而比不上一个奶嬷嬷了”
郭怀仁微微一沉思,而后回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无私之天地面前,皇子公主和平民百姓并无区别。天后的儿女,亦是如此”
“他们自出生既然享受了常人不能享受的,也就注定要背负常人不会背负的。”
“所谓奶嬷嬷之流,乃至于常人以为的亲情、友情、爱情终究没有脱离了享受的窠臼”
“而天后所要教予他们的,是背负”
“疾风知劲草,当风雨来临之时,他们才会明白,有你这样一位母亲,对他们有多么重要。”
“才会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至爱”
啪啪天后轻轻的鼓起了掌“还是大司农懂我那我问你,一个仁善怯懦之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变得果决冷酷”
郭怀仁沉默片刻,然后严肃道“当他最珍视的东西被夺走、被践踏、被毁灭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脑海中不由出现了地牢中刘嬷嬷安抚小皇子的一幕,心中微微一叹,暗道一声可惜。
天后沉默了。
无言良久之后,她才重新说道“你对你女儿,也是这么教育么”
郭怀仁摇摇头“晓茹是不同的,她生性善良,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说是杀伐果断也不为过。这一点,即便是她母亲也不如她。”
“难道岭南的事情,她知道”天后好奇的问道。
郭怀仁继续摇头“晓茹终究年轻,要是知道了,断然不肯算计那吴家小子。不过是救人心切,没有仔细查证那建木树心的来历罢了”
然后他正视着天后的眼睛“那吴家小子到底要如何处置,天后怎么看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哼”天后冷哼一声“皇家贵女,岂是他一山野蛮夷所能觊觎”
“咳咳”郭蛮夷轻咳了一声。
天后自知失言,干笑一声“此事就算是给那小子的考验吧,生死各安天命孤看戏即可。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孤还用的着出第二招”
“我可是知道蝶衣那丫头命硬的很,硬到孤都不敢把她留在身边要是那姓吴的这么轻易就这么完了,他自然是配不上我女儿的。”
“要是他活下来呢”郭怀仁追问道。
“活下来”天后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她耍赖道“活下来再说”
想起了鹰扬卫传来的某个“绝密情报”,天后银牙暗咬,恨不得亲身飞到岭南,把某人碎尸万段
她微微一调整,就恢复了雍容,而后感叹道“北方边关不稳,大乾暗流涌动,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们决不能坐视岭南势力达成攻守同盟。这次正好借着精卫族的手,搅浑岭南这潭水”
“只是精卫族那建木神树,据说是传承万年的神物,毁之可惜啊”
“天后放心”郭怀仁淡定回应“只是中了奇毒而已,既然是中毒,自然有着解毒的办法”
“哦”天后展颜一笑“看来大司农早已胸有成竹”
郭怀仁点头“如今时机还未到。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设法营救,还能顺便卖精卫族一个人情。甚至彻底收服他们一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天后笑道“如此,就静候大司农佳音了”
等到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郭怀仁明白皇宫大内之中,他不便久呆,就要问安告辞。
没想到天后却把他叫住,说是有东西要给他看。
郭怀仁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几个太监抬着两箱奏折上来。
“这是”郭怀仁若有所思的问道。
“都是那些腐儒参大司农的奏折”天后不在意的说道“夸夸其谈,尽是空洞无物之言。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也就文采而已。大司农不妨带回家去好好欣赏欣赏”
郭怀仁轻哂一声“庸人之言,理他作甚,天后莫要去污我的眼睛”
却是对那些奏折看也不看。
“既然如此”天后微微沉默了一下示意道“来人,点火”
不一会儿,太监们麻利的给奏折上浇上无烟火油,然后把两箱奏折统统的点燃了。
火光之中,天后与大司农互相凝视一眼。
两副从容的面孔,摇曳不定